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他对Z提要求,可说完那几个字,他自己反而面红耳赤。
  Z扬起眉毛:你当真?
  段非拙故意挤出一个奸恶的笑容:怎么?不愿意为我做?
  Z猛地推开他。他后腰撞上橱柜,痛得他嘶了一声。
  愿意。Z傲慢地说,为了我的爵士,我当然什么都愿意。
  说完,他缓缓屈下膝盖,双手搭上段非拙的腰带。
  这时有人敲响了门。
  两个人同时骂了一句。段非拙整了整被Z弄乱的衬衫,去玄关开门。
  门外站着乌泱乌泱一大拨人。
  恭喜您,主人!第一个扑进来的是阿尔。少年的脸庞红扑扑的,怀里抱着一只小篮子,堆满了手做小饼干。
  接下来进门的是律师林恩先生。他圆润的身体几乎占据了整个玄关。听说你被封为爵士了!哦,你叔叔的在天之灵若是知道,该有多么开心啊!
  他第一次来咱们家作客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多么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啊!林恩夫人挽着她女儿的手走了进来。
  林恩小姐和上次见面时相比瘦了许多,但她皮肤上的红色纹路已经消失了,脸色也健康红润了许多。
  好久不见,切斯特先生,我还没感谢您的救命之恩呢。她害羞地笑了笑。
  排在最后的是裴里拉勋爵母子。堂堂贵族竟然驾临自家宅邸,段非拙与其说是受宠若惊,不如说是纳闷这对母子为何成天游手好闲。
  一群人看见Z也在这儿,各自露出了异彩纷呈的表情。林恩一家早就认识Z,只把他当作普通的警察,还以为他也是为了庆贺封爵一事才过来的。阿尔则如临大敌,警惕地瞪着Z。裴里拉勋爵母子则交换着骄傲的视线。段非拙入狱后,他们曾向女王求情,现在他不但重获自由,还获得了女王的嘉奖,他们觉得自己功不可没。
  Z看他们的眼神像是想要当场大开杀戒。
  我去给大家泡茶!阿尔主动跑进厨房。他发现主人已经烧了热水,不禁埋怨自己怎么连热水都没留,竟然劳烦主人亲自动手。
  他泡了茶,端给客厅中的众人。他们就着红茶享用起了他带来的小饼干。身为仆人的他可没资格待在绅士夫人们身边,于是又跑回厨房中。但他从厨房里露出小半张脸,时时刻刻监视那个可恶的警夜人,防止他欺负主人。
  你们怎么知道我被封爵了?段非拙无奈地问。
  林恩先生笑呵呵地说:是阿尔通知了我们。而他又是从您那位诗人朋友那儿得到的消息。
  裴里拉勋爵道:我们也是得到了叶芝先生的通知。
  叶芝啊,你在苏格兰场才干了几天,泄露的情报可比我多多了。段非拙心想。你才是卧底!
  林恩夫人好奇地问:您究竟立下了什么大功才获得了这样的奖励?阿尔只说您出海了,难道是在海外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新大陆?新物种?
  唔,他们的确发现了新物种,不过不是林恩夫人想象中的那种人们从未见过的可爱小动物,比如袋鼠或者考拉,而是一头巨型怪兽话说回来,女王册封他也不是因为他发现了利维坦,而是他抓住了间谍,保住了威灵顿号。
  但是威灵顿号上的所有人都被下了缄口令,必须对间谍一事守口如瓶。舰船上几百号人,真的能全员保守秘密吗?段非拙对此表示怀疑。不过他已经尝过泄密的后果,这次他说什么也不会重蹈覆辙了。
  他看向Z,指望代表官方的Z能回答这个问题。
  我们跟随空行舰去北极寻找富兰克林探险队的踪迹。Z搬出了官方答案。
  林恩一家和裴里拉勋爵母子当然知道富兰克林探险队的故事。几十年过去,关于那支探险队结局的各种传言仍然甚嚣尘上。
  这么说你们找到了?裴里拉勋爵兴奋地问。
  很遗憾,没有。途中甚至还遇险了。那时候切斯特先生利用他的专业知识救助了许多人,因此才获得了陛下的赏识。
  喔!客人们大为惊叹。北极那么寒冷,又有流冰,又有北极熊,还有野蛮的爱斯基摩人,一不小心就丧命了呢!这位了不起的年轻人一定是用他的医学知识救了大家吧!
  段非拙急忙转移话题:林恩小姐的身体如何了?
