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手。
  言喻啊一声,以为他不喜欢这样,心底浓重的失落感袭来。
  好吧。
  贺慈低头看他,想拉开两个人的距离,我衣服湿了,你会感冒。
  这样啊细细小小的如同蜜糖一般的开心从心底散开,言喻又往前进了一步,小心翼翼地抬头,低声问他。
  提拉爸爸,你听到米苏的小爸爸在夸你了吗?
  你好棒啊!
  浅红的眸子被水汽洇着,贺慈被眼前的言喻撩拨得心神荡漾,哑着声,让言喻别在外头撩拨他的话还没说出口,脖颈里的提拉米苏有预感似的忽然转头,一巴掌拍在了贺慈嘴上。
  喵。
  紧接着从嘴里呛出的水顺着贺慈的衣服往下流。
  贺慈:...
  言喻嘴角的笑意戛然而止,眼看着贺慈耳根的红意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面无表情且充满杀意的一双眼睛。
  噗嗤。
  言喻强忍着嘴角的笑,慌忙从背包里拿出湿巾,握着提拉米苏的小爪爪,在贺慈的衣领上划拉着,快给提拉爸爸擦一擦。
  小黄说,提拉爸爸不要生气,我只是太难受啦
  一边直播的主持人看着小个子丝毫不避嫌地搂上了那个刚从水里出来的英雄,职业生涯第一次丢了自己的职业素养。
  那啥...扛着镜头对准两位男生的摄像大哥也愣了,琴姐,这...这还给镜头吗?
  屏幕前原本少的可怜的弹幕忽然疯狂刷了起来。
  【我靠,热搜上看到的,疯狂舔屏!这是什么综艺节目,这俩小哥是哪个组合的,三分钟我要他们的所有信息!】
  【拜托,楼上进直播间靠谱一点好不好,这是奉城新闻,你最不爱看的频道,别一看到帅哥就问什么组合,像我,直接嗨,老公!】
  【是主持人带不动吗?为什么她一个主持人会傻眼哈哈哈哈,难道镜头不是她给的吗?!?!】
  【????拜托,大家冷静一点,这是正经的给老人小孩看的电视,两个男的搂搂抱抱不会影响市容吗?】
  【别人裹脚你裹脑,我就爱看怎么了,奉城新闻敢放我就敢看怎么了!】
  【真的没有人知道这俩小哥哥的信息吗?求求了,真的太好看了,那个小卷毛我有截图,有人要吗,太精致了小哥长的!】
  【姐妹冲啊,罗浮游乐场,还等什么!】
  见言喻终于松开了贺慈,主持人这才胆战心惊地往前走了走。
  请问您二位接受采访吗?
  言喻啊一声,抱紧了怀里的提拉米苏,认真问道:会上电视吗?
  主持人看了眼正在直播的镜头,点点头。
  嗷,那能不能麻烦姐姐你先掐掉啊?言喻转身,把猫塞到贺慈手里,踮脚,给贺慈理了理头发,我们慈酱刚从水里上来,头发有点乱呢。
  贺慈现在看他和提拉米苏都是一丘之貉,径直挡住偷拍言喻的镜头,有什么想问的,我赶时间。
  【感觉小哥控制欲有点强诶,麻烦你偏偏头,后面那个小卷毛儿,我看不到了你老婆啊!】
  【楼上你在放屁吗?人家男朋友给你看,是你没睡醒,还是我没睡醒?】
  主持人赶忙招呼一边的摄影师过来,瞬间端起了主持人敬业的姿态,把偏离航道的弹幕强行拉了回来,请问您当时见义勇为的初衷是什么呢?
  贺慈面无表情的看了眼镜头,他不会水。
  被挡着的言喻身形一顿,原来原主不会游泳啊,那跟他这个废物还挺像呢,不过他比原主倒是要强一点。
  刚才要不是慈酱下去了,他也得在水里扑腾好一会儿呢。
  言喻嘴角微微翘着,心脏莫名被贺慈的话击中,被照顾的感觉,其实还不错。
  主持人:啊?哈哈见义勇为好啊,这位同学还真是为他人着想呢哈哈哈,这种舍己救人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
  不值得。贺慈神色冷漠,有空自己学游泳,没空救人。
  小黄预约的疫苗在三天后,它是怎么落水的,我想,贺慈面色淡漠地扫过现场的所有人,被它抓到的人,应该不用我们负责。
  【笑拉了琴姐,你笑的我好尴尬!这小哥哥是真的牛他妈的笑死我,看不出主持人在拉着他俩往社会主义的罗马大道上赶吗!?】
  【虐猫者biss!有毛病吧,祝他早日得狂犬病,不得house!】
  【心疼小黄...可是我打断一下,这小哥的言外之意,不就是,我只救我老婆,别烦老子】
  【寸头:那掉水里的是猫吗?不,不是,那是我老婆的命!】
  【寸头:那掉水里的是猫吗?不,不是,是我未来七八十年的性.福生活!】
  【楼上都他奶奶的正解!】
  不远处的陆宣好不容易从幽冥谷走出来,和赵轻轻几个人回合,一抬头就看到这么牛逼哄哄的架势,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我靠,他俩在干嘛?
