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喻!陆宣在台上喊。
  下面聚了一堆人,跟着回应,去流浪!
  言喻!
  去流浪!
  短短一瞬间,操场上的气氛巨变,无数人都跟着陆宣在喊,一望无际的沙坑,随言喻去流浪!
  甚至还有几个胆子大的,疯狂地抢着麦,我愿融化在言喻,宽阔的胸膛!
  我浪你妈。言喻恨恨咬牙。
  言喻错了,他当初就不该让无所事事的陆宣去抢这什么狗屁话筒!
  再高智商的贺慈,也喜欢这么中二的陆宣。恍然一瞬间,言喻难以置信地悟了。
  原来,贺慈这么重口味儿的吗?
  老蒋站在原地,面如死灰接受着来自对面班主任的嘲笑。他蹒跚转身,拍了拍历泽明的肩,你能把他那嘴,给我封上吗?
  历泽明一抹头上的汗,追悔不及,他当初说,谁也别想抢走他的话筒,我以为他只是说一说,终究是错付了。
  顶着一操场歌声的《套慈杆》,言喻面无表情地纵身一跃。
  他向你飞,多远都不累!陆宣拼命地向言喻喊,恨不得拉上不知所踪地贺慈一起喊。
  这是爱的咆哮!
  陆宣猛然想起了什么,狠狠一跺脚,看向台下。
  操!
  失策了!
  就应该让他慈哥喊,多么好的表白机会!
  在沙坑落地的一瞬间,言喻周围周围爆发出一阵惊呼。
  台上陆宣的一声我草响彻天地,惊动了整个操场。
  西北角那个拿话筒的,哪个班的,那谁,怎么说话呢!刚刚被骗到东南角的几个老师一看又是西北角这边,怒气冲冲地抢过志愿者的大喇叭,冲台上喊道。
  被碎发遮住额角的言喻脸色微变,闷哼声被淹没在这群呼声中。刚才落地的时候,受重的是那只受伤的脚腕,要不了一会儿,就该肿起来了,还好他的项目完成了。
  不想让众人猜忌,言喻咬唇,硬撑着从沙坑上站了起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同往常一样,走到裁判跟前,怎么样?
  裁判一脸惊悚:同学,你是体育队的?
  言喻摇头,耳边《套慈杆》的歌声依旧在回荡着,顶着众人一脸敬仰又想笑的目光,淡定地看着体育老师登记的成绩。
  三米六二。
  裁判扶了扶老花镜,你这是破学校记录了啊。
  言喻嘴角的笑意缓缓升起,意料之中。
  酱酱!
  一回头,他嘴角的笑意凝固在脸上,说好要看他比赛的贺慈,此刻,却不见了踪影。
  **
  时间倒回十分钟之前。
  在陆宣即将咆哮的前一秒,刚跑完四百的赵轻轻气喘吁吁地找到了在操场上看言喻比赛的贺慈。
  那啥,慈哥,赵轻轻撑着墙大口呼着气,冲他挥了挥手机,还有十五分钟就是三千米长跑了,接应你的王南呢,他说去教学楼放个资料,可是我手机上没联系到他。
  要不我们临时再找一个人吧?
  贺慈眉头缓缓蹙了起来。
  边上一堆人走过,张野搀扶着腿软的走不动道的穆远,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脏话。
  穆远些许无奈,倚在他身上,语气轻飘飘的,张野,我没关系的,只是不能跑而已,就是咱们班的成绩...你送我回教室就好了,不要耽误你的项目。
  回教室?张野捞着他,面相凶狠,老子踏马的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一个狗屁杀人犯的儿子,也敢打我?
  穆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目光定格在前面跑的焦急的小男生身上。因为背包里的东西太多了,所以男生跑的又急又慢,显得有些狼狈。
  王南一擦头上的汗,早知道他就不背这么多书过来了。他匆匆看了眼手表,还有将近十五分钟的时间,脚下倒腾的越发快了些。
  一时没留神,踩空在了台阶上,包里言喻给贺慈准备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洒了出来。
  王南急的顾不得身上蹭到的灰,蹲在地上捡起那些吃的。
  忽然,视线里闯入一只细瘦干净的手,替他捡起了一颗小熊形状的糖。
  王南抬头,眼前的男生长得干净清秀,只是那双眼睛...笑意不达眼底,像是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蛇,总让人觉得不舒服。
  一句道谢还来不及说出口,那男生却先笑着开了口,下次小心点,不要跑太急。
  王南顿时心生愧疚,为自己刚才恶劣的想法感到可耻。这男生也只是瘦弱了些,所以脸上的笑才扯动着面部肌肉,是他自己想法太肮脏了。
  谢谢,谢谢你!王南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脑袋。
  穆远抿唇,指着王南向边上的张野介绍,这男生我认识哦,是贺慈的同桌呢,叫王南。
  王南一听他这话,顿时不紧张了,一边捡着地上的糖,一边问他们,贺慈,你们也认识贺慈啊?
