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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宇笑罢,顿上片刻,方才继续说道,“倒是不知,林爱卿你自己……可是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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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倒是不知,林爱卿你自己意下如何?
“承蒙左相厚爱……”林子清听罢此言,起身便是拱手,随后缓缓沉声言道,“只是,微臣本不过一寒门士子,实在不敢高攀。”
澹台宇听罢不语,便只作了平素一贯似笑非笑真假难辨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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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位及权臣,即使本身无意,在朝政之中的势力也已经盘根错杂,不可根除,如今朝政中的当朝之人多为左相门臣,左相与九王爷在朝政上自成两派,势力之大,总是要让人敬畏三分的。即使多是忠君爱国之辈,然而,在澹台宇看来,一个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慢慢膨胀的厉害的势力总不是那么让人愉快的。
而在这般的局势之中,林子清不愿纠缠于这般的风云之中,便也就明哲保身的拒绝了左相向他伸来的橄榄枝。
澹台宇听罢,笑道,“日前,那与你同届的探花郎已经应了九王爷之约,娶了九王爷的幼女青菱。”九王爷的幼女青菱如今也才不过八。九岁的幼童,然而,老夫少妻,幼童结亲之事在当朝早已不是少见。只是……李路在这般的时候应下九王爷之邀,其中的意味怕是真正不言而喻了。
依附于朝政之中一个党派的势力之中……总比一个人在官场摸爬打滚多年要轻松上许多。
左相本姓周,字行之。先皇在世之时,便已经辅佐于先皇左右,先皇仙逝之前,也曾托周行之为左辅,辅佐当时不过束发少年的澹台宇行那安邦定国之事。先皇有言,左相心性耿直,忠国忠君,是个天下难得的栋梁之才,然而先皇怕是终究不知,即使是心性再贤达如圣人一般的人物,除非想当然是真正的圣人,在官场上浸染了多年,总也是要染上几分杂色的。
九王爷,澹台丰,先皇幼弟,生性疏懒,是个惯常风流看似纨绔之辈,先皇有言,对九王爷多加看顾,因而行事多有张狂,胡乱作为,但到底也是未曾做过因何出格之事,平素行事上,更能见得此人怕是个真正心思缜密之人,不可小觑。在朝政之上,九王爷对手下朝臣多有照顾,人缘自也算是不错,由此……因着九王爷的势力而依附于他之人也是不在少数。
朝政上以左相和九王爷为首的两派都是朝中手掌大权,即使是澹台宇,有时候也不得不因着这两派的势力而多有所顾忌,只是……少年天子的羽翼已经丰满,怕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十一二岁便已继承王位的束发少年了,总有人在这自己的上头指手画脚的感觉总不算是极好的。
——王权独政,这是君王的权术。
澹台宇细细抚摸着自己右手上的那枚白玉扳指,笑道,“你倒也算是一个聪明人。”
聪明人不会在明知一番混局的情况下还要跳下水去搅局一番,聪明人看透了这一番的浑局,多会选择明哲保身,而不是顾忌着自己一时眼前的利益,……结党营私,而如今的朝政上像林子清一样的聪明人却终究是不多的。
澹台宇道,“九王爷邀你去府上一叙,你巧言自己身体有恙卧病在床婉拒了,又不肯承了左相的橄榄枝,林爱卿……你的心思说不准可真是要大的很……”
林子清便是朗声说道,“微臣惶恐,愚钝至极,尚不知皇上所言为何,先日微臣身体抱恙也自是属实,微臣……”
澹台宇挥手断了林子清条条规规矩矩的说话,这人虽是嘴上说得惶恐,言谈之间神色上却是分毫也无半分的惧色,神情坦荡,一副向来镇定自若又或是淡漠得很的面容……澹台宇便道,“我唤你来了此处,尚不是为了听你说起这般的废话的。”
……
说罢,澹台宇顿了顿,却是说道了一事,“林爱卿认为,左相……为人如何?”
