叶煜一愣,连他都还没听李斯说甘茂的消息,怎么甘罗一下子就知道了。
李斯轻叹道:“小士子果然聪慧过人。”
他从几上一个小袋子里取出一枚竹简递给甘罗。
甘罗双手微颤着接过,瞧见竹简上的内容后便是早有准备也是晃了晃身形,当场请辞。
李斯自是允了,转头就瞧见叶煜看着那上了清水出神。
“水里有什么吗?”李斯疑惑道。
“我是在想那甘罗是如何得知甘相消息的。”他答道。
李斯明白过来,笑问道:“那你想明白了吗?”
叶煜迟疑地说道:“有了点眉目。”
李斯就道:“说来听听。”
叶煜整理了一下语言道:“甘相年事已高,消息无非几种,一是一切安好,二是身体抱恙,三是……”他顿了顿,没说完。
李斯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你既然得了消息就将甘罗请了过来,肯定不是第三种。但若是一切安好,定不会故意让他多担心一会儿,故而就只剩下第二种了。”他看向那空坐席继续说道:“你备的是温热的水,是怕甘罗得知消息后会伤心,那么甘相的病情可能并不轻松。”
李斯鼓掌道:“分明已是面目清晰,是你过谦了。”
叶煜摇摇头道:“比不得甘小士子,倒是那甘相的病情到底……”
李斯缓缓道来,“熬不过冬天了。”
叶煜虽然知道甘茂是明年去世,也可没想到会这么快,他惊愕道:“怎么会?”
李斯看着门外说道:“甘家来找我打听,恐怕也是有了猜测,据闻甘相已经提不动笔了。”
骤然听到甘茂这样的消息,两人也没什么兴致继续谈天说地了,叶煜坐在牛车上的时候突然想起甘茂最后是死于魏国的,接着李斯之前的话一想,顿时有了个猜想。
也许甘茂是想回到秦国最后见一面他的亲人?
心中弥漫起一股哀意,叶煜垂眸,对车夫说道:“去王宫。”
王宫外,叶煜刚走下牛车就见到公子成蟜带着一个有些面熟的蓝袍少年走了出来。
他想了想,忆起他似乎在吕不韦府中见过,貌似是个男宠?
他既然看到了对方,对方自然也看到了他,蓝袍少年对着嬴成蟜说了什么两人就朝着他走了过来。
“见过成蟜公子。”叶煜恭敬地说道。
自嬴政继位,嬴成蟜这几年倒是异常低调,看起来也没有以前那般跋扈的模样了,朝着叶煜颔首一下。
倒是边上那个蓝袍少年笑得灿烂,“在下燕丹,久仰叶将军大名。”
叶煜心下一惊,第一反应倒不是自己把燕丹认错了,而是想到嬴成蟜一个与王兄关系不好的秦公子怎么会和燕国太子混在一起,他想做什么?
也是他有些执着前些天的那件事了,不过叶煜却越想越觉得他这一回可能猜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叶煜(懵逼脸):到现在都还没有点亮朝斗技能的我是怎么混到现在的?
作者(笑):你猜?
第五十章 宽仁之事谢李斯
心中虽然有着种种猜测,可是该有的礼节他却是没有落下的,他不动声色后退一步, 对燕丹行了个礼, “丹太子。”
敏感如他已经察觉到了燕丹不同寻常的痴迷目光。
燕丹好似没有察觉到他的疏离一样, 热情地向前一步,满脸笑容, “此处不方便久谈,叶将军可愿过府一叙?”
面对燕丹的邀请,叶煜心中不耐, 委婉地拒绝道:“臣下还有事要告知王上, 脱不开身,谢过丹太子好意。”
燕丹也不沮丧, 继续说道:“那明日如何?”
