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好了,汪家爹娘还是亲爹娘,那纪家死不要脸的虽白赚了他好些年的祭祀,其实和他却没什么关系——哦,也不全没关系,还是自家杀父杀母害兄长的仇人来着……
不过……
风里刀想起雨化田和他说的那个秘密,便觉得便宜他们点儿香火也没什么,毕竟纪家女儿生的太子殿下,却被他亲哥忽悠成他们汪家的大外孙,这阿父阿娘的国公爵、自己个儿的伯爵位,可都是靠了这个大外甥才得来的!纪家枉自算计,最终却连亲外孙儿都不信他们才是正经儿外家的下场!
真真儿是恶有恶报啊!
风里刀一想起这事儿就乐得要哼唱几遍“人亏天不亏,世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又高兴他哥连这样要紧的秘密都不瞒他显然是真没因着这些年的苦难分离与他见外、又高兴能看到那龙门客栈外头捉弄得他十分狼狈的胖小子被忽悠得找不着北犹不自知……
诸般欢欣之下,对于平安嬷嬷的死也就只剩下点儿淡淡的遗憾,与他兄长讨了情儿,得以将尸骨捡回,待来日带回汪家村种在她们家的田垄上头也就罢了,总是高兴多了个亲哥、又白得了个大侄儿的喜悦多些。
就是顾少棠……
在分享了雨化田“忽悠”大侄儿的大秘密之后,风里刀对这个亲哥的信任虽还没有满值,但雨化田用一脸怀念又没有丝毫遗憾私情的模样去说起:
“……那时候因为你身体更好些,阿父阿娘就多把你放在山里头养着,但也不是没有偷偷把你接回来、让你假作是我出去村里头逛着的时候……不过多要是冬天,因为那时候我穿得多、你却能穿少起码一件夹袄,外头看着倒差不多圆胖,虽身量有高低,但外人只当是靴子底部厚实不同的缘故,也不会多想……
我身子弱,顾家丫头精力却恁般好,大冬天的堆雪人团雪球的整日介胡闹……我是陪不了她玩那些,你却喜欢得很……有次她把我当成你了,塞了好大一个雪球到我衣领子里头,害我得了好大一场风寒……
后来你就跑去教训她,团了许多雪球砸得她满头满脸的雪花……她倒是不记仇,身子骨又好,也没病,又还爱缠着你玩……你怕她再认错了把我闹病,就哄她说‘如果你乖,长大了就让你做我汪家媳妇’……
后来阿娘听说了,还真的和顾家婶子提过,还换了庚帖,只是上头的时辰、姓名都是用的你的……”
——风里刀也知道那庚帖上是“汪植”二字,原先还以为是哪里出错,却原来兄长确实名“直”、而“植”却是自己。
——原来那男人婆虽然自小就笨,连自己和兄长都不曾分清,但关系好到能滚做一团、又还正经儿订了亲的,却一直都是自己,而不是兄长。
风里刀那是真松了一口大气,觉得自己人生虽跌沓起伏,好在十五岁后的噩梦,到了如今总还是醒了,他还是汪家子,虽然阿父阿娘不在,却有个对他很好很好的亲哥,有个阿娘生前与他定下白首盟约的男人婆青梅,还有个亲哥给忽悠来了的大侄儿……
很好很好,就算代价是要守着那个据说是给纪家余孽毒害得时不时就忘记了自己是谁、疯癫起来总还说自己是纪家女儿的“亲姐姐”,那也没啥。
看在大侄儿的份上,不就是在爹娘目前给她建座小院子嘛!不就是照看着别让她把自己折腾死嘛!反正大侄儿也说了,他这个娘脑子给毒坏了,每日只在院子里头静养就是……
风里刀真心觉得,比起一堆成日介要他反朝廷的蛮族人,多这么一个姐姐,根本不算啥!
就是少棠……
嘿嘿,虽说还要等三年……
其实阿娘的眼光真不错,那丫头虽说男人婆了点,但一定能给咱老汪家生一堆的娃娃哩,到时候兄长大人看着哪个好、想过继哪个就哪个,甚至只要确保给自己这一房留个承继香火的,就是把别的臭小子都过继了都无所谓,反正两家住得这么近,兄长大人的前程又显然更为显赫,臭小子们有兄长大人照看着,自己能省多少心、多少钱啊!
