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顾海蓝的号码，林奈还存着。
她心情有些复杂，心想：顾海蓝此刻还发信息给我做什么呢？
她点开看了看。
“林奈，你可以来医院看我吗？——顾海蓝。”
似乎担心林奈不会回复，顾海蓝接着又把自己所在的地址发了过来。
片场里两个年轻的道具师正在收尾，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聊着天，并没有刻意压制自己的声音，话语清清楚楚地传入别人的耳朵里。
“我的天哪，看到顾海蓝么？”
“活该啊，之前拍那个戏的时候，还看不起我们，不知道有多拽。”
“是啊，不就是个靠爬男人床上位的吗，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我看她那个影后也是买的吧，哈哈！”
林奈忍不住想：在她被水军黑的那段时光里，别人也是不是这样肆无忌惮地议论她的？
或许是的，人类大抵如此。
她还是决定去医院看顾海蓝。
也并不是同情或是想看笑话什么的。
她只是单纯地想去看一眼顾海蓝，想知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顾海蓝还想和她说些什么。
她让裴佳河自己先回公司，在医院附近花店买了束花，又在美心西饼买了个蛋糕。
医院熙熙攘攘很多人，林奈按照顾海蓝提供的特殊通道上来，竟然没有人认出她来。
顾海蓝住的单人病房，这家医院很好，有绝密的保密性，记者不能上来，无法骚扰到病人。
林奈站在门口敲了敲门。
半天她才听见里头一丝沙哑的女声。
“没锁，进来吧。”
那正是顾海蓝。
她已经失去了曾经的鲜妍貌美，整个人宛如被抽干了所有的水分。
她穿着浅蓝色的病服，一头长发胡乱散着，见林奈进来，还特意挤出一点微笑。
林奈觉得她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她把鲜花插在顾海蓝床头的花瓶里，又把蛋糕放在顾海蓝床头。
“谢谢，”顾海蓝慢慢说道，“我喜欢百合。”
林奈笑笑。
顾海蓝本来声音清脆又好听，现在已经沙哑地差不多了，听起来像是动画片里老巫婆的声音。
她的脸上还有淤青，一张娇媚的鹅蛋脸此时看起来有些浮肿。
她不复从前的美貌了，林奈想。
顾海蓝说：“你在想什么？”
“想你这个样子可真难看。”林奈说道。
顾海蓝听见这个，竟然没生气，她反而笑了一声：“是啊，是不好看。”
林奈点头：“所以你快些好起来吧。”
这一句话好似戳中了顾海蓝伤心之处，她双手捂住脸，似乎是再也忍不住一般抽泣起来。
林奈看着她，也没有上前安慰。
顾海蓝说：“我还有以后吗？一切都毁了。”
林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道：“会好的。”
她说：“我也曾经想过自杀，在我最痛苦的那段时间里，我也想过自杀的，顾海蓝。”
她声音又柔又轻，仿佛在说什么稀疏平常的事情。
顾海蓝呆愣住。
良久，她才反应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她拼命道歉，“对不起林奈，那个时候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陈琳说沈宜那么厉害，你不会怎么样的，我没想到……对不起，我太年轻了……我真的……”
她几乎要哭到昏厥过去。
但是林奈好像麻木了，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应该做出怎样的表情。
好像曾经遭受过的那些非议一下回笼，那些辱骂、污言秽语……
她甚至想：顾海蓝本来就做过那些事情，可是自己根本就没做过，为什么还要蒙受不白之冤呢？
林奈沉默地坐在顾海蓝的床边，表情冷漠地有些可怕。
顾海蓝哭着，又笑了一声：“其实，人都是阴暗的吧。”
“那个时候，其实我很嫉妒你的，”顾海蓝慢慢平复心情说道，“你观众缘好，演技好，就算是拍烂片还是有人会买单，会觉得你拍烂片是可惜……你还记得五年前华钟奖吗？”
林奈想说不记得，她这一辈子，得过得奖太多了。
但是她没有说话，等着顾海蓝自己阐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