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安一见来人穿着,就知道他们是丞相府里的人,回头去看顾爻,狼火不知何时出现在屋里,也就不必担心顾爻的安危了。
  冯管家跑得满头大汗,老奴没能拦住他们,惊扰了夫人,是老奴失职了,还请夫人责罚。
  许长安早就知道这一天会到来,倒也没有多么惊讶,摆了摆手,无碍,你先下去吧。
  冯管家担心出事,夫人
  许长安道:下去。
  冯管家只得遵从他的意思,离开了屋子。
  许长安与为首的两男一女对峙着,不是他气定神闲,而是他不知道这三人到底是谁,贸然开口只会崩了人设。
  哦,又是人设。
  许长安现在一想起这两个字,心里就暴躁得很。
  好在对方沉不住气,一见到许长安这张脸就上火。
  其中一名妇人指着他的鼻子骂:爹爹卧病在床,你个不孝子竟连看也不看一眼,只知在这守着个傻子,眼里可还有爹爹!
  许长安微微后仰错开妇人的手指,以免划伤自己的脸,心说不就是想找个借口教训我吗,直接上手多好,还说得这么道貌岸然的,你们不也放着许关迎没管,出来找我麻烦?
  爹爹病了?许长安的演技越发出神入化,震惊过后便是怅然,自从知晓哥哥们遇害,我伤心欲绝,再无心思去听窗外事。此事是我做得不对,该骂。但你骂完了,能否告诉我爹爹身体好转了吗?我真的很担心。
  少在这惺惺作态!那妇人显然不吃这套,爹爹会生病,还不是因为你这个晦气的东西?克死你娘不够,还想克死爹爹!
  许长安无言以对,难过地低着头。
  心说原身要真有这能耐,第一个就得先克死你。
  旁边的华服男子拍了拍妇人的肩膀,眉娘,您且消消气,让我来罢。
  眉娘?
  许长安挑眉,总算知晓这三人是谁了。
  妇人眉娘是许安定的妻子,华服男子则是许安.邦的男妾庵儿,另一个默不作声的男子也是许安.邦的男妾,名叫三蒂。
  原身在丞相府里生活时,没少被他们呼来唤去,跟条狗似的累得半死,还讨不了一句好。
  说是伤心欲绝,倒还有心思进食呢。庵儿媚眼如丝,扭着女子犹不如的水蛇腰走了两步,面色忽然狰狞,端起桌上装满粥的砂锅倒向许长安,这像是伤心欲绝的样子吗!
  许长安默默向左一偏,躲过滚烫的八宝粥,身上未沾分毫。
  倒是庵儿,徒手端起才从柴火上下来的砂锅,手上立马就烫出了几个水泡,疼得摔了砂锅,烫烫烫
  许长安又默默往旁边挪了一步,避开砂锅落地溅出的八宝粥。
  你还敢躲?!庵儿气不到一出来,扬手就要扇他。
  许长安顺从地往旁边一偏头,这巴掌不痛不痒地擦边而过,表面仍是低眉顺眼,庵儿哥哥的手这么嫩,还是先回去包扎包扎吧,当心留了疤,到时候大哥可就不宠你了。
  这话若是换到平时,庵儿可能还真照做了,但现在许安.邦已经死了,许长安这话就更像是在嘲讽他。
  许千金你不是人!庵儿打了个空,更是恼羞成怒,我告诉你,别以为你跟衙门说了几句话就能脱得了干系,这事已经上报给大理寺了,爹定会要他们严查,你是决计跑不掉的!
  多谢庵儿哥哥关心。许长安一脸无辜,不过,人又不是我杀的,我为什么要跑啊?
  你你庵儿气得直倒抽气。
  真是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啊。一直没吭声的三蒂冷笑一声,莫不是以为嫁到将军府,你就真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莫名其妙就成了嫌疑犯的许长安心里也憋着气,乖顺地眨了眨眼,难道不是吗?
  丞相之子和将军之妻两重身份,怎么着现在的他也比这几个妻妾尊贵。
  三蒂呸道:将军又如何,不过是个傻子,你倒还把他当成个宝了!
  庵儿忍着手疼讥笑道:傻大个的身体倒是挺壮实,想来夜夜欢愉,确实是个宝。
  壮实?眉娘嗤道,从前我养在大院里拴着的旺财也挺壮实的。
  将将军比作恶犬,这已经算得上是大不敬了。
  面对众人哄笑,许长安也敛了神色,说我可以,不要牵扯顾将。
  顾爻喝粥的动作微顿,长睫微垂,复又继续喝粥。
  哟,这还护上了?眉娘笑得更开心了,看来夜里是真快活啊。
  许长安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眉娘,嘴角带笑,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眉娘姐姐说笑了,我就是再快活,也不过只陪顾将一人。不似你们,大哥二哥不在的时候,还能凑在一块儿三人行,那才是真正的快活似神仙,又哪是我能比的?