风里刀想得很美。
在纪氏竭斯底里的谩骂中,他是带着笑入睡的。
他此时是在回乡为爹娘修造坟茔的途中。
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的坟茔,自然该有国公的气派。
何况他哥虽还年轻,但趁着这番为爹娘修墓迁坟的时候,也该顺势办了。又宫中汪淑妃伤痛过度“没”了,在外潜逃多年的纪家女儿却忽然大彻大悟要给他爹娘守墓抄经赎罪,他亲哥大侄儿虽说也都会回去,却要沿途巡守各地吏治民生,他带着这个疯女人,忍受一些嘈杂,也是该当的。
只要想到噩梦醒来之后的美好生活,风里刀硬是在咒骂中,也能做起美梦来。
而纪氏?
纪氏其实也没受什么罪,至少物质上,无论她是纪淑妃、汪淑妃,又或者只是大彻大悟忽然冒出来要去为汪家二老抄经祈福忏悔一生的纪家女,物质上都没受什么罪。
之前在宫中病是病了些时候,但除了晕晕沉沉到连自己说了什么话都控制不住之外,其实也就是外人看着可怖,她自己根本没觉得有什么难受的,照样是吃得香睡得着。
但纪氏的心里头,却绝对不好受。
她是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之前明明还好好的,儿子虽一开始被那贱人养得和她有些生疏,但这些年她小意儿殷勤,靴子荷包扇套儿的,也把他拢回来了。那天听说了那贱人与自家竟是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时,他的脸色也是立马就变了的,虽后来恢复得很快,但纪氏有信心,哪怕儿子重情、那贱人一时又还得用,目前不会如何,日后的下场也必是好不了,即使不是千刀万剐,也至少会五马分尸一刀两断,也好与她出一出这许多年积压的恶气……
而儿子,儿子明明也答应得好好的,说要给她一个交代的……
结果、结果……结果!
结果这就是他给的交代!
可真真儿是她贴心贴肉的好儿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听说上一章有些人没看明白?那莫稍微解释一下好了:
事情其实很简单,风里刀之所以和雨化田长得那么像,莫的设定是:风的娘是厂花娘的双胞胎妹妹,只不过因为汪家村将双生儿视为不祥,作为妹妹的风娘还不足半岁就被亲祖母趁着她爹娘不再的时候遗弃了!不过却好命地被贺县一家足以拿养女和土官家联姻的大户人家捡到了!
很多年后,雨娘遇上风娘,两人因容貌相似结为姐妹,但后来风娘知道雨娘居然还真是他亲姐的时候,一则因被遗弃的怨恨,二则不愿从大户人家的女儿变成汪家那样的平民之女,果断和雨娘断了联系。
但再过几年后,风娘的老公犯傻和大明朝作对,被灭成渣渣,连风娘的宝贝儿子风里刀同学都要被捉进宫挨一刀,她舍不得,就送去给雨娘、求她看在姐妹情分上帮忙养着,结果发现,啊哟,不只她们这一辈姐妹长相极其相似,连风雨都和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似的。那得咧,为了我家宝贝儿子的绝对安全,把你家儿子贡献出来用一用呗!反正我老公都战死了、我眼看着也要死了,这儿子就是唯一的;但你还能活着、你老公也还活着,日后想要多少孩子不能生?贡献一个出来圆一圆姐妹情分不是很应该的吗?可是雨娘不肯,雨爹更不肯,但反对的结果就是被欧欧叉叉灭口了……
现在糖糖就给厂花出了个主意:反正是至亲,虽说风娘不是个东西,但风里刀看着还好啊!十五岁前再混蛋都没忘记给汪家二老坟前祭拜,十五岁知道真相之后,虽离村出走,可该祭祀时也都没落下,比起他亲娘亲姐那简直不是一个品种哇!那就干脆忽悠过来,让他以为自己真是汪家儿子、厂花亲弟弟好了!到时候生出来的儿子都姓汪、心里头还把“杀爹杀母害哥哥”的风娘恨个半死……让筹谋了那么多也延续不了纪家香火的风娘在地下哭去吧!顺便让纪氏以为风里刀真是汪家儿子,让她活着后悔呗……
然后厂花同意了,并且在这个大纲基础上和糖糖一起狼狈为奸地完善,然后跑去忽悠皇帝了……
至于汪纪两家的往事,厂花的解释是当年他还太小,连被拉来顶罪都不知道呢!只当自己就真是纪家后代罪奴出身了……直到一般儿被拿来顶罪的、年纪较大已经记事的真汪假纪淑妃,眼看着弟弟儿子都有了大出息,终于大着胆子在纪家余孽的监视下把实情说出来,他才知道真相,然后就来向皇帝请罪了……虽然无意也是欺君哦!皇帝当然不会怪罪他,还一再加恩……
至于汪家有没有个和纪氏一样年纪的女儿,皇帝怎么可能知道呢?东厂现在都不敢招惹糖酥联合啊!而民间……纪淑妃变汪淑妃到底是丑闻,宫廷会更改档案,可也不会流传到民间去滴!就算日后真传出去,人民群众自然会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把事情圆过去的,毕竟谁想得到纪氏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呢?