  穆远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深。
  边上的张野听他这么说,眼睛瞬间眯了起来,一脚踩在王南即将要去捡的那颗糖上面,使劲拧了一脚。
  嘎嘣一声,糖在他脚下碎成了两半。
  王南脸色一怔,手下的动作也跟着停滞了一瞬间。
  这东西,是给贺慈准备的?张野一脚踢散了王南刚刚整理好的糖和小饼干,踢得到处都是,王南根本捡不及。
  也是这时候,王南才意识到,这人大抵是跟贺慈有仇的。
  不,不是。王南不说话了,瑟瑟地蹲在地上,把那些包装还没损坏的糖捡起来。
  脑海里一瞬间飘过言喻看他时那明亮的眼神,王南动作快了些。
  这么久来,言喻是唯一一个那样看他的,言喻相信他能照顾好贺慈,他肯定能!
  穆远笑吟吟地蹲在他身侧,捡起地上的糖剥开尝了一颗,甜酒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来。
  目光落在手里的糖果皮上,他嘴角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凝滞。
  小熊包装看起来,好像很贵的样子。
  看来也不是很缺钱嘛,穆远想,既然不缺钱,为什么非要追着他要那三十万呢?
  穆远撑着张野起身,回头说,张野,你有自己的私事要处理吗?那我自己就先回去了哦。
  不用担心我。
  话落,便头也不回地朝前走了去。
  眼前的阴影越发浓重,王南落在那片阴影里,越发显得可怜。
  粗糙的手掌在王南后颈拍了拍,他抖得越发像个筛子。
  别捡了。张野说。
  王南像是听不到他说话一样,蹲在地上,伸长了胳膊去够那瓶还没破的葡萄糖。
  老子他妈的让你别捡了!张野一脚踩了过去,完整无损地葡萄糖瞬间成了玻璃渣。
  要不是王南躲的快,被踩碎的就是他的手。
  张野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抖得不成样子的王南,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扯了扯嘴角,贺慈把你这只狗养的挺好啊,对了,你叫王南是吧,你爸,就长安道那个扫大街的,我看你挺眼熟?
  王南听到他嘴里喊自己的名字,脑子一片空白。
  一年前巷子口打架,报完警就跑的人,是你爸吧?
  作者有话要说:
  言喻:慈宗罪:他的口味真的好重!
  第25章 三合一
  王南闷着声不说话, 摇了摇头。
  他父亲是个哑巴,那个报警电话,是他爸爸找别人打的。
  他已经说过他爸爸很多次了, 不要多管闲事不要多管闲事, 现在报应到了自己儿子身上, 到底是谁活该?
  张野见他半天放不出一个屁, 跟个闷葫芦似的,心里的气就藏不住, 一把掀着他的后衣领, 不顾王南的抵抗和挣扎,带着他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过去。
  赵轻轻的话还在贺慈耳边焦灼地响起。
  贺慈回头, 一眼看见人群里闷闷不乐的言喻, 他薄唇紧抿着, 打断了赵轻轻。
  你说,王南去了哪?
  赵轻轻啊一声,合着她说找个新的接应人的话这大爷一句没听见。她顺着贺慈的目光看过去, 果然看见了坐在树荫下踢着小石子儿发闷儿的言喻。
  说起来, 她也很久没见到过言喻这幅样子了, 像只没有得到奖赏的小狐狸, 垂头丧气, 蔫儿了都。
  去了教室啊。赵轻轻说。
  贺慈攥紧手, 默了片刻, 松开。
  给我带声对不起,向言喻,谢谢。
  赵轻轻诶一声,她还没弄清楚贺慈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已经冷着脸离开了。
  **
  教学楼区域的台阶下, 那些散落的糖果已经被保洁阿姨收拾过了。
  贺慈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了阿姨拖着垃圾袋离开的身影,一边走一边还在低喃,现在这小孩儿啊,真是有钱了,这么好的糖到处丢...
  透明的垃圾袋里,被众多垃圾堆掩在上层的小熊糖果格外清晰。
  粉红色的水蜜桃味道,贺慈记得格外清晰。
  贺慈舌尖抵着上颚,面无表情地摘了棒球帽,卷了卷,路过三班的教室时,顺手从窗口丢进去,然后径自朝着二楼楼梯间的厕所走了过去。
  他不是什么好学生,即使换了个城市,那些破事也一直缠绕着他,所有想在名藤一鸣惊人收服众人的坏学生,提起挑衅两个字,最先想到的就是贺慈。
  厕所的门被从里面反锁着,隔着一扇门,里面传来男生卑劣的辱骂声以及王南弱弱的抽噎声。
  贺慈眸色暗了一圈,脚下的动作利落了些。
  砰的一声,经久没人擦过的门上,因为猛烈震动,呛人的灰尘从门缝里落了下来。
  谁!张野在里面反问,哪个没长眼的,没看见里面办事呢吗!