叶煜忙说道:“臣还有军务,恐是无什闲暇。”便是再蠢的人此时也明白他的拒绝了。
燕丹的笑容果然凝滞了几息,干笑道:“那, 丹就先不叨扰叶将军了。”
叶煜点点头, 为了避免之后燕丹又说什么, 快步走进了王宫。
燕丹就那么站在原地,目光盯着他远去的身影,那灼热的仿佛要烧起来的目光让叶煜面色微沉,脚下步履更快。
嬴成蟜瞧着这一切,对着燕丹冷哼一声,不屑道:“人家避你如蛇蝎,你又何必热脸贴他冷屁股呢?”
燕丹收了收表情,转过来眯着眼笑道:“我还真是想贴上去试试呢。”
嬴成蟜抽抽嘴角,“可惜他一心冲着赵政,就算你是燕太子又如何?他连魏王都不放在眼里。”
燕丹耷拉下嘴角,“他和秦王……”
嬴成蟜却是摇摇头,“应当不是,我可没在宫里见过他。”
燕丹恢复了些笑容,意味深长道:“这样才有味道。”
嬴成蟜皱皱眉,下意识抬起手用长袍的袖子隔绝了一下他和燕丹,像是在隔绝什么脏东西,却又意识到燕丹好歹是个太子,很快又自然地放下手来。
只是他这一举动却被燕丹收入眼底,燕丹的眸色深了深,却也装作没看到的样子,与嬴成蟜说起别的来了。
外面的燕丹动了什么龌龊的思想叶煜是全然不知的,他已入了大殿,见到了嬴政。
大抵是因为生平的黑历史全都展现在嬴政面前了,叶煜面对嬴政的时候总有一种似有似无的尴尬,他自认掩饰得很好,却不知其实早就被城府极深的嬴政发现了。
故而若非无事,嬴政基本也不会召见他,弄得有些抓揣测王心的人纠结不已。
要说叶煜得宠吧,可是除了朝会,他还不如吕不韦手下几个门客和嬴政见得多,但要说不得宠吧,那官爵怎么会什么这快?还有那世间名剑湛卢也都赏给了叶煜。
还有吕不韦对叶煜也是,说不睦嘛……这些年来叶煜依旧顺风顺水,吕不韦可不是能十年报仇的君子,说和睦嘛……当日及冠礼一事怎么说?
众臣又不好直言问,只能埋在心里慢慢纠结,反正不管叶煜和他们关系怎么样,不巴结也不得罪总归错不了。
叶煜自然不知道这些,他只觉得清净,完全是他的理想状态。
鉴于此,嬴政难得见到叶煜主动来找他,还是有点惊讶的。他回忆了一下上回叶煜来找他,那还是因为蝗灾的事。
“可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嬴政当即就问道。
叶煜觉得他好像从嬴政的话里听出一股“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意思,不过他也的确是有事。
他给嬴政说了一下甘罗和甘茂的事,末了说道:“臣以为,甘相曾为秦国相,也心存秦国,却因齐秦之故数十年不曾见过血亲一面,今其缠绵病榻,身旁无人侍奉,不如遣其子孙前去照料一二,以示秦国宽仁。”
甘茂如今在齐国不过是白担个上卿之位,他已是耄耋之年,齐国也用不动他了,借此彰显一下秦国的名声倒也的确是件好事。
只是唯一的问题是齐国当初敢和秦国争甘茂,难保不会借甘茂把他的子孙留下。甘茂的子孙除了甘罗这个小神童之外,其他几个也都是很有本事的,这些人才可不能白白送给齐国。
叶煜瞧着嬴政面露思索,想了想道:“其子孙若是入齐,必定经韩魏两国,我等若是事先知会二国借道,那么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们有恩与甘相血亲,届时就是再有小人挑拨离间,又有谁会信呢?甘相子孙也皆是明理之辈,怎么会留在齐国不回来呢?”
说完,他顿了一会儿,又补充道:“甘相虽因小人谗言弃秦奔齐,但是秦国却仍旧免除了他家人的徭役赋税,还用和以前一样的态度来对待他们,现在甘相在他乡病重,我们又成全他们的慈孝之心,天下人若是见到我们对待甘相的态度,贤人还不都直奔秦国而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