所以最后雨化田虽然没杀纪氏姐弟,却白多了一个战战兢兢为他汪家绵延子嗣的弟弟——这在古人来说是很看重滴!最妙的是这个弟弟虽然不是亲弟弟,却比亲弟弟也不差什么,血缘亲近,心中深信,还能膈应得地下有知的风娘再气死十回八回……
☆、第 62 章
自己何时和他说了自己是汪家女儿?明明是要求他给纪家脱罪,可那小白眼儿狼面上答应得好好的,却到底嫌弃自己的罪奴身份带累了他这个大明朝廷的太子殿下,硬是把好好儿的亲外家都不肯认,和着那贱人装神弄鬼……
也不想想纪家好歹还是世袭土官,在贺县那一亩三分地上,说出来的话可比圣旨还响亮!不说现在这个大明,就是原先那什么大宋什么大元,何曾管得了土官们的事儿?虽说二十年前因阿爸太实诚中了大明战将的诡计,弄得元气大伤,但怎么都比那汉人贫农好许多,偏偏那小白眼儿狼自甘下贱!
还有那风里刀……
平安嬷嬷不是和自己说他就是自家小弟吗?还拿阿娘当日说的“夫君可以再嫁、儿子可以再生,只有弟弟,阿娘身死之后,他就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弟弟,再也没有第二个了”的话来说服自己,哄得自己为了他拼得什么也不顾,结果呢?结果自己从纪淑妃变成了汪淑妃、现在又成了个忽然之间大彻大悟的罪人之后——还被押解着要去给那汪家贫农守墓!也不看他们受不受得起!就算窃取了自家爹娘的国公爵位,自己也是太子亲娘啊!倒要让自己给他们守墓!
而这个害得自己这般的风里刀,却居然不是自家弟弟,不过一个莫名其妙的小贱种……
说是押解,给纪氏的马车只是外头看着不显,里头其实相当舒适。但再舒适能有咸福宫的气派吗?侍卫们听说她是要去给国公守墓祈福的、又见风里刀这个忠慎侯对她还挺客气照顾,也不敢如何小看亏待她,但能有太子日渐得脸时,她这个太子生母在宫里头的风光吗?
纪氏恨得不行。
恨儿子翻脸无情,早知如此,真是生他还不如养个胎盘下来!
恨平安嬷嬷误导她,让她为了一个小杂种,把自己落入这般境地……
恨!
恨!!
恨!!!
风里刀对这个大侄子他娘还是有些好奇的,结果偷眼一看,就给那双眼中的怨毒之色唬了一大跳,只是眼前瓷碗中的血滴已然弄来,他咬了咬牙,到底还是刺了自己的手指滴下血去,一时心中真个十分忐忑,深恐那血滴真能融合,万幸万幸,那两滴血一触即分、竟是泾渭分明!
自己和这疯婆子果然没有关系!
风里刀心中大松了一口气。
纪氏也看见了,眼中的怨毒却是更甚,一副恨不得把风里刀剥皮抽筋一口口嚼碎了的样子——她如今竟是比恨雨化田,还更恨风里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