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听他说着说着又不正经起来,也懒怠理他,拿了信就往外走。当年他还小时,曾听母亲提起过在家时的趣事,恍惚听闻有一个三舅,堪堪比他母亲大了两岁,自小便是最要好的。可唐家一脉到了他母亲这一辈,现今明面上就只剩了两个嫡子,一个嫡女。大舅一家在京城,唐晏、唐昊两个撑起了唐家门庭。而二舅一家却是奉行祖风,留在了杭州,守着老宅子。那位三舅,却是再没听说过。
“母亲,儿子这里得了一封信,却是一位从未得见的人送来的,自称是唐家故人,不知母亲可知道此乃何人。”
唐氏的笑僵在脸上,很快又恢复过来,笑问道,“没名没姓的,我如何知晓。”
林如海道,“他信上所署,却不像是个真名,倒像是法号,了凡。”
唐氏捏着佛珠的手上青筋毕露,一开口连声音都带着丝颤抖,“你是说,了凡?他,他在信上说了什么。”
林如海回道,“是另一家的事,与咱们两家却不相干。”
唐氏问道,“可是苏家的事?”见林如海的神色,唐氏便知自己猜着了,“我就说,他当年一狠心就走了,这么多年没个音讯,若不是为了苏家,怎么会主动跟你联络。”
“难不成,这位了凡果真就是三舅?”
“什么三舅,你三舅早就死了,他只说了凡,一个老秃驴罢了!”说着唐氏便流下泪来,“他这样狠心,当年置爹娘不顾,我去山上找了他许多回都被拒之门外。好容易在扬州见了,明知道是我,还只让人带了话出来。我没有这样的兄弟。”
林如海鲜少见唐氏如此失态的模样,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讷讷的叫着母亲,在一旁干着急。他就不该这样鲁莽,明知道这里头肯定有什么缘故,还这样明晃晃的拿出来刺母亲的心,真是该死。
好在唐氏很快便回转过来,擦干了泪痕,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嘱咐他,“这事儿,你能帮一把就帮;若是不能,万没有堵上自己的身家性命的道理。还有,明儿我自会写封信给他,你派两个可靠的人送到扬州去,亲自交到他手上。”
“儿子知道了。”林如海不敢再细问有关苏家的事,便辞了出来。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姑苏,一座不起眼的庵堂里,一个老尼姑正推演天机。按说这样费心费力还折寿的事,不可多行,只是为了徒儿,她少不得更加小心谨慎一些。只是从她小时到如今,三次推算都有所不同。如今连着推了两次,却是一个结果,到底还得北上才行。念了一声佛号,老尼姑终究闭上眼,看来,该尽快启程才是了。
第075章 肉肉
进了腊月,各家各户便要开始准备过新年了,做官的、经商的也都开始准备各色礼品,上下走动,为的自然是来年的做打算。可惜,还没等江南那边的人做反应,圣旨早就下了,摘去江浙总督于诚的顶戴花翎,押解进京受审,余者却一个未动。
林如海却不领情,“你这是什么道理,偏把他这样大张旗鼓的拉下马,岂非打草惊蛇。”
君祁道,“我自然有我的道理,替你出气还不好?待把他押回京城,交与大理寺受审,你去当主审官。我可没有合适的位子再给他留着,横竖是要除掉的,费那个劲儿去找个合适的官职给他,不值当。过了年就让王子腾去那里,有了于诚的先例,下面那些人人也必定不会轻举妄动。我倒要看看,他王子腾有多大的能耐。”
林如海但笑不语,半晌才说,“既然交给大理寺审理,我也不好插手,平日的事情也够多的了,得罪的人也足够了,没得再添一家。至于出气,天牢里头有的是机会。进了腊月里,也该回京了,不然这年也不用过了。”
“也是,不觉都一个月了,老爷子倒是想不回去,直接在这里过年了。只是我每年还得有这样那样的事,连个安生年都不能过,再者二老都不回去,我也只能等到小年再走了。”君祁提到这个便颇有些遗憾,原本还想着不能一块儿过年,小年的时候能在一块儿也算安慰了,看来是不行了,“你定下来回城的日子没有?”
林如海答道,“还没呢,左不过这两天,至迟到十五也该回了。”
君祁一想,也差不多,便道,“那何时定下来你来跟我说一声。对了,那对师徒怎么样了,还在你家住着吗?”
“早就走了,怎么都拦不住。不过那位柳湘莲柳公子倒是京城人士,说是回家去了,那位古先生却是自己一人行走江湖去了。你不是早让人去查探了,竟是没查出他的底细来?”
一提起这个君祁就有些气愤,“那些人往日自诩天下第一,岂知一个老头儿就让他们犯了难。不说调查背景底细,便是跟都跟不住,才进你家那天,从客栈到林府,若不是知道路怎么走,早把人跟丢了。那柳湘莲却是简单,不过一个落魄的世家子弟,因缘际会找了这么个厉害师父,出去云游了几年,如今想是出师了,才回家。”
林如海道,“横竖朝廷向来也不干预江湖中人,他既然走了,就这么算了吧,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且了凡大师既然能托他送信来,想必是信得过的,也不用这样提防。不过老爷子脾气还真古怪,不收谢礼也就罢了,我原打算给柳湘莲寻份差事,不想也被他拒绝了。倒是我母亲从家里带来的一坛子好酒,被他要了去。”
“这样才像是个江湖中人,倒是让我更加放心了,就这样吧,横竖也翻不出大天去,先管住眼前是正经。南边的人说,地方是找着了,也知道有这样一对师徒,小尼姑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跟那位苏家小姐相仿。不过他们找到那儿的时候,那师徒俩就已经整理行装进京了,不知道是为的什么。”
“这样倒好,省得又想方设法把人请了来。不过他们虽是出家人,到底来京的路上不安生,河间府那里近日盗贼横生,很该治治了。你快些让人跟上,一路护着他们才好。”
“这还用你说,早吩咐下去了。”君祁得意一笑,看天色也不早了,便道,“天色都要暗了,不过今儿就陪我一块用了膳再回去吧。”
林如海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才道,“今儿出门的时候交代过了,不回去了。”
君祁像是得了天大的便宜,喜得直将他搂进怀里,“哎哟哟,今儿是什么日子,早起也没见太阳打西边出来呀。你不回去,老太太能同意?”
林如海心想,还不是因为连着一个月都老老实实回家,竟让母亲以为出了什么变故,旁敲侧击的问他是不是“失宠”了,弄得母子两好不尴尬。他原是因着两个孩子的事,不敢轻易离家,也是多陪陪他们的意思。再者温泉总让他想起些不好的事,便能躲就躲,一个月也没让君祁得手过。到底有些年岁了,不比年轻时候,且他的身子又不好,打从江南回来就一直用着药呢,可不敢只贪图眼前的享乐。
“我这样大的人了,还怕走丢不成,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把人一推,林如海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不再往炕上坐,却是坐在了一旁的一把交椅上。
君祁看他那样儿,心中痒痒,想那椅子倒是个好地方,只是怕如海受不了那样的姿势,不如今儿先在床上试试,往后有机会,等天儿热了再试吧。不过还有件事,因多日不在一起,君祁几乎都要忘了,“对了,我这里还有东西要给你,这左一件右一件的竟把它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