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珩一脸艳羡,“好姐姐,再有下回就带上我吧。你快再跟我细说说,到底有什么同京城里不一样的景致人物,真有这么好玩儿?”
黛玉逗他,“才刚不是说过了,再有这景儿啊,得自个儿看,说哪里能说全了呢。我当日所见是一个样,心里想的又是一个样,说出来却是别的样,你再一想,离我所见之景说不得大相径庭了。”
唐氏笑道,“玉儿鬼机灵,这么多样儿,竟没有一个可听的?你那张嘴啊真真太溜了些,一般人都说不过你。瞧把珩儿给急得,还不快写说出来,祖母可还等着你说呢。”
黛玉忙跑到唐氏身边坐下,“好祖母,玉儿这就说,您可千万多疼玉儿一些,别只顾着珩儿呀。”
屋里众人又笑了一回,就听黛玉在那里娓娓道来。黛玉善诗词,又是博古通今的,配上些典故、诗词,竟真是把江南之色展现在眼前,令人心神向往。唐氏回想起当日未出阁时的种种情景,激动地都落泪了。林珩听了家姐一番长篇大论,暗含典故无数,都是张口就来的,心里更加佩服,回头也更加用功学习,希望赶上姐姐。他可是一直以姐姐为榜样,先生多次夸赞姐姐,甚至还有几次直接言道姐姐的天赋、灵性、才气皆胜于他,作为林家的独子,他可不能这样没出息。因此林珩一向以来都奉行勤能补拙,于学业上加倍用功,也是因为这样才没跟着去南巡。
话毕,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唐氏打发了两个孩子,让林如海留下,只说有事要商量。林如海有些后怕,难不成中午母亲表现如此平静是被吓懵了,如今回过神来要秋后算账了?但也无可奈何,只得心怀忐忑的坐在一边,等候示下。
唐氏先拉着他说了一通家里的事儿,又说了些人情往来,这家诰命生辰,那家公子满月,还有她娘家侄儿唐晏的小儿子年里也要成亲了,等等,皆不过是家常琐事,并无异常。
林如海刚要松气,耳听的一句震天响,“还有,我虽不再过问你的事儿,总归要见上一回。你只告诉他,我要见他,看他什么个意思。只是先说明白了,我这回可不是求见,而是让他来见我。至于在家里头还是在你们往常见面的地方,我也不挑,就看他的意思吧。”
林如海差点没被吓得魂飞魄散,不得不叹服,他母亲实在是非寻常人能比的。只是这要求却也过了,他自己都没实打实的定下来呢,这样算怎么回事儿。因回道,“母亲,儿子说过有他没他一个样儿,您也知道他出来一趟不容易,何苦这样为难儿子。再说他那样的身份,您就是有什么话也不好当面说,倒不如写下来,由儿子代为转达可好?”
唐氏冷笑一声,“我儿子都舍得了,他有什么不容易的。往常也没见你少出去过,来家一趟就这样难?我有什么话说不出口的,横竖不是我做了亏心事,你倒是担心他吧。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不管跟他有多大关系,反正我就是要见一面。你也知道,我身上还有个一品诰命的品级在呢,若是你十分不愿,我自低了牌子见皇太后去。虽然算不上什么深厚的交情,想见上一面还是行的。”
林如海连忙讨饶,“母亲息怒,是儿子的不是,儿子明儿就去告诉他,您息怒。”
唐氏道,“这还差不多,放心,我还会吃了他不成,到底要给几分面子。你也不用怕什么,你到底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我还能害你不成?俗话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我不过是担心你,想替你把把关罢了。他若连这点小事都不愿做,你还是趁早带着我们祖孙回苏州去吧,何苦替他卖命。”
林如海又跪下来,有些哽咽,“母亲言重了,儿子不孝,到了如今还要母亲担忧。”
唐氏道,“你快起来吧,今儿跪的也够多了,一把年纪也不怕人笑话。你父亲还说你性子随他好,如今看来倒是像我更好。”
林如海深知父母之事,不再说话。父亲一辈子宠着母亲,事事为母亲着想,用情不可谓不深。如今他对君祁,也相差无几。明知前途艰险,君祁又不能完全属于他一个人,却还是这样傻乎乎的为他鞠躬尽瘁。只是君祁就是他林如海命中的一个劫,他又能如何呢。说不得重活一世,就是为了渡劫,了却这段冤孽,也未可知。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一直瞒着不是个事儿,还是说清楚罢,也能让林老太太成为林如海面对君祁的一个强有力的后盾。
第066章 渐弱
林如海虽说答应了唐氏,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同君祁开口,这样的事儿,简直是前所未闻的,哪有让皇帝老子屈尊到臣子府上,还是以那样的身份见老太太。况且进来朝中事忙,后宫中又有皇后日渐沉珂,大约有些不好,因此上更没有机会提及这件事,因此便被耽搁下来。