  赵轻轻把手里直播给他看,你是瞎吗,这么明显的官宣看不出来?
  屏幕上一溜排百年好合,生不出孩子不准分手的弹幕飘过,陆宣傻眼了。
  贺慈这速度怎么突然就跟坐了火箭一样,一定是背着他偷喝了六个核桃!
  可恶!
  他这个精神导师这么快就失去了作用!
  见他不说话,身后的于影凑着脑袋往前面看了一眼,不看还好,一看眼睛都瞪直了,视频里面那个稍微矮一点的可不就是言喻嘛!
  你说他们在干什么?!
  于影看着镜头里两个人怪亲昵的样子,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满肚子的脏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忽然被面前一双手捂住了嘴,于影,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
  兄弟抱一抱,说说你心里话,说说你这些年的委屈和心酸!
  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给我十年,给我一次追你的机会!
  是谁,把你送来
  陆宣紧紧抱着他,歌儿还没唱完呢,一晃眼,就看着不远一身高奢的女人,踩着高跟鞋朝他们走过来。
  嗒嗒嗒地的声音,不论是女人的气场,还是装束,都与罗浮游乐场的嬉闹声格格不入,听的人心里格外不自在。
  察觉到身后人松开手的异样,于影慢吞吞地转头,正想开口骂他,却发现对方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女人毫不芥蒂陆宣差到极点的脸色,径自说着话,小宣长大了不少呢。
  话落,女人优雅的和他擦肩,停在赵轻轻身边的小女孩面前,低头,看着贺妗乱糟糟的头发,好看的眉头拧在一起。
  这一大一小站在一处,不用别人讲,一看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自然就能看出是母女俩。
  被赵轻轻攥着的小朋友贺妗紧紧盯着眼前瘦高的女人,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紧紧盯着她,一言不发。
  女人亦在打量着她,沉默片刻,她随手拿出贺妗手里紧紧攥着的奶糖,一脸嫌弃地丢进垃圾桶,从包里抽出一张卡,塞到小姑娘手里。
  他就是这么照顾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提拉米苏:孝出强大。
  第43章 过往
  夜半的蝉鸣在窗外响起, 聒噪地叫个不停,天气闷热的很。
  犀利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一声接着一声地喊着让他从家里滚出去。
  贺慈猛地从床上惊醒, 大口地喘着气, 额角的汗滴划过侧颊, 落在紧紧攥着床单的手背上。
  昏暗的卧室里, 透过月光折射进来的光,落在床头的美工刀上, 锋利的边缘上闪着细碎的光。
  贺慈几近崩溃的眼神, 在银色的光下,显得几分可怜。
  今天差一点, 差那么一点, 她就要带走贺妗了。
  他查过她在医院的诊疗记录, 她无法再进行生育,在了解到这一点之后,她开始频繁地联系贺慈, 一开始好说歹说, 低声下气, 在贺慈明确拒绝不会将贺妗交给她之后, 她就开始各种威胁恐吓。
  直到前一段时间贺慈黑掉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 大概是真的气急败坏了, 她才找到了游乐场。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贺慈把贺妗抱在怀里,他像疯子一样,把贺妗看的紧,没有给那个女人接触贺妗的一点机会。
  可她不依不饶地跟上来那一刻,贺慈还是害怕了, 印象里女人发疯一样地骂他是丧门星,白眼儿狼,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再一次在他面前上演。
  硬生生挨了她一巴掌之后,他还是懦弱的像以前一样,只要面对她,就会痛苦地说不出一句话。
  贺慈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到现在,他还记得言喻看自己的眼神,湿漉的眼睛里,可怜显而易见。
  大概也真是吓坏他了。
  一想起当时言喻看到他那样处境时的无助和可怜,贺慈没法儿不心疼,好不容易迈出去的那点步子,在面对言喻那双眼睛之后,又毫不犹豫地收了回来。
  没有谁比言喻更无辜,他不该奢望把言喻也拉进他人生的深渊。
  贺慈没办法,他身上的污点太多,注定他没法像那些正常人一样,把自己的人生过的体面又漂亮。
  胸口像是压了千斤石,闷得他喘不过气。
  贺慈舍不得了。
  言喻实在太好了,好到他舍不得言喻用那样的眼神看他。像他这样的小太阳,合该是耀眼又光芒万丈的,而不是和他在发臭的人生里腐朽。
  眼眶止不住的酸涩,贺慈喉咙突然干哑的厉害。
  他起身下床,去客厅里倒了杯水。
  冰水过肚,胳膊上的划痕还在隐隐作痛,他才隐约有了些真实的感觉。
  黑暗里,手机骤然亮起一道光线。
  【你把贺妗还给我,那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你凭什么不给我?!】
  【你还没有满十八岁,没有抚养贺妗的权利,真要打官司,你赢不了的!】
  他还差一个月,还有一个月满十八岁。
  贺慈垂眸,看着桌上的那条短信,眸色骤冷。
  身后传来拖鞋在地上踢踏的声音,贺慈转身,不远处小小的一道身影。
  贺妗抱着言喻送给他的熊,红着眼睛站在原地,可怜的样子让贺慈瞬间想起了幽冥谷里的那个小可怜。
  也是这么看着他的。
  贺慈微微蹙眉,过去打开了地灯,顺便给她倒了杯牛奶,把小姑娘抱在怀里,轻轻晃着。
  不困?
