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可真心够讨厌的,犯得着朕将酥酥送出几里地就这么紧张兮兮么?朕又不会一错眼就丢下朝政落跑!
很想跑但被雨化田严厉要求要看好家、守好后方,所以实在不敢跑的唐悠竹,果断迁怒了。
素谭马继赵和忻王忠慎侯等的血泪史告诉你,这唐悠竹一迁怒,不说血流漂杵,丧心病狂是绝对的。
藩王改制暂时真不急,反正因着忻王嫡次子出生、那过继于其同母兄安王朱见湜为嗣的缘故,成化年间一度蹦跶得欢实的德王朱见潾、吉王朱见浚等人,都被拖家带口地召回京城,顺道也和崇王一般住下了——不说日后没有藩王为乱,至少古先生笔下还有个南王太平王呢!但至少出来作死的应该不会是便宜爹的亲兄弟了,唐悠竹还算淡定。
他决定淡定地折腾新花样。
恰好大科学家贾瑚同学在雨化田出海之前就把无线电报折腾出来了——这电报居然不需要先有线就直接无线了也真是个稀罕事儿,领先世界起码三个多世纪哦亲!甚至连白炽灯都没有出现就先有无线电报哦亲!不得不说唐悠竹给贾瑚同学的那叠儿天书还真是一个金手指乱戳的大杀器!
当然我们必须相信,每天夜里就算点着几十盏油灯也总嫌不够敞亮、不好做实验的贾瑚同学,他在寻找天书上记载的,据说能利用自然之力放出白炽如阳光的灯光材料上也是真的尽心,可谁让唐悠竹把一本天书写得似是而非,钨丝灯多简单明了的一件物事啊?偏生儿不明说!结果贾瑚不就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了么?
但这柳来得果然好极了!虽然海上的电报信号可能不太好,但也是一个能够每日三餐加宵夜和酥酥通信的希望不是?为此唐悠竹还特特亲手抄了五本字体排序一模一样的三字经做通信密码用,上好的江苏蜡笺、遇水不晕开的徽墨,马进良身上放一份、素慧容身上放一份,雨化田日常起居的地儿该有一份,再加一份儿随身携带的,唐悠竹自己这儿再留一份——一切都是为了方便电报传情啊!
可电报这样大好发明,怎么能只用来传情呢?
这可是通信史上的一个大发明!对大明南北信息传递都是一个大飞跃啦!当然暂时还用不到民间,现有的邮政系统还不需要即刻大改,可如何把这东西运用到军政之上,也是很折腾人的大事儿!
不说姚璧曾彦等原就和贾瑚有过接触的东宫属官忙得滴溜转,崇王忻王徽王甚至还在因被扣在京中而闹脾气的德王吉王都被拉出来干活儿,连姚夔商辂等早就告老在家的老臣也都出来忙活了,可唐悠竹看得实在不解气。
无他,这些人忙是忙了,可忙得喜滋滋的,整天儿算计的不是“哎呀这下好了,哪儿有个水患旱灾的京中一早儿就能知道,这及早赈济处置了能少损失多少人命钱财啊!”就是“电报收发员的培训确实是个大麻烦,但弄好了也能安置好些补不上官的进士举人——哦?陛下说优先退伍伤残士兵?那也行!总能少些无所事事便要生非的家伙”之类的,更有那种眼明心亮地早盘算好了如何在各地电报收发员上安插人手,不敢想着干什么惊天谋逆的大事,可这各地物价早知道,南北那么一通融,可是好大一笔钱财入账呢!
总之,忙是忙得大家伙儿恨不得能生出三头六臂来,这越忙越高兴也是真的。
唐悠竹都给这些家伙郁闷到了,这么还一心想着大明好的大臣是不错啦,可朕的迁怒迁怒呢?朕这样想要折腾人、看人苦瓜脸惨兮兮的心情得不到怎么破?
唐悠竹郁闷地走在前门大街上。
虽说众臣忙碌+酥酥就算扬帆出海对宫廷的震慑力依旧杠杠的,谁也不会对一个长着皇帝脸的人却拿着忠义亲王的腰牌出入宫闱有何异议+连陈准都习惯了这位从两岁小娃娃时就常出宫=唐悠竹这个皇帝陛下微服出宫时出乎意料的顺利……
可再怎么说,这大好晴日出门,触目也是民生富庶安稳是挺好儿的没错,偏偏身边少了个酥酥,就算怀里揣着这十几天来的二十七封电报,唐悠竹也是满心郁闷不得劲儿啊!
连想迁怒都没人配合!你们就算心里头乐呵给朕装个郁闷样儿出来不行吗?不知道郁闷的人只有看到别人更郁闷才会快乐咩?还说饱读诗书一心为国呢!连主忧臣辱都不知道!没本事解决朕的烦忧好歹装出郁闷悲惨的模样来取乐么!连装装都不肯!
