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孰料赏赐说完了这令还没结束,叶煜继续凝神听着。
“兹特为相邦属官郎中,享岁俸……”
叶煜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领了令后才反应过来,他现在不只是有个军爵的人了,还有个官职叫郎中,上司是吕不韦。
这时候的郎中当然不是医生,而是类似于侍卫,可又比侍卫高不少,有点像门客和侍卫和合体,通常是用来做跳板的。
这职位总的来说不算高,主要还是看上司是什么人,若是做了君王身边的郎中,那么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现在叶煜的直属上司虽然不是嬴政,可也差不多,因为嬴政还没亲政,政事主要还是靠吕不韦。
对他来说这是个很好的位置了,职责他熟,前途也无量,唯一需要担心的大概就是吕不韦手下门客这么多,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挨上他。
他在思量的时候,却不知道蒙骜在听到这道令的时候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站在前列的蒙骜不动声色地望了一下对列的吕不韦,见他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心中叹息一声,转过头去。
叶煜的事情还是他上报的,他怎么可能实现不知道些什么?
什么相邦属官,蒙骜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原本是上卿属官。
不过既然都已经宣读了,那蒙骜也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的必要了,不然弄出什么秦国相邦和上卿抢个郎中的流言就麻烦了。
下了朝后,蒙骜加快步伐赶上叶煜,嘱咐他道:“你既然在吕相手下做官,那就多留点心。”
叶煜不知道为什么蒙骜要这样说,但他还是一下子从喜悦中回过神来,认真地点了点头。
就这么一会儿,吕不韦也走到了这里,他看着两人笑道:“叶郎中这等人才我竟然时至今日才发现,真是有失我相邦之责啊。”
蒙骜轻哼一声,没说话,不过吕不韦也知道他的脾气,再加上这人本来就是自己挖过去的,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叶煜转身朝他作辑,答道:“相邦大人过奖了,煜不过一小卒罢了。”
吕不韦道:“你尚未及冠就已有如此成就,何须自谦?今你为我属官,我还盼着你更厉害些呢。”
吕不韦若是有心,总能与人打好关系,不过叶煜还记着刚才蒙骜说的话。
吕不韦又道:“你即为我属官,今日就先跟着我吧。”
叶煜点头道:“我为郎中,自当随行。”
蒙骜见此,就干脆地辞别了二人。
吕不韦带着叶煜到了嬴政下朝后处理公文的地方,室内有两几,一几后坐着正在看简牍的嬴政,另一边倒还空着。
“仲父入座罢。”嬴政在吕不韦进来的后就放下手中的简牍,“方才韩国来书,要派遣使者过来求和。”嬴政好似没有看到吕不韦身后穿着醒目服装的叶煜一样,直接和吕不韦讨论起了朝事。
吕不韦也没来得及安排叶煜的位置,摆摆手让叶煜自便,然后接过了嬴政正在阅读的公文,快速看了起来。
叶煜又不能站在吕不韦身后,他草草环顾了一下周围,最后站在了靠门的地方。
“韩此举所图不明,但合纵刚败,上党一带已经收复,想来所谓的求和应当所言不虚,陛下召见时言辞强硬些也无妨,正好试他一试。”吕不韦看完后说道。
嬴政点头,“方才我已吩咐下去了,”他既然称吕不韦为“仲父”,那就是把自己摆到了小辈的位置上,自然也就没有用“寡人”这种上对下的称呼。
吕不韦虽然享受大权在握的滋味,不过他也没真想把嬴政培养成傀儡,他更倾向的是让嬴政习惯倚重他,就像秦庄襄王那样。
因此,他对于政事还是比较积极与嬴政讨论的,“陛下,我军大捷,现在应当与其他国家相交了。”
嬴政顺着他的意思问道:“韩国已经派人来求和,其他国家还没有表态,仲父觉得应当如何呢?”
吕不韦回道:“楚国和燕国我们应当交好,至于赵国和魏国,这是两个不安分的国家,他们如果没有向我们求和,我们就应当给予惩处。”
嬴政道:“不知仲父可有担任侍者人选?”
吕不韦道:“燕国离我们较远,出使燕国,如果派出能言善辩的纲成君,那么不仅会使燕国疏远其他几国,还会为我们秦国争取最大的利益。”
嬴政道:“善。”
吕不韦继续说道:“楚国与我们是姻亲,我们如果派楚国在秦入仕的公子昌平君去,那么就能加深我们两国的关系。”
嬴政点点头,“那便依仲父所言。”
嬴政再竹简上写下几个字,这时,一名内侍进来了。
吕不韦抬头看了一眼,神情一下子就不对了。
嬴政并没有看到这一点,他放下笔,抬头问那内侍,“寡人记得你是太后身边的人,可是太后出事了?”
内侍瞄着吕不韦说道:“回大王,太后娘娘召文信侯过去。”
嬴政今年才十二岁,他没有多想,他现在本来就是由赵太后和吕不韦一起辅政,现在太后要见吕不韦,那是很正常的事。
吕不韦起身,在嬴政没注意的时候抹了抹额角的细汗,他向嬴政告辞,然后快步跟着那内侍走出去。
叶煜本想跟上,但吕不韦却说:“不必了。”
叶煜一开始还没想到,这一下顿时就想起了吕不韦与赵太后的秘闻。
他瞄了眼伏案的嬴政,想了想,还是没把这件事告诉他。
一是因为他也不能百分百确定,二是因为嬴政目前羽翼未丰,还需要借助吕不韦,万一知道后露出了什么不对被发现了就糟糕了。
他想起前世网络上的一些阴谋论,有些人怀疑秦孝文王和秦庄襄王的死就是赵太后和吕不韦策划的。
当然这个说法有些荒诞,可是做个警钟也不错。
反正嬴政再过两年就要通人事了,叶煜可不相信聪明如嬴政到了那个时候还无法发现端倪。
“你在想什么?”安静的室内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叶煜一僵,又有一种被抓包的心虚感。
不过随即他觉得,嬴政应当不是在说他,哪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叶郎中。”嬴政抬起头说道,似乎嬴政又看穿了他所想的,告诉他,我说的就是你。
叶煜低下头,掩饰住自己复杂的心理活动,“臣在。”
“帮我把那边的竹简搬过来。”嬴政指着吕不韦几案旁的一堆竹简说道。
叶煜听从他的命令,将那堆竹简搬到了嬴政手边,然后把嬴政批阅好的竹简搬走。
在翻阅竹简的清脆声中,嬴政用他那还未度过变声期的声音缓缓说道:“你与上次相比倒是变了很多。”
叶煜第一反应是昨天,不过想想嬴政指的应当是他自荐那次。
真是黑历史……
叶煜想想就觉得羞耻。
他思索了一下,还是用了句万金油的回复,“人总是会变的。”
嬴政停住手中的笔,喃喃地念了一遍他的话,然后嗤笑一声,继续落笔。
不知是不是叶煜的错觉,他总觉得嬴政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今日早朝前,仲父让人来找寡人改了一道令。”嬴政头也不抬地说道,“不多,就改了两个字,你知道是哪两个字吗?”
叶煜想起了蒙骜的提醒,心中已经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