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究竟是在酒精的催促下,还是借着究竟放任自己说出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苏灼言知道,他只要认真地听着就好。
“随后……你也知道,越来越像一个女子,渴望得到别人的爱,”东方不败摔了坛子,那双被酒水殷湿的眸子终于看向了苏灼言,开口道,“你知道杨莲亭吗?”
“没错,就是杨莲亭,他高大威武,又有十足的男人味,所以我从一开始的渴望,到后来的移情,竟产生了我是爱他的感觉。”
“于是我给了他他想要的权利,又给了他无上的钱财。”东方不败说着说着嗤笑一声,“这次的篡位,也是对方觉得我不会计较……?”
说完这些的东方不败沉默了,缓缓抱紧了自己双腿,接着道,“不过……我们却一次都没有行房,他觉得这样的我恶心,我……也觉得这样的我恶心。”
苏灼言喝道,“够了!”
东方不败轻轻笑了下,眼神却并不看苏灼言,对于他的愤怒也并不在意,继续道,“所以他以子嗣为由拒绝同房,我是松了一口气的。”
“不用面对别人厌恶的眼神,自己自然也就看不到那个丑陋的部位。”东方不败顿了顿,轻声道,“当做看不到。”
东方不败浑身湿透了,脸上甚至还混着湿漉漉的酒水,一眨眼,晶莹的水珠顺着眼旁滑落,让人分不出那是泪水还是酒水,或者两者都有。
苏灼言自从从任我行的嘴里得知东方不败的下体是被他算计而下刀,面对任我行时看不出什么不对,但心里的对于他的恶意就已经藏都藏不住了,于此同时,对东方不败的疼惜也在一瞬间上升到自己都感到疼痛的地步,只要想想,就从心尖上开始疼痛。
大唐的确开放,对于这种事不是那么在意,但之前苏灼言也只是以为是东方不败自己自愿的,谁知却是一个针对他的阴谋,这样事情就瞬间变了性质,而且,随着慢慢熟悉,苏灼言的心眼也渐渐朝着东方不败偏,理解是一回事,不在意是一回事儿,但却不会减少东方不败那时遇到这样的事情时的分毫疼痛。
一个健全的男人,哪怕只要想想,就觉得下体跟着一痛,更别说要下手了,哪怕是宫里的人,也是设施齐全,由别人下手。而东方不败呢?他是怎么在当时一个对他满是恶意的教主眼皮底下狠心对自己挥刀的?又是在挥刀后怎么忍着剧痛和满心的恨意和羞耻,处理伤口?又是怎么处理日常生理情况?又是怎么在这样举步维艰的状况下修炼武功,参透其中的玄妙功力?
一时间,苏灼言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都是这样的关心和问题,只要想想就觉得自己满心满眼的都是疼痛。
对东方不败遭受的这些糟糕事情的疼惜,和自己不在他身边的痛恨。
直到现在,高傲傲慢的苏灼言才终于承认,他爱这个男人。爱的痛不欲生。哪怕之前再明显的症状摆在自己的眼前,自己也能装傻地说,这不正常,但还是可以接受的。还可以自欺欺人说,我只是关心一个伤患。他可是自己的第一百个伤患呢,师父说了,对自己的伤患要尽心尽力才是。
所以他寸步不离地不离东方不败的身边,跟着他回到日月神教,跟着他处理教中事物,跟着他违背自己斩草除根的原则,只是因为东方不败想看那人痛苦,所以自己放过他。
再多的自欺欺人,在听到东方不败这些带着试探和自嘲的话时轰然崩塌。
他现在就想把说着这些伤人伤己话的东方不败抱在怀里,好好告诉他,“你这样很好,我不在意。”
却还是强忍着,忍得全身都颤抖了,还装作平静地反问,“如若有一个人全然不在意你的身体呢?”
“……不在意?”东方不败神色恍惚了一下,好似全然醉了的反应迟钝了一下,反问道,“还有谁不在意?哦……对,你说的那个什么教主是不在意的。”
“……但那又如何呢,我不认识他,而且……想来也是见不到的。”
东方不败还待说些什么话,只不过他的手已经抖得抓不住酒坛,还要装作没事般地别过脸去,想要再开一坛酒,却是拍了好几次,都没有拍对地方,反而是把一坛酒直接拍了个稀碎,“咔嚓”的声音传来,晶莹的液体随着手上的动作飞溅而出,东方不败愣了一下,终于保持不住面上的冷静,他的掌风一过,把那些碎屑拍飞,仰头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对自己的嘲讽,震得周遭的草都分外摇曳。
这次,苏灼言没有看错,仰头的瞬间,东方不败的侧脸分明滴落下一滴泪来。
什么狗屁面子!什么狗屁主动!苏灼言的坚持在东方不败的泪下轰然倒塌,他咬了咬牙,眼底也渗出泪水来,不知是为了谁。
苏灼言探身把边哭边笑的东方不败用尽全身力量拥紧怀里,咬牙切齿地道,“你赢了,你赢了。我爱你,我爱你。”
“我承认,我爱你。”
第30章 虐狗
苏灼言把浑身颤抖的东方不败狠狠地圈在怀里,咬牙切齿地低声道, “你不就是想让我承认吗?我说了, 我说出来了。”
东方不败也不顾眼角汹涌的泪水, 死命要挣开他,“说什么, 本座不听!”他一着急,竟是把自称都说出口了。
苏灼言将人紧紧勒在怀里,眼里不知是泪光还是带了一丝凶意, 那目光看上去竟格外的明亮, “你带我来这里,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不就是想要坦白了吗?”
“现在我承认了自己的心意,东方你又在别扭什么?”