  路易莎羞赧:已经恢复如初了。美丽盖亚的医术果然高超,医生们也很亲切。我还得谢谢您。若不是您牵线搭桥,让我住进疗养院,我现在恐怕已经没命了。
  我并没有做什么。当初能结识美丽盖亚的成员,还是多亏了叶芝先生,你们要谢也该谢他。对了,段非拙瞄了Z一眼,辛尼亚警探也功不可没。当初就是他告诉我美丽盖亚能治疗以太病呢。
  路易莎抬头看着Z,脸上的红晕越发明显:当然也要谢谢辛尼亚警探。
  Z的美貌果然男女通吃。路易莎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就误把他认作利奥切斯特,完全忽视了旁边的正主。他容貌的杀伤力可见一斑。
  路易莎并未注意到,坐在她对面的裴里拉勋爵正出神地望着她。
  为情所伤的勋爵好不容易才从仙人跳的阴霾中走出来。今天看见这样一位娇弱的少女,他的骑士精神又开始发作了。哦,这位美丽的姑娘竟然得过以太病,那么可怕的病,就连勋爵都听说过其恶名!真是太可怜了!要是当时将她送去那什么的疗养院的是他该有多好!他一定能保护这姑娘不受邪恶疾病的侵害!
  伊迪丝夫人斜睨了儿子一眼,不动声色地踩了他一脚。勋爵嘶了一声,急忙收回自己无礼的视线。
  林恩先生好奇心快抑制不住了:这么说,你见到女王陛下了?
  段非拙点点头。
  林恩一家齐齐捂住胸口,动作出奇地一致。对于生在这时代的英国人而言,女王不啻于神话中的女神,荣光从她的王座向全世界散播。能面见她(还是两次!)那可是毕生的莫大荣幸,能跟人吹一辈子!
  我还得感谢老夫人和勋爵。听说你们好几次为我向陛下求情。
  林恩一家却很不解。求情?为什么要求情?
  呃,段非拙飞快地思考借口,我之前因为一些误会,被关进了警局。后来当然是被释放了。多亏了勋爵和老夫人替我奔走。
  Z哼了一声。好个误会。
  裴里拉勋爵挺起胸膛,好像自己是一位扶危救困的高尚骑士。他决定在林恩小姐面前好好展示自己的高尚情操和道德风范。
  我们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贡献。他高风亮节,您才华出众,陛下慧眼识人才,即使没有我们求情,您也能得到陛下赏识的。
  他期待地看了林恩小姐一眼。但是林恩小姐完全没注意到他的样子。他的肩膀不由地耷拉了下去。
  您家的矿场怎么样了?段非拙问。
  哦,我们决定把它卖掉,但还没找好买家。说到这个,裴里拉勋爵有些没精打采,其实我本想自己开采。那可是以太结晶啊!比金矿还值钱!但是开采以太结晶技术复杂,需要大量前期投资,我们这种没有经验的人很难应付得来。所以我打算卖掉它,再用这笔钱去做我熟悉的生意。母亲也同意。
  他和伊迪丝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科学进步委员会想买下矿场,但我母亲不喜欢他们派来的那个代表,说他像只趾高气扬的孔雀。
  说道趾高气扬的科学进步委员会成员,段非拙脑海中冒出了一个鲜明的形象。
  莫非是秘书官卡特阁下?
  就是他!怎么,您认识他?裴里拉勋爵惊讶。
  那可是非常熟悉呢。段非拙郁闷地想。卡特看来对裴里拉矿场志在必得。用计不成就只好用钱?科学进步委员会就那么需要以太结晶矿吗?
  就是他带我去觐见陛下的。说实话,我也不喜欢他。
  伊迪丝夫人露出英雄所见略同的表情。我就说吧,阿尔伯特,那家伙油嘴滑舌,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可别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你就是耳根子软,容易轻信他人。上次那个梅丽莎还没让你长记性吗?
  裴里拉勋爵委屈地看着母亲。他本想在林恩小姐面前展现自己英雄的一面,可母亲怎么净揭他的短?林恩小姐会怎么看待他呀!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聊得火热,话题从卡特批判大会转向了裴里拉庄园的生意。他们一直聊到太阳西斜。阿尔一个人做不了这么多人的晚餐,他们便去了楼下的渡鸦餐厅。
  餐厅老板大概从没见过这么多的客人,其中居然还有正儿八经的贵族,都快感动哭了。餐厅厨师大受鼓舞,竟超水平发挥,做出了一桌勉强能下咽的饭菜。
  餐毕,Z去结了账。段非拙原本想自己付钱的,毕竟大家是来为他庆贺的,他这个主人不付钱可说不过去。但Z只是摆摆手,跟餐厅老板去厨房详谈了二十分钟。他们出来的时候,餐厅老板一脸灰暗。段非拙怀疑Z砍了价。
  裴里拉勋爵母子是乘自家马车来的,不必叫出租马车。勋爵想向林恩小姐献殷勤,便在自家华丽的马车驶来后说:尊敬的先生、夫人和小姐,如果不嫌弃我家寒酸的车马,就请让我送你们回家吧。
  林恩先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谢谢您,勋爵,但我们就住在下一条街,走个十分钟就到了。坐车就大可不必了吧。
  路易莎挽住她父母的胳膊:是啊,我们一家人好久没一起出来散步了。就当是饭后消食吧!
