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带着一个内官就这么大咧咧的走在街上算怎么回事?京城的安全度虽然还不错,可您忘了也有过那神秘莫测的所谓妖狐——赵姓商人救回去一个弱女子结果一夜过去全家连树洞里头的小蚂蚁、厨房角落的小老鼠都死光了——的危险曾经了吗?
这一般有点儿家底的平民都不会让三岁稚童只带个小厮就出门呢!殿下带着个一开口就知道是内官的家伙出门,危险度比独自一人还高点儿好吗?谁知道哪儿就隐藏着不法分子呢?唯一皇子的身份简直是竖在午门的靶子啊!
姚璧恨不得立刻就拿奏折淹没皇帝!
至于雨化田,他倒没怎么惦记,谁不知道分担了大半朝政的御马监掌印兼西厂督主,那是比司礼监掌印和东厂督主还要忙活呢?看不住一个有陛下保驾护航的太子殿下也正常。
眼看着冰雪消融的春末,几乎就要为皇帝陛下莫名遭受的冤屈来一场四月飞雪时,唐悠竹终于见着了姚赞善,当下一仰头将芝麻糊喝完,然后挥舞着奶油鸡蛋酥:“摇摇!你也出来逛街啊?快过来快过来!我们一道儿逛!”
姚璧从海量奏折的构思中回过神,看着殿下将几乎比他脑袋都大的海碗往脸上一盖,而后塞给蒋琮,再挥舞着手中酥点,洒了一身碎末也毫不在意的样子,笑着迈步走了过去。
什么奏折都暂时抛诸脑后了!
☆、第 42 章
但姚璧是个很认真的人,将唐悠竹送回宫之后,他一转头,直接在东宫外殿,取了折子笔墨,下笔如神,
皇帝透过这本厚厚的折子,仿佛看见了一个张牙舞爪指到他鼻子上头骂的年轻人,摇摇头,随手将折子合起来扔到桌案上,“赐姚赞善些东西,嗯,要有些适合小孩儿用的,顺便告诉他,这做父亲的啊,把男孩儿放养了固然要担忧他的安危,但圈养太过又怕失了血气刚强,其中的难处,等他做了父亲自然明白。朕感念他对太子一片心意,就不追究他在圣驾面前不懂装懂的罪过了——不过下次想对朕管教太子的方式发表意见时,先养足了经验再说。”
王敬看出皇帝脸上的笑,揣摩一回,将心中原本拟定的赏赐又加厚三层。
皇帝确实难得被骂了一回还不憋气不委屈的,他对太子越满意,就越欢喜看到人对太子忠心爱护。姚璧虽年轻气盛,言辞犀利,皇帝却看重他这一片忠心,又想着等太子长成之时,此人也当磨练出一二来,或可如姚夔那般是臂膀之才,更添几分宽容。
正如他对忻王朱见治、徽王朱见沛一般。
万宸妃至今让皇帝一想起来就膈应,然而在忻王因救援太子中毒晕迷、后由太子接往东宫暂住、皇帝也亲自照看了三天三夜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其同母兄长德王朱见潾、吉王朱见浚的小动作就少了许多。
皇帝看出端倪,已经在琢磨着是否让忻王效仿崇王事,封国不就藩了。
至于理由嘛……
虽然因着唐悠竹原先那点“等一切准备完美之后,再拿出来震撼尔等凡人”的小心思,之前滑翔翼热气球的试飞试验,忻王徽王都不曾到场——他们甚至连消息都不曾得,但徽王被哄得一头扎在农书整理上头,一心想着将前人所著《齐民要术》、《农桑辑要》、《王祯农书》等,结合当前实际,听取老农经验,甚至亲身为稼穑之事,更对唐悠竹一句“各地天时地利不同,不可笼统言之”满心赞同,准备写一部旷古绝学!