  贺慈抬手,从地上捡起来被他踹歪的门栓,放在厕所外面的露台上,他不知道,这是他踹坏的第几个了,但总归不会是最后一个。
  贺慈在水龙头下面冲了冲沾上灰尘的手,又从兜里拿出抽纸擦了擦,然后神色淡淡地抬头,他眼神敛着,看向正在揪着王南头发的张野。
  我。他说。
  语气淡的听不出喜怒。
  王南听见贺慈声音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恍惚,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从来不和他说话的贺慈,竟然来了。
  好啊,我当是谁,原来是我们学校大名鼎鼎的杀人犯的儿子!今天你在操场让我丢脸,你也是来送死的吗?
  贺慈抿直嘴角,没什么表情,神色漠然地看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王南。
  过来。
  王南靠在水箱旁边,明显是被吓到了,眼睛睁的大大的,呼吸急促地看着他。
  王南,贺慈微微蹙眉,喊他名字,过来。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王南一愣,这才感觉到了些真实,尽管逆光处的那个人他看的还是不太清晰。
  可那声音明明白白就是贺慈,真的是贺慈来了。
  王南松了口气,沿着墙一步一步地朝着贺慈走了过去。
  张野见贺慈没搭理他,冷哼一声,自己倒先狗急跳了墙,抬腿朝着路过的王南,狠狠踹了过去。
  小王八你敢!
  身后的声音响起的时候,里面同时也响起了一声惨痛的呼叫。
  张野被贺慈踹到了隔间的门上,此刻正被贺慈反剪着手,摁在隔间门上面。透过张野那格外扭曲的表情,应该能猜到贺慈下手,一点儿也不轻。
  言喻见状,赶忙扶起地上被吓得瑟瑟发抖小小一只的王南,一边安慰他一边呼噜着他的脑袋。
  没事了没事了,言喻从裤兜里拿出纸,给王南擦着被蹭脏的脸,哪里受伤了吗,我看看?
  贺慈看了言喻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洗干净的手,顿时觉得胸口有些闷,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只能面无表情地加重了手上的力气,疼的贴在门上的张野嗷嗷叫。
  爷操了!门外传来陆宣和历泽明咬牙切齿的声音,哪个班的,是不是你爷爷我几个月没动手给你松松皮,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王南是谁的人,你他妈再给爷动一个试试!
  宋小胖,里面没人上厕所吧?赵轻轻把头发扎了起来,边上的薛雅和高心怡挡都挡不住,要不是姑奶奶跟过来看了一眼,还不知道名藤有你这种人!今天不掐死你,我还不姓赵了!
  冷静!赵姐!
  或许是险中逃生,又或许是他一个隐形人头一次惊动了班里这么多的同学为他着急。
  看着言喻认真给自己擦脸的样子,从来没被同学关心过的王南,再多的坚强也在此刻崩溃成一滩水,瞬间就红了眼眶,对着言喻嚎啕大哭起来。
  诶...言喻急了,一股脑抽出兜里所有的纸,偏偏他还觉得不够,眼睛一撇,看到贺慈卫衣兜里露出的一点白,伸手就拽了出来。
  贺慈听言喻的话,卫衣穿得薄,口袋又藏得深,言喻不知羞耻地在里面摸了好半晌,才出来。
  贺慈紧紧抿着唇,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他甚至能清晰感受到言喻手指有多纤细。
  别哭别哭啊宝儿,言喻恨恨看了眼被贺慈压着的张野,就差捧着王南哭成水的一张脸凑到人跟前安慰去了,我给你打他,行不行?
  贺慈听着他的话,手背上的青筋隐隐跳着。
  他...他说我爸是个破扫大街的...王南哭着把事情原委告诉了言喻,惹得言喻更心疼了。
  贺慈,你摁好他!
  言喻气的不行,用没受伤的那条腿,使劲在张野腿上踹了踹。
  该死!
  以前他怎么不知道,王南也是个小可怜呢。
  看清了言喻眼里的心疼,贺慈脸色沉默着,依旧是那副凶样子,甚至比以往更凶了些。他到现在也记得清楚,当初言喻,就是这么看他的。
  哭什么。贺慈淡淡看了眼委屈巴巴的王南,全身上下没有一块被张野动过,有什么好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