  他们客客气气地告了辞,三个人手拉着手走远了。裴里拉勋爵悲伤地目送他们远去,他的身影在夏日中透着一丝凄凉的寒意。
  伊迪丝夫人何等人精,自然看出了儿子对林恩家的姑娘有意思。自家这蠢儿子天生患有一种无药可医的绝症,名为骑士病,只要见到柔弱少女,就会忍不住发扬骑士风范。从前被梅丽莎仙人跳,也是因为这过头了的骑士精神。
  她不清楚儿子这是骑士病的短暂发作,还是真的对那位小姐一见钟情了。如果是前者,那这段恋情恐怕会无疾而终。那位小姐是切斯特先生友人的女儿,她怎么能坑恩人的朋友呢?必须在悲剧酿成之前就阻止它!
  如果是后者林恩小姐在读女子学校,父亲又是伦敦知名的律师,中产阶级家族在英国已经算是不错的出身了。可说到底也只是一介平民。裴里拉勋爵乃是世袭男爵,领地中又新发现了大量以太结晶矿藏,瞬间跻身全国富豪前列,迎娶一个平民女子,难道不会被他人讥笑有失体统吗?
  然而伊迪丝夫人想起了自己的亡夫。她本人也只是乡绅的女儿而已。当时她和亡夫的婚姻也饱受诟病,许多人说她高攀了,配不上勋爵。但是她丈夫却说,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和她结婚。他从来没有后悔过。
  伊迪丝夫人自己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这时代风云变幻,朝着人们从来不敢想象的方向飞速发展。世界在变革,人们在觉醒,许多事情都和她年轻的时代迥然不同了。
  当她带着儿子登上马车时,她心想,也许有一天,贵族和平民结婚会变成稀松平常之事。也许有一天,就连王室都会和平民联姻。也许有一天,连贵族都会不复存在。假如儿子真的喜欢平民姑娘,那又有什么不可以呢?他不过是让未来必将发生的事提前发生罢了。
  算了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年纪大了,管不了这么多了。随他去吧!
  段非拙挥别裴里拉勋爵的马车,转头对阿尔说:天色不早,你也回去吧。别让你妈妈担心。
  您不需要我服侍了吗主人?阿尔关心地问,我还没给您烧洗澡水呢。您的行李也还没收拾。您会自己铺床吗?
  段非拙头上冒出青筋: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那那少年凑到他耳畔,轻声说,那个警夜人会不会对您不利?
  我现在是爵士了,他不敢的。段非拙拍拍少年的脑袋,去吧。明天放你一天假。
  我不需要休假。
  带薪的。
  哦!阿尔快乐地离开了。
  在平民百姓眼里,爵士就像天上的星星那样高不可攀,而且是受女王陛下保护的。阿尔觉得警夜人即使再长十个胆子也不敢对主人怎么样,于是蹦蹦跳跳地朝自家走去。
  从今天起,他就是爵士的贴身男仆了!他的主人不但是个秘术师,还是女王承认的秘术师,连警夜人都不敢随便动他!阿尔觉得自己的脸仿佛都在发光,别提有多嘚瑟了!
  少年并不知晓的是,警夜人虽然不敢把他的主人关进监狱,却有成千上万种方法欺负他的主人。就在今天晚上,他的主人还会受很多很多的欺负
  他并没有看见,主人和那可恨的警夜人交头接耳了几句,双双走上楼梯。两个人的十指紧紧扣在一起。
  他也没有看见,渡鸦餐厅之中,老板握着一块抹布,站在门口,若有所思地望着夜色。
  我怀疑那家伙是故意的。一进家门,Z就咬牙切齿道。
  谁?段非拙问。
  你的诗人好朋友。Z甚至不肯叫叶芝的全名,他故意把你封爵的消息传出去,叫大家都来道贺,耽误时间
  段非拙失笑。你想得太多了吧?人家现在是你的同事了,你要不要这样
  他的嘴唇被Z封住了。现在他发现了,一旦他说了什么Z不想听的话,Z就会用这招让他闭嘴。百试不爽。
  可恶,他还真的挺吃这一套。
  他勾住Z的脖子,两个人一边断断续续地接吻,一边踉踉跄跄地摸进卧室,跌倒在床上。
  你等等,我要去洗澡。段非拙坐起来说。
  Z把他按回床上。你在空行舰上还没洗够吗?
  谁让你每次都在我洗澡的时候记起那旖旎的一幕,段非拙脸一红,说不下去了。
  Z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笑声,解开自己的衣扣,对他扬了扬下巴:转过身去。
  段非拙纹丝不动:你为什么每次都喜欢从后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