又说甄家一倒,朝中的几个派系之间隐隐有了不小的变动,老一派的大家族都有些惶惶,不知道皇上下一次会轮到哪一家。贾家却是没有这样的担忧,虽然一直同甄家往来密切,不过这一回并没有牵扯在内。而且既是四大家族之一,又是八公之二,太上皇又还在,皇上断不会轻易对贾府下手。而其他几家却是不好说了,首当其冲的便是薛家。
当日薛劭在时,便曾通过甄府跟搭上太上皇的线,在金陵一直是跟甄家同气连枝,官商勾结。后来薛劭临终前投靠了君祁,却是把罪过推到了弟弟薛劯身上,把自己撇清了,但是薛家跟甄家的联系却是再不能处理干净的。这一回在金陵惩办甄家时,薛家也被牵扯进来,不过君祁为了尽早了结甄家,并未将太多东西拿出来。不过这也不妨碍他要把薛家弄掉,横竖这些年薛劯已经在他授意下掌握了大半商业势力,这明面上的皇商薛家,也没有再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因此,薛蟠很快便接到了户部的通知,明年起便不用再领内帑钱粮,除去皇商名号,年内将这一年的账给清了,并将名册上缴。这下薛蟠可是急了,饶是他再糊涂也知道,没了皇商的名号,没了一年白花花的二十万两银子,这样的损失对如今的薛家是在太大了。只是他一向是个没有成见的,店铺里出了事故都是靠着那几个老伙计,掌柜的,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这些老人也都没了主意,因此薛蟠只能进内来找母亲和妹妹商议。
待听完这事儿,薛姨妈一脸不可置信,问道,“你可打听清楚了,别是弄错了。咱们家从你曾祖父开始便是皇商,你祖父又是钦赐的紫薇舍人,怎么这皇商说收回就收回了?”
薛蟠嚷道,“妈妈也太小瞧我了,这消息真真的,是我亲自到户部问了管这个的老赵。那公文过几日便要发下来,老赵同咱们家有些交情,这才提前透给我知晓。况且又要收回名册,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还能有假?听老赵的意思,怕是甄家的事有碍,咱们家跟他们还有往来不成?”
薛姨妈道,“你父亲在世时曾有过来往,却并不熟络,果真说起来,甄家倒是跟这边府里一向交好,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你可有问他,还有什么转机不曾,若是失了这个名号,咱家的生意可是要大受影响的。如今这边的生意原就愈发不行了,再摊上这事儿可如何是好。”
薛蟠道,“哪里没问,只是老赵他含糊其辞,也不说个准信儿。如今户部尚书又是那位唐大人,最是公正严明的,跟咱们家又没什么关系,也不好上门走动。儿子问了几位老伙计,也是不得其法,因进来问问妈妈,可有什么法子没有。或是往姨妈那里去问问,看姨爹有没有什么门路,好歹指点指点,如今是有钱无处使,真真可恼。”
薛姨妈道,“我这里却没什么法子了,若是你舅舅在还能把帮衬一二,可惜他离京赴任,也是不巧。如今也只有去问问你姨妈,看有没有什么法子。外头你先看住了,别让那起子奴才瞎起哄,这事儿也别往外传,等明儿有了准信我再告诉你。”
薛蟠得了母亲的吩咐,应声而去,自去找贾家几个酒肉朋友喝酒玩乐不提。横竖有母亲在,还有妹妹帮衬着,他也不用担心了。
薛宝钗在一旁静静的听了,却是一言不发,待她哥哥出去了才问道,“妈,你看这事儿里头可有蹊跷?”
薛姨妈叹道,“嗨,还能有什么,怕就是被甄家带累了。”
薛宝钗却摇头,“妈难道忘了,咱们为何上京?原就有这样的风声传出来了,说要销了咱们家的皇商名号,怪的是进了京找了许多人也没个准信,哥哥又在林家闹出那样没脸的事来。可后来却又说并没有这样的事,乃是误传。只是如今无故却又闹出了这样的事,还是实打实的户部下的公文,竟是不让咱们有疏通的机会。依女儿所见,会不会是上回哥哥得罪了林家,因此……毕竟前次也是风言风语的,连舅舅都不曾来信告知,说不得还真是虚惊一场。倒是哥哥办的事儿,那林大人又是个清高孤傲的读书人,想来很是不忿。不是女儿在背地里嚼舌头,这话也就跟妈说说,就看那林姑娘的小性子,说起话来又尖酸刻薄,却不像这府里的样子,想是随了她父亲了。”
薛姨妈忖了一会儿,觉得有理,因道,“果真有些道理,林大人乃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那唐大人又是林大人的姑表亲,若是真要动手脚也是容易的。可恨你哥哥这样,整日介无事生非,若是没有那档子事,说不得就没有这些了。只是若果真得罪了林家,那可如何是好。有了上回之事,你姨爹本就对你哥哥不屑,连带你姨妈都没脸,还抱怨了几句,这回怕是难让你姨爹从中调和了。”
薛宝钗道,“也不尽然,好歹妈妈让哥哥近日克制些,再到姨妈那里求求情,先探探口风,若十分不行,再想别的法子。到底是亲侄子,姨妈哪里能说不管就不管呢。再有,大姐姐在里头花费了这许多,难道母亲不是每年都私下里相帮的,想必姨妈都记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