忻王做人实际些,没徽王那样留名千古的远大理想,但他心思细腻沉稳,动手能力也强,陪唐悠竹每日绕东宫跑步折腾了好几月,又好汤好水好药物地养着,身子骨结实了许多,徽王很多设想都是靠他完成的,而唐悠竹的很多奇思妙想,也是他耐心验证。
例如养了一小鱼缸的蝌蚪,亲眼看着它们从一个拖着长尾巴的大头娃娃,慢慢长成会跑会跳会呱呱叫的青蛙;又例如特特用纱绢围了几小块地,观察是不是真的只有在湿润的土地上蝗虫才能产卵、而蜘蛛蚂蚁之类的小东西又是不是特别爱吃蝗虫幼虫……
诸如这般,虽然蝌蚪在长大、又没长成真正的青蛙之前,丑得连唐悠竹这个号称不颜控的家伙都觉得伤眼睛;而蝗虫那玩意儿,不管是成虫、还是幼虫,更是让人十足恶心——广德公主进宫给太后请安、顺便看看幼弟时,好奇过去看了一眼,足足给吓得大半个月没睡好觉!偏偏忻王这个胆子也不怎么大的,明明小时候给条毛毛虫都能吓得小脸发白的家伙,却居然忍得住!
只因为……
“真弄明白蝗虫的习性天敌,可是大好事呢!至于蝌蚪和青蛙……小九好奇又不耐烦自己养,我是哥哥嘛!”
冲这两句话,皇帝看忻王就越发顺眼,连周太后抱怨的“成日家不学无术,尽折腾些吓人玩意儿”,都只是打着哈哈岔过去。
回头崇王妃还给崇王教训了一顿,次后再不敢对老爱跟在忻王屁股后头、不学无术只知道玩儿些蝌蚪小虫的儿子们多说什么。至于心里是否有怨言,那就真心管不得了。
不说皇帝乐得侄儿们玩弄这些于朝政军事阴谋阳谋都无大用的东西,就是崇王,也深知自己一家如今尽入人榖中,这两个儿子如此这般方可能另辟蹊径有所出路,因此不只不按崇王妃抱怨的那般拦着,反而十分赞同:“小儿爱玩原是天性,他们能和太子学得几分纵是玩也只玩些于民有利的,便是大幸!”
如此这般,皇帝支持、皇子亲王亲身上阵,再一次刺激了民间的积极性,唐悠竹那个原本只想着烧点儿水泥的小庄子越来越热闹,雨化田眼看着数目蹭蹭往上窜的账本,虽然大致还在可承受范围之内,却不免觉得和唐悠竹的这笔买卖真是做亏了!
东宫的用度余额看起来不少,却果然不够消耗啊!
这时候雨化田就不禁格外恼怒之前胆敢对太子出手的家伙——若非那家伙还没彻底挖出来,他何至于给绊在京里头动弹不得?早在前些时候就去把白上国地宫里头的宝藏起出来了!哪用得着像现在这样,御马监那儿军费用度要精打细算,这儿丑娃娃想烧制点儿小玩具都这般难,真是……唉!
在这种情况下,胆敢闹出什么贪弊之事的,没落到西厂眼里也罢了,真落进去的,那结局可就十分不美妙了。
唐悠竹闲来无事也会看看账本儿,不过这种古式账本看起来真心费脑子,糖糖大人虽然绝顶聪明看懂没问题,可懂得不是目的,能够如何省时省力地做好同样一件事,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于是在缠着姚赞善、系统学会了古式账本的记账查阅方法之后,唐悠竹又拉着忻王徽王一道儿,偶尔还把难得有点儿空闲的雨化田也一起缠过来,然后用比引导两个小叔叔对蜘蛛吃蝗虫的本事好奇更隐晦的方式,引导众人集思广益,弄出了一套十分具有现代气息的借贷记账法。
忻王和姚赞善对于俗务都不甚精通,但在雨化田对这种法子表达了高度赞赏之后,也都十分有成就感地飘走了。
大概是心情好,雨化田难得一次没将仍想纠缠他一道儿沐浴的唐悠竹给扔飞出去,只是到了浴池里头、挥退服侍之人后,雨化田对这臭小子可就没那么客气,直接捏着耳朵提起来:“怎么?还和我藏拙?那法子明明是你早想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