虽说东方不败想要借着酒劲说出这些话, 的确有坦诚的意思, 也有试探的想法, 但就叫这人直截了当的说出口, 还是有种莫名的羞耻。
身体一僵的同时,还在听苏灼言恨恨地道, “既然要我坦诚, 你为何做不到?”
东方不败闻言, 惨然一笑, 因为酒意而迷离的眼睛也逐渐清明, 不知是这话题太敏感,还是因为苏灼言的紧紧相逼,泛着红的脸这会儿看着, 竟白的厉害,让人看着就透出一股子脆弱来。
东方不败本不是脆弱的人,今天却在这逐渐朦胧的夜色里放任了自己一回,不知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还是什么。
至少现在的东方不败的确一脸显而易见的迷茫和脆弱。
“你说的容易……但藏了那么许久的事情,哪是说坦诚就坦诚的呢。”
微不可闻的话,被东方不败带入风中,说出这话的东方不败没有什么情绪,但哪怕苏灼言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心中却忍不住一痛。
“只是互相倾慕而已,想来面对自己的心不是那么难。”心中的无限怜惜无法表达,苏灼言的语气也轻柔起来,想起自己喜欢的这个人,想起在自己怀里的这个人,他控制不住地收紧手臂,好似这样就能一直把人抱在怀里一样。
“你担忧的那些,在我看来实在是不值一提,我可恨这件事折磨你许久,但如果我们互相爱慕,这件事所带来的,根本不算什么。”苏灼言胸前起伏,想要告诉怀中人很多很多,但却只能语无伦次地告诉他,我不在意,也请你不要在意。
让我爱你,让我带你远离这些折磨和苦痛,你这样风华绝代之人早该被温柔以待,我庆幸自己能是那唯一之人,所以,只要告诉我你的心意,只求给我个结果。
万般话语都化作一句叹息,既有对他的痛,也有对自己的澎湃情绪。
最后,苏灼言沉默半晌,好似在组织语言,思索要怎么才能明确的表达自己的情感。
苏灼言的确高傲,往日里自身本事卓绝,且相貌堂堂,对人大多表面温和内里冷漠,从没有遇到这样一个人牵制他的心神,所以当他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陌生情绪时,不是好奇,不是明悟,而是下意识的躲避,假装它不存在,也就真的好像这日渐汹涌的感情不存在了似的。
但感情不是主观能控制的,告诉自己不想,它就不是真的不想了;告诉自己不在意,它反而更加在意的不得了;告诉自己该远离了,这个距离实在太过危险,它却时时刻刻让自己的心拴在东方不败的身上。
苏灼言的高傲是内里的,所以他暗自挣扎过了,纠结过了,也改变过了。却丝毫没有影响,当意识到这点时,苏灼言才是真正的明白,自己是栽了。
他自己栽了还不算,他想让这个牵扯自己心神的人跟着他一起栽。
所以他温水煮青蛙似的对东方不败好,一步一步的接近他,直到看过任我行,地牢一行后,东方不败才松动起来。
苏灼言知道他的迟疑,但东方不败又何尝不懂他的接近。
两个人就处于这么心有所感,又互相放任的状态。
现在,苏灼言不想再装下去了,他的心早在很久之前告诉了他答案,而现在,也只是直视罢了。
苏灼言微微松开紧抱东方不败的手,低下头来直视对方,声音哑到对方听不清的地步,“东方,你就告诉我,你对我是有好感的吗?”那双眼睛盛满希冀,好像天上的星子悉数落入其中,星星点点的,哪怕在天色渐暗的时候,也让东方不败看了个分明。
好感?那是当然有的。
如若不然,东方不败那么一个骄傲的人,怎么会一次次地在一个人面前袒露脆弱,而这人却好生生的活着。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说明苏灼言之于东方不败的特殊了。
就像之前苏灼言察觉到的那些一般,对待苏灼言,的确是第一个,且是唯一一个。
身体的残缺对于东方不败是禁忌一般的存在,但东方不败却不惜以它为话题,试探苏灼言的态度,他虽然刚相识时就察觉,且并不在意,但对一个陌生人的态度和东方不败所要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
他东方不败想要的,从来宁缺毋滥,也的确胆大,宁愿重新把自己的伤疤掀得一个鲜血淋漓,也要求得这个男人的态度。
就像任我行之于他,就好像是深埋于心底,永远不打算拿出来说一样,以东方不败的心机,如果不是自己露出破绽,那么谁能知道任我行是被他关在西湖底下一关就几年呢。要知道就算他的亲生女儿也没有对此产生怀疑。
因此东方不败一回来就透露了任我行和他的关系,仔细想想这是完全没可能的。而理由,不是什么让任我行痛不欲生,仅仅是想要探到苏灼言的态度罢了。
看他对于自己昔日的篡位,对于普通人来说所不齿的做法,以及残忍的对自己下得狠手的分毫,他半点不差地统统展现在苏灼言的面前。
就好像把自己由内而外地袒露在苏灼言的面前,你接受了,那皆大欢喜,如果没有,那么东方不败也不会丝毫妥协。这看起来是一场豪赌,而东方不败毫无顾忌地就这么做了。
他本该更加谨慎一点,鉴于有了杨莲亭那样失败的前车之鉴,但他却没有多少迟疑,一个面对感情踟蹰地止步不前时又能充满勇气地斩断自己的后路,这不知道是个什么特性。但难以否认的是,东方不败骨子里就有那种主动的意味,或者说掌握主动权,哪怕知道结果可能不怎么尽心意,但确定了,哪怕浑身碎骨,也要求得一二。
幸运的是,苏灼言和他抱着同样的心思。
借着任我行之手,东方不败第一次清楚而明了地看清了身边这个心思深似水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