唐悠竹气哼哼地走在大街上。
他翻年已然十六,虽说十五周岁的生日刚过,却已经身高八尺、肩宽腿长了!便是看着仿佛纤瘦了点,其实背肌胸肌还蛮有料的,腹肌更是八块足,此时气哼哼地跺着脚,却又流露出些许少年人的稚气来。
宫九正从茶楼上往外望,一眼就看到街上板着张脸一步一个脚印重重踏着的少年人,不由轻轻晃了晃杯中茶水:“这就是那位?”
他身边没有人,他也不需要谁回答。
唐悠竹发冠里头的小玉蟾、腰间玉坠之上的盘着的小蜈蚣,已经是最好的证据。
所以当唐悠竹跺着脚要转过街角时,就收获了从茶楼二层飞跃而下的奇葩一枚。
白色锦袍的青年风度翩翩、贵气天生地一拱手:“在下宫九。阁下的配饰委实别致,冒昧请教是何处银楼所售?”
唐悠竹顺着他的眼睛瞄一眼自己腰间装玉坠的风蜈,嘿嘿一笑,衬着那张在京中养了大半年也没养白皙多少的深麦色脸膛,不说越发乡土气息十足吧,但若问一个不相干的人说这两个谁更像天潢贵胄,总是举手抬足都显出几分贵气的宫九更像些。
若不是古先生妙笔在前,唐悠竹真心很难辨认出眼前这个容貌清俊、眉眼坚毅的青年,里头藏着的居然是那样一个奇葩。
但事实就是如此奇妙,在唐悠竹郁闷连个配合着装个痛苦悲惨模样来的人都没有的时候,遇上了古先生笔下最能享受痛苦的一个悲剧人物。
……虽然我更愿意不遇上……
唐悠竹叹了口气,他其实懒得敷衍这个还不到出场时候的太平王世子。
但很快的,他又改变了主意。
宫九果然不愧是古先生笔下最奇葩的一朵奇葩,他武功如何且还不说,但在其他事情上居然也很能触类旁通。唐悠竹不过是说了一句“这个不是配饰,乃是活物”,而他感叹一声“天下居然还有这种模样的蜈蚣?造物神奇,果然无奇不有”之后,说着说着,唐悠竹不知道怎么的就神展开到基因遗传染色体配比上头,然后他就很惊喜地发现了,宫九不只是一朵普通的扭曲变态发育了的奇葩,他还是一朵在生物科学领域上可能超出当前三个世纪的奇葩!
☆、第 67 章
杂交理论、基因学说,这原是个就算以贾瑚那难得一见的小脑瓜子,目前也难以理解的论题,但宫九一会儿和唐悠竹对答、一会儿自言自语的,最后居然得出了:“这么说来,那狮子和老虎的染色体一定很相似,因为狮虎兽和虎狮兽虽然稀有,却不是没有。而骡子更是常见——马和驴在某种程度上,一定比狮、虎更相似。”
唐悠竹眨巴眨巴眼睛,嘿嘿笑了两声。
他忽然想起来,无论宫九多么奇葩,他就算不是自己的堂兄弟,也起码是族兄弟吧?或者是从兄弟?反正都是老朱家的种儿——那让他从奇葩扭曲成变态发育奇葩的缘故,又仿佛只是个误会?
这要是处置好了,我大明宗室里头就算不一定能多出来一个生物学家,也总能有个思维不那么僵化的聪明人吧?
皇帝陛下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地拨响了。
唐悠竹的记忆力是极好的,当年初到这地儿时,他无聊之中还能把古先生的著作一一回忆起来,只当再看几回解闷儿。只是后来正位东宫,开始折腾起水泥稻种热武器,这曾经看过的休闲著作少不得就给丢开了;直到白上国宝藏事件前后,因遇上陆小鸡蛋司空猴精、又忽然惊觉他家酥酥就是那个雨化田,他方又把这些前世只当休闲之事过一回,却到底也只记着些他家酥酥的死劫处境、小皇帝轻薄叶城主的那句“卿本佳人”之类要紧要紧的事情罢了。
今日再回想宫九这么个人,还真费了点儿劲——也不怪唐悠竹,他这身子板看着才不过十五六,其实内馅儿却是个五十二三的老头子了,这七八岁时看的休闲小说,再拾起来费点劲儿也是难怪的。
万幸唐悠竹整日挂在嘴边的那句“爷聪明绝顶”总算不只是自吹自擂,虽费了些劲儿,到底把宫九的事给想出来好些:
第一,这人有个爱宠名沙曼,宠爱到不顾她的身份性情、正儿八经地要迎娶她的地步,可惜我心向明月、明月向沟渠,人家不想做宫夫人,嫌弃他怪癖,宁可跟着陆小凤江湖漂泊——为了跟陆小凤作对野鸳鸯,她还亲手帮他往宫九身上补了一刀,奠定这位武力值堪称古先生笔下第一人的九公子那莫名其妙的死局。
本也没什么不好,作为一个皇帝,唐悠竹还挺高兴那样都不需他费劲儿,就有人把企图谋反的人除掉的。
但现在想来却实在不好,作为一个同族长辈,这宫九再不好也是自家娃儿,再该死也当死于朕的政令之下,陆小鸡蛋那个不着调儿给女人哄一百回、一百零一回时照样乐呵呵上当的家伙也就罢了,沙曼是个什么东西呢?没有宫九,她还不知道在哪儿千人枕万人骑!
