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后头的薛宝钗,忍不住往上头看去,林黛玉正倚在东平王妃身边,笑靥如花。曾几何时,贵为薛家嫡女的她也是被众人捧在手心,奉承着,宠爱着。可薛家皇商被撤,哥哥莫名离世,什么倒霉事都找上了薛家。她多想同这些娇小姐们一样,养在深闺,可如今的薛家,总得有个人出来撑着。将酒杯紧紧的攥在手心,薛宝钗最后看了一眼林黛玉,总有一天,她要直上青天,要比这些娇小姐们更加体面!
众人说话间也没注意少了个人,连坐在前头的王熙凤也毫不知觉。只有一旁的迎春看到薛宝钗起身有些诧异,只是细想想同她又没有什么干系,许是喝了几口酒不舒服,出去透透气罢了,因此也没同凤姐说。哪里知道就是这么一个空子,就差点惹出大祸端。
说来也巧,为了安排“巧遇”,北静王妃特意把原本守在花园的几个婆子都支开了,只有各个门上留了两个人。而摆宴的地方正在花园靠南边的亭子,推开窗就能看见一溜儿的山茶花开得正艳。总归借了这个名目,得做到十足了才像样。
薛宝钗从北边出来,横竖也没有丫头婆子守着,便想着在花园里走走。她虽然见过不少华美的宅邸,到底比不上王府的恢宏。这宅院也都是有规制的,王府比起寻常富贵人家大了不少,因此这花园也开辟的不小。又因北静王太妃当年最喜花卉,园中种植了不少名贵花木,如今虽然老太妃不在了,这些花木依旧是长势喜人。薛宝钗一边看一边在心内感叹,若是此刻能遇上了世子,凭她的姿色不说让世子一见倾心,却也差不离。听闻北静王世子年界弱冠,才貌双全,是不可多得的翩翩佳公子。若是真能如愿嫁于他,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只可惜今日宴请女眷,那世子必然不会到这里来,她也只能空想罢了。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听见了薛宝钗的心思,待她回身想往回走时,便看到不远处有个男子走近。薛宝钗心思一转便认定那人便是北王府的世子爷,这内院可不是随便什么外男都能进来的,看来还真是上天助她,这一回可要抓住机会!
水溶因才刚的事心里高兴,一时在花园站的久了,差点耽误了正事。待他去后头找到了父王要的东西,不过一枚闲章,真真是哭笑不得,却也没多想。把玩着那枚印章,水溶想着晚上得再和母亲商量商量,把这事儿尽早定下来。一时想的入神,竟没注意前头有人。
薛宝钗原还有些羞耻,等水溶越走越近,她却出奇的平静,连才刚激动不已的心都恢复了正常的跳动。只见她莲步轻移,微微蹲身行礼,“民女见过世子爷。”
水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唬了一跳,一瞥见是个姑娘,又听她自称民女就知道怕是哪家小姐,也不敢看她,只拿眼睛看着别处,说道,“这位姑娘多礼,宴席摆在前头,姑娘想是走岔了。”
薛宝钗双颊微红,偷偷抬眼打量他,果然是一表人才,连说话都是温文尔雅,又不东张西望,颇有君子之风,顿时心生好感。她见过的男子中,从前也只有个宝玉算得上是俊美不凡,只是同水溶一比,却落了下风。一个孩子和一个男人,薛宝钗自然分得出好坏,一眼过后便打定了主意。
水溶是习武之人,突然变得炙热的眼神不用看就能感觉出来,他从欣喜中冷静下来,这位姑娘似乎想得太多了。
“在下还有事要忙,姑娘请便。”
这样的机会薛宝钗如何肯放过,忙叫住他,“世子爷请留步。小女唐突,无奈不胜酒力,才到外头来吹吹风。不想贵府花园实在太大,兜兜转转的我也记不清路了。才刚我在那里转了一会也没见有个人经过,还请世子爷……”
薛宝钗三两下就编了个谎话,这里一个下人都没有,这位世子爷总不能将她扔在这里不管吧。只要能让世子爷送她一段,她总能想到其他办法的。
水溶这下断定了她的意图,心里不禁有些恼怒。这样的女人,不就冲着他那世子的名头来的吗,攀龙附凤之辈,他实在不屑。因此便道,“孤男寡女多有不便,这样吧,还请姑娘在这里稍等一会,我去叫两个丫头来替姑娘引路。”
薛宝钗笑道,“我才来的一路上也没见着了,许是宴席上事多都去那里了,何苦再找她们去。光天化日的,世子爷还怕什么不成。”
水溶听她这话不像,霎时沉下脸来,“王府中还不缺这一两个伺候人的丫头,姑娘不必费心。”说完快步朝前头的院门走去,也不管身后的人如何反应。
薛宝钗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就走了,从头至尾都没拿正眼瞧她。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做不出更加出格的事,只能恨恨的回到席上,一边暗自悔恨没能成事。这样一来,她便只能听从母亲的安排,招一个入赘女婿。只是想到如今时常疯癫的母亲,薛宝钗心里一阵阵发凉。
水溶气呼呼的走到院门口,心知刚才那人是故意找了个借口,却难得起了点坏心眼,吩咐了门子上的一个婆子去给人领路。过不久那婆子就回来了,说是那位姑娘自己找着了路,不用领了。水溶嗤笑一声,嘱咐她们看好花园子便到前头去了。
夜里,水钧夫妻两个特意避开水溶,论了论白天的事儿。
水钧还是有些不信,水溶这些年了也没看上哪家小姐,现在就这么一面,哪里就能看中意了,因此才再三问道,“你说说这事儿,到底行不行?”
王妃这会儿才得空,笑道,“我看八九不离十,唐姑娘回来时候脸上看着倒是害羞的模样。不是我夸,她也是个难得的人物,随她母亲。不过忙了这一天我也没来得及问,今儿园子里的事儿可有人知道呢,咱们问问不就明白了。芸香,今儿是谁去请的唐姑娘,你去把那丫头叫来。”
那小丫头今儿遭了这许多事儿,之前也没被吩咐过,还道是花园里的事被王妃知道了要责骂她,吓得整个人都颤抖着。
王妃端坐在上头,这种事还得由她来问,“今儿是你去请的唐姑娘?你说说,花园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小丫头一听这话,心登时就沉了下去,果真是为了这件事!随即哭喊着求饶,“求王妃开恩,奴婢不是故意的。”
王妃皱起眉头,语带不悦道,“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我问你话呢。”
小丫头早就被吓破了胆,哪里还听得进去,只一味的请求,“求王妃开恩,奴婢不是故意往世子爷身上撞的,奴婢,奴婢真的是无心的。”
王妃被她哭的头晕脑胀,也知道此刻问不出什么来,只能吩咐芸香先把她带下去,让她好生安抚着,问仔细了是怎么回事。
水钧坐在一旁看了半天,忍不住说道,“我怎么觉着这里头有事儿啊。”
王妃眼睛一横,“这还用你说,明摆着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不成有什么误会?”
水钧道,“咱们也没在眼跟前,怎么知道呢。要我说你不如去问问溶儿,横竖他最清楚,也顺便问问他对唐姑娘是个什么意思。若是果真相中了就早些定下来,那姑娘年纪也不小了,待溶儿除孝恐怕早被人家抢走了。”
王妃说道,“我如何不想去问问他,只是这会儿上赶着去问,岂不明摆着告诉他这事儿是咱们安排的?我想着还是让他先来问咱们,他可不知道碰见的姑娘是谁家的,若是真有意,总该来问问。”
这话音刚落,外头就有人通报,“世子爷来了。”
夫妻两一喜,“哟,还真说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