  贺妗摇摇头,紧紧搂着贺慈的脖子,小猫儿一样颤着声儿,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
  今天那个阿姨,是妈妈,对不对?
  贺慈给人擦眼泪的手一顿,沉默半晌,嗯了声。
  她不喜欢哥哥,也不喜欢妗妗,对不对?小姑娘抽噎声一嗒一嗒的,乌溜溜的圆眼睛一眨眼泪就顺着滚下来了。
  贺慈把她哭的糊在脸上的头发别在耳后,却见贺妗低头,捂着自己的肚子。
  哥哥肚肚痛不痛?贺妗指着自己的肚子,又指指自己能看见的那只眼睛,妗妗记得清,那个叔叔,踢哥哥肚肚,哥哥疼,在地上起不来。
  就像这样,贺妗捏起小熊的腿,使劲锤自己的肚子,被贺慈挡了下来。
  那个阿姨,在旁边看着。
  贺妗真的很讨厌喝牛奶,很讨厌吃荷包蛋。
  三年前,贺征的水泥厂出事,宋美云带着剩下的钱,打算投奔另一个男人。
  贺妗抱着她的腿不让她走,却被她一手推开,撞在了软布沙发的棱角上,当时没什么反应,可过了几天,贺妗的那只眼睛,就开始发炎了,甚至一天比一天严重。
  宋美云跑了以后,剩下贺慈带着不满五岁的贺妗,身上只剩下学校发的奖学金。
  贺慈白天去上学,放学了还得去附近的好几个网吧打小工。
  贺妗那个时候,眼睛刚受伤没多久,看病,吃饭,上学,都要钱。
  医生说,贺妗的眼睛,再不治,就真的看不见了。
  贺慈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从来没有为钱发过愁的小少爷,一度到了抑郁的程度。
  最难捱的时候,他带着贺妗,还有身上不到三千块的打工钱,一路坐火车去了隔壁市。
  听人说,宋美云是在这里和别人结婚了。
  一路打听,终于在两天之后,找到了宋美云住的地方。
  贺慈牵着一只眼睛绑着绷带的贺妗站在别墅门口,女人厌烦地从钱包里拿出三四百块钱丢在地上,跟着风跑的到处都是。
  不够。
  在贺慈说出不够两个字的时候,宋美云显然愣了,她印象里那个孤标独步的贺慈,显然是不会做出这样厚脸皮的事情。
  贺妗听见贺慈说,她的眼睛受伤很严重,我会还你钱的。
  几近哀求的声音,贺妗从来没见过自己一向清高的哥哥跟谁用这种语气说过话。
  透过女人和门之间的缝隙,贺妗看见里面的餐桌上坐了个漂亮的小男生,手里叉着荷包蛋,边上摆着牛奶,带着一副眼镜,神色倨傲地正在看门口说话的两个人。
  宋美云不耐烦地和贺慈说话时,甚至还抽空提醒里面的男生记得吃饭,别墅里传来成熟男人不断催促的声音,显然也是不耐烦了。
  不等他们离开,高大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对着贺慈就开始拳打脚踢,身形的悬殊差距太大,贺慈反抗不及,一边承受着痛苦,一边被骂他是个沿路乞讨的狗,凭什么用他们家的钱。
  小姑娘被贺慈挡在身子底下,吓得一个劲的哭。
  贺慈那时候,真的狼狈的像一条狗,是个人都能欺负的一条狗。
  贺妗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把头埋在贺慈怀里,妗妗不治眼睛,哥哥不找她要钱,她打哥哥。
  阿姨不是妈妈,妗妗要哥哥。
  贺慈低哑着声,眼眶微微泛红,顺着小姑娘黄毛的头发,一下一下的捋着,有钱。
  别哭,贺慈看着小姑娘那只看不见的眼睛,语气轻飘飘的,好像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