唐悠竹从来不觉得这世上有谁理所当然就该给你绝对的忠心,可像沙曼那样的,实在是……若生为男儿,只有比元稹待崔莺莺更狠的。
古先生笔下虽是宫九穷追不舍,但唐悠竹可不信宫九能对沙曼真一见就放不下,若不是那人先巴着他,直把宫九哄得真动了心,他至于那般?
或许真是孩子总是自己家的好,唐悠竹没想让宫九活着时不觉如何,这忽然改了念头要给宗室留一个奇葩时,再想起沙曼,那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了。
不行!一定要仔细着,沙曼若是还没勾搭上小九,那就让她永远勾搭不上;若是已经到了小九身边,也务必不能让小九真给她勾起什么心思——对了,这沙曼像小九他娘的说法,是原著还是电影电视剧的延伸又或者纯粹是同人的YY?
唐悠竹将记忆里头的情报过了好几回,却总分不清楚。好在他总算想起来整理宫九情报之第二点:这家伙是个母控!
从来都说父母父母,不说这古时候为父孝三年、为母孝一年的差异,就是后世不怎么讲究守孝的时候,只看儿女多从父姓就知道,父母虽并列,父却多在母之前呢!更别说是太上皇当日多顺着亲娘一点儿,都要给姚夔商辂等老臣连轴转地侍讲“因孝母而违父命”的大不孝之处的大明了!
偏就这个小九,母控到了因着他爹杀了他娘,就能谋划上许久,只为了要他爹小命儿的地步!虽也带了点儿谋朝篡位的目的,但相比之下,要他爹的小命儿甚至比当皇帝还要紧!明明就古先生笔下,那位太平王也是个痴情种子,亡妻时候没有续娶,连庶子都没弄一个出来,唯一一个小郡主,也没肯定说就不是宫九的同母妹妹了!
最要紧的是,这所谓小九亲眼所见的父杀母人伦悲剧,却还是个误会。他那亲娘其实是外族探子,他爹惊怒之下是舞刀弄枪地逼问他娘没错,但最终那一幕,却是他娘自己往刀口上撞的……
果然这狗血不只存在于二次元,三次元里头会有风里刀身世之狗血,自然也不缺小九儿这一点——不过,外族探子什么的……唐悠竹想起仿佛被彻底打服气了的鞑靼诸部,想想雨化田曾和他说过的叶夫人与玉罗刹之二三事,摸摸下巴,难不成继剑神剑仙一家亲之后,这把剑神吓得退走呕吐的奇葩九,其实也是他们一家子的?
矮油,那叶城主不也就和朕沾亲带故了吗?羞射~
咳咳,也难怪唐悠竹一想起叶城主就脸红,实在是那天外飞仙的出场之璀璨夺目、最终陨落红尘时之憾海难平,对于当日初读古先生的七八岁小男孩来说,印象实在深!如今小男孩成了刷绿漆的老黄瓜,心里头也有人了,可想想日后这曾经恨不能折叠进二次元一赏芳泽的仙人,苦心筹谋着要摸进寝殿自荐枕席(并不是!)的对象居然是自己个儿时,到底还是难免心荡神驰的。
虽然酥酥还是最重要的,唐悠竹唯一想对叶城主说的也就是那句“卿本佳人”罢了,但在惊觉也许那人和自己也能算是一家人时,忽然震撼得忘了把小九三四五事整理下去,也是挺正常的,对吧?
反正不管对不对,唐悠竹不再当着宫九的面梳理他的八卦总是好事儿的,九公子虽有耐心等他魂游天外再归来,但这么把人晾着总不是个事儿——尤其唐悠竹现在还打着人家主意的时候。
闲事休多想,沙曼都先放一边儿,唐悠竹现在正带着宫九,走在去皇庄上看稻种杂交的路上。
无论皇太子皇庄、又或者是天子皇庄,大多离京师不甚远、也不算极近,二三百里的也有,三五十里的也有。但自从唐悠竹开始折腾农事水利之后,雨化田与他建的那个小庄子,却是真真儿只出东城门不过几里地儿。
火器炸药之类要紧物事自然不会在那儿折腾,就是贾瑚新近琢磨的电磁转化之其他用法也不是在这儿。但这里也不冷清:稻种杂交、作物间种、各种养护土地清除害虫的法子、机械巧妙又能手动使用的农具……甚至还有几小块相连的土地,第一块儿种满了植物,最后一块儿光裸着,中间植被由密到疏,又有水流不断冲刷……为的是试验植被对水土流失的防御作用。
而屋子里头,又有纺纱机、织布机、轧棉机、缝纫机,又有试验燃气的冲力运用于劳作的可能性的、又有试验空气压力的实用性的……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宫九一改那贵公子做派,东看看、西摸摸,还亲自上手同那纱锭竖立的纺纱机摇了好些线,赞叹:“不错,不过是将纱锭从横放到竖放的差别,就能让一个人做七八个人的活计,唐兄弟果然巧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