  原身常被他们呼来换去,自然也少不了撞见那些龌龊事的时候。
  常年夹着尾巴做人的兔子忽然露出了獠牙,将深藏的丑事挖出来,竟让几人噎得不轻。
  三蒂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一把攥住许长安的衣领将他提溜起来,再在这里信口雌黄,可别怪我拳脚不长眼了!
  许长安没动,就等着看他拳脚能如何不长眼。
  哎?庵儿不知怎的,忽然大笑出声,可真是巧了,一个克死娘的晦气东西,居然和另一个克死全家的丧门星成了一家人,真是相配得很啊!
  众人笑弯了腰。
  顾家历代忠良,顾爻身上要命的疤痕还历历在目,却不知究竟是舍命保护了一群怎样的畜生。
  许长安面如霜寒,朝狼火招了下手,你过来。
  狼火几步向前,许长安朝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愣了愣,看向还在吃八宝粥的顾爻,待许长安说完,神色复杂地退回了一旁。
  三蒂不爽,掐着许长安的脸,偷偷摸摸的,说些什么见不得人的话呢?
  忍?
  不好意思,实在是忍不了了。
  许长安猛然伸手拽住三蒂的臂膀,一个过肩摔,只听嘭一声巨响,三蒂在地上砸了个结结实实,哀嚎着半天都起不来。
  去你妈的人设!
  许长安一脚踩在三蒂的胸膛,冷声道:我一直都这么说话的,你要是有意见,就用拳头重新教我。
  庵儿瞪大了双眼,面露惊骇,你你
  你什么你?许长安走过去,用力拍了拍他的脸,把舌头捋直了再跟爷说话。
  庵儿竟不知道许长安会武功,被吓得连连后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三蒂,最后指着顾爻,你竟然为了个傻子跟三蒂动手?!
  说谁是傻子呢?许长安烦躁地捏住他起了水泡的手指,向上喀嚓一折,在他的惨叫声中一字一句道,给老子看清楚了,这是我夫君,堂堂齐国战神,保家卫国的大英雄,你能有今日的安稳全拜他所赐,羞辱他,你他妈配吗?!
  顾爻空洞的眼眸倏然泛起涟漪,双拳紧握,情绪很快又被他强压了下去。
  庵儿连连求饶,疼疼疼放手我不说了还不行吗,你快放手!
  许长安果然放开,紧接着一个标准左勾拳,见他嘴角溢血,又赏了一个右勾拳,眼见他咳嗽着吐出几颗带血的断牙来,才稍稍满意了,记住了,再有下次,我会把你这张嘴撕烂,打碎牙齿拔了舌头,让你永远也说不了话。
  庵儿吓得眼泪鼻涕直流,已经痛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见许长安转向自己,眉娘马上慌了,不停后退着,你、你要干什么?来人啊!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给我乱棍打死!
  可惜冯管家早已召集了人手在外候着,将他们带来的奴才围了个风雨不透,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别担心,我不打女人。许长安低头凑近瑟瑟发抖的眉娘,目光阴狠,但是,如果你不为之前的话向我夫君道歉,今天究竟能不能走出这个门槛,可就不一定了。
  第21章 人设彻底崩塌
  眉娘何时被许长安如此欺辱碾压过,顿时急火攻心,猛然将他推开,就算今日我走不出这将军府,明日你也要来陪葬!
  许长安猝不及防,踉跄两步撞到柱子才站稳,疼得呲牙,陪葬?不好意思,祸害留千年,想要我死,还早着呢。
  千年?你想得美!眉娘从袖中掏出一物扔在地上,好好看清楚这是什么!
  许长安低头,那本子像是账簿,不久前有一笔进账来源于售出一包烈性砒.霜,而购买人是
  购买人被涂改过,至于之后改的是谁的名字,因为字迹太过潦草,像是抖着手写的,许长安没能认出来。
  庵儿也像是长了威风,趾高气扬地用没断的另一只手指着账簿,证据确凿,难道你还想狡辩说上月初二不是你指使曾四去买的烈性砒.霜!
  这是事实,不是狡辩。许长安斜睨他一眼,他立刻后怕地收起手指,不过我说,你们就是栽赃也学聪明一点,名字糊成这个鬼样子还能算证据的话,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是大夫亲口所言!三蒂扶着庵儿站起来,许千金,胆敢谋害兄长,你就等着斩首吧!