林子清听罢,便是答道,“左相既为两朝元老,位高权重,辅佐先帝和圣上指点江山,劳苦功高,确是个贤德毕备的老臣。”
澹台宇听罢,迷上了眼,便是缓缓的忽然说道了一句,“你觉得我现在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林子清顿上片刻,也道,“圣上认为微臣所说并非实话?”那番扬起的眉目之间却似是实在坦荡的很的神色,林子清本就不是个善于说笑之人,而当一个不怎么擅长说笑的人扬眉的时候,总会极容易让人相信这个人是在说真话。
——而林子清所言,却自然是真话……
既为天子,自即位以来,澹台宇素来极为厌恶的便是官场之中行收受贿之事,而近日前,朝堂之上多有传言,关于左相及其门臣在朝堂之上行受贿赂一事,说到底,澹台宇虽然忌惮左相在朝政上日益膨胀的势力,然而,念及左相是为两朝元老,幼年时在朝政一事上的扶持之恩,终究也未曾真正下定决心去铲除一番左相的势力,也未曾想过能真正寻到一些左相的把柄,而如今……怕是于了此事,澹台宇却是要真正大失所望一番了。
林子清瞥过一眼,见了澹台宇缓缓抬眉的模样,沉吟片刻,斟酌了下字句,片刻后,便是又拱手忽然沉声说道,“微臣此番尚且也有一问,不知圣上可愿作答,以解微臣之惑?”
澹台宇思索片刻,便道,“准。”
林子清便是拖着极为不急不缓的调子问道了一句,“圣上以为,天下之间……何为贤臣?何为能臣?”
……
贤者,有贤能且有大德之人,进可为臣,退可为师,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为大能者;忠国忠君,生死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己,为大德者。
能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功利趋之,可为能臣。
天子御人,贤臣固然好极,能臣却亦有可用之人,终究不过是取决于天子御人之数罢了。天下之间的能臣已然难得,总不能再苛求一个能臣真正成为一个大公无私,半分私心也无的大圣人才是。
左相是个能臣,左相辅佐先帝和当今天子已有近半百之年,即使晚年偶尔贪墨受贿,一时利欲熏心,只要尚还是小贪,未曾过了一个度的底线,总不能否认左相是个真正的能臣的。
天子御下之数,张弛有度,朝堂之上贪污受贿之事比比皆是,但只要不是特别过度,天子尚且总还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偶尔小利趋之,底下的人才会甘心去帮你办事。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在官场上而言,也是半分不差的。
……
况且,以左相为首的党派和以九王爷为首的党派在朝堂之上早已成了两相对峙的情况,弱势一方败落,另一方必然迅速崛起,若选择打压左。派,九王爷一脉的势力定然会开始全面膨胀,在朝堂之上的势力怕会愈发恐怖,而这种急速膨胀独大的势力却并不是澹台宇所愿意看到的。
左。派的势力是该被真正打压一番的,然而……在如今,却终究不是时候的。
……
澹台宇心里自然是对此觉得十分清明。
然而,理智上的认识和情感上的认识却往往并不是极为统一的。
也许……澹台宇只是在此需要一个让自己的情感过渡到理智的契机。
而林子清却恰恰在此时提供了这个契机。
……
澹台宇缓缓屈着食指敲击着自己面前的桌面,那双极为狭长的凤目缓缓的眯起,似笑非笑,便是说道,“你觉得左相尚且是个能用之人?”
林子清低头便是沉声说道,“……微臣只言贤臣与能臣之别。”
此话说得圆滑,林子清不愿掺进了这朝堂之上的党派之争中,他也无意于揣测一番这性情不定,极爱绵里藏刀,心思深沉的少年天子的心思,堪堪不过求个清净的明哲保身才是。
澹台宇沉吟片刻,见着底下对着他躬身,然而脊梁挺得直挺的青衣书生,不……应该是如今的状元郎了。这天下之间腹有诗书之人并不少见,然而……能在这般的年纪腹有诗书的状元之才,或是眼前这个权术谋术侃侃而谈的……一个天下的鬼才。
——贤臣……能臣……
……
澹台宇念着喃喃自语了几声,心念微动之下,挥罢衣袖,却是忽然说道,“你既已成了状元郎,总不好许你总住在了那客栈之中,京城之中我便替你寻着赐你一座府邸可好?”
倏忽之间,却是忽然兴致起来,谈起几番零碎的琐事来。
于是,方才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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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子清:……
“——臣,谢主隆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