  许长安满不在乎,大夫人呢?
  他只是随口一问,怎料真有人答应:我在这!
  人群立刻给白胡子的老人家让出了一条道路。
  眉娘趾高气扬地道:有我们给你撑腰,你尽管说出来。
  许长安挑眉,倒要看看他们想怎么演。
  大夫谢过眉娘后,伸手一指缩在角落里的曾厉害,上月初二那日,就是他在我药房买了一斤烈性砒.霜!
  曾厉害连忙跑到许长安身后躲着,冤枉啊三公子,您是知道的,小的那日买的并不是砒.霜!
  许长安自然知道,他确实没有买过。
  三蒂道:那他买的是什么?
  许长安犹豫了一下,烈性是烈性,不过是巴豆。
  眉娘趁胜追击,你们买烈性巴豆做什么?
  许长安耍无赖,钱多,乐意,你管得着吗?
  庵儿道:那你买的烈性巴豆呢?
  许长安脸不红心不跳,吃完了。
  眉娘最是清醒,在哪家药铺买的,叫人来当场质证!
  这个许长安不知道了,曾四,去把人叫来。
  曾厉害却没动。
  许长安回头看他,曾四?
  怎料曾厉害忽然暴起,手持匕首捅向他腹部,去死吧!
  两人距离太近,许长安心下一惊,避无可避,只能咬牙硬接,却听当一声,匕首被什么东西弹开,落在了地上。
  没等许长安有所动作,曾厉害已经跑到了眉娘身后去,大喊冤枉。
  眉娘对他的叛变似乎并不意外,还顺着他的话问:证据确凿,冤枉你什么了?
  曾厉害道:上月二日那天,小的确实买了烈性砒.霜,却是三公子指使的。
  许长安没想到这狗还会倒打一把,当日在场的可不止你我二人,你就是撒谎也要动动脑子。
  小的在您身边伺候多年,亲眼见您被二位公子打压,一直怀恨在心,想将他们毒害,却苦于没有机会。上次大公子开口要了将军府里的两坛酒,是您让小的去换酒买药,尤其提了一句要烈性的药,可不就是让小的去买砒.霜吗!
  这逻辑实在感人,许长安道:何以看出我是此意?
  早些年,您就曾因看不惯少夫人养的旺财见人就吠,让小的去买些烈性果子给旺财解解馋,后来旺财吃了果子,被里面的砒.霜毒死,您还赏了小的十俩银子。曾厉害一指混在人群里的陪嫁奴才们,他们都可以作证!
  许长安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竟无一人开口反驳,看来是确有此事了。
  眉娘显然也是才知道,怒道:竟是你个奸人害了我的旺财,你不得好死!
  许长安张了张口,又憋回去了。
  总算明白了什么叫作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不跟眉娘纠结旺财的事,总之,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是让曾四买巴豆,至于会错意,那是他的事。
  曾厉害一副委屈的模样,小的本不愿害死两位少爷,可是三公子不惜假扮下人,都要亲自将两坛酒送到浮水台,小的根本没有机会调换啊!
  许长安噎了噎,又是无言以对。
  他总不能说,他只是想看许安.邦和许安定闹肚子吧?谁信呢?
  曾厉害见他气焰低了,更是得意,没话可说了吧?
  许长安耸了耸肩,证据呢?光凭三言两语怕是判不了我的刑。
  判不了?眉娘冷哼,大夫是人证,账簿是物证,还有一样东西,你瞧瞧可眼熟。
  瞧瞧就瞧瞧。许长安跟着她走出去,途中低头看了一眼打掉曾厉害匕首的东西,是一颗赤豆。
  将军府门前站满了衙门的人,最前面躺着一具被人捅死的男尸,衣衫褴褛像是个乞丐。
  看见许长安他们出来,惹不起丞相府也惹不起将军府的官老爷连头都不敢抬,战战兢兢地候在一旁。
  许长安道:这人是谁?
  连衙门的人都请来了,看来他们今天是想让自己坐实了这个罪名。
  曾厉害抢先道:前几日三公子去了趟衙门,回来便让小的处理好二位公子的事。小的迫于淫威,只得以大夫女儿的性命相逼,让大夫涂改店里的购药记录,换成路边乞丐的名字,并将他杀害,令其死无对证。可是没想到,如今事情败露,三公子竟要跟小的撇清关系,实在是令人寒心。还请官老爷看在小的坦白的份上,饶小的一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