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给时玉每年送营养品、保健品,不少人也见过陆逞几面。
  也正因此时玉平日里也有不少饭局,他不想再给陆逞增添负担,小辈们攒的局能去他也会去,这人情不能总让陆逞给他还,去了饭局带点东西,礼品债也就算还了。
  徐二是城中为数不多和时玉交好的同辈。
  身为徐家的二公子,却毫无架子,终日就爱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天南地北的跑,名为历练实为旅游,胖乎乎的憨态可掬,见人面上先带两分笑,哪怕是刚来河北那阵子,他见着时玉也从不拿乔,真心实意把时玉当朋友看。
  陆逞也见过他几面,后来便默许了时玉和他来往。
  看着两个大纸箱子,时玉饶有兴趣的走过去,打开看看。
  管家应了声,连忙去拿小刀。
  割开胶带,扑面而来一股泥土的腥味,还带着些晦涩的灰尘气。
  时玉狐疑地捂着鼻子,探头一看,各色各样奇形怪状的石头挤在一块,有些甚至还沾着厚厚一层土。
  他最近才在书上研究过什么翡翠原石,这一看就明白了,徐二这小子不声不响居然送了他一份大礼。
  原石?他喜道:徐二这是发财了啊,怎么给我送这个?
  陆逞缓缓蹙眉,徐家两个公子,他和徐老大也有生意上的往来,两人算半个朋友,这两大箱原石可不是徐贵一个小纨绔能拿出来的。
  徐大也知道他的禁忌,更不会招呼也不打一声私下给时玉送这些玩意。
  莫名看这两箱东西不顺眼,他眸色有些冷,摁住准备直接上手去摸的时玉,瞥了眼管家,管家立刻识趣的带人抬着箱子就走。
  诶?我还没看呢!
  不干净,陆逞揽着他,自然道:先让下面人处理。
  可是
  没有可是,带他朝楼上走,陆逞道:明天再玩,先去洗澡,一会儿来书房。
  不要,立刻打个哈欠,时玉一脸困意的朝自己卧室走去:我要睡觉。
  身后男人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笑了下,转身独自进了书房。
  半夜身边的床褥陷下去一块,时玉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了陆逞的脸。
  男人刚洗完澡,面容俊美苍白,有些淡淡的水汽,对上他眼睛的一瞬间柔和了轮廓,轻笑着把他带进怀里:还没睡?
  时玉嗯了声,乖巧的趴在他胸前,困倦道:你怎么又忙这么晚?
  陆逞嗓音有些哑,却很温和:一点小事,行了,睡吧。
  被窝暖洋洋的,即将重新睡去时,时玉想起写字桌上的请柬,忍着哈欠道:明天我要去个饭局。
  谁的?
  徐二的,他家猫过三岁生日。
  模糊中他听到陆逞笑了下:去吧,结束了我去接你。
  徐二是个人才。
  整个河北圈子里没人不知道他,平日里最爱热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攒局,乌泱泱叫上一堆人,包个宴厅,一行人凑在一块吃吃喝喝,侃天侃地。
  时玉到的时候厅里人都差不多齐了。
  徐贵正抱着自家的小狸花,笑的憨态可掬,不知道对面的人说了些什么,脸上的小胖肉笑的颤个不停。
  余光一瞥,看见时玉后他一愣,三步并两步跑了过来,连带着带来了一大片目光。
  时玉,你来啦。
  时玉今天特地穿了身简单的衬衫长裤,他身材好,腰细腿长,白衬衫勾勒着细窄柔软的腰线,肩背纤薄雪白。
  细长的眉眼妖冶漂亮,带着些不耐的抬眸看来,水光潋滟,仅是安静的站着便让人移不开视线。
  把手上的礼物递给徐贵,他敛着眉,忽略周围一遭又一遭的目光:小狸花的三岁礼物。
  正窝在徐贵怀里打哈欠的小狸花呆呆的歪着脑袋,喵呜一声,乖的可爱。
  时玉伸手逗弄的揉揉它的小脑袋,小狸花由着他摸,对他喵喵叫。
  徐贵笑着看着这一幕:平常见你也挺喜欢猫猫狗狗的,怎么不养一个?
  养过,随着他往里走,时玉自然道:养一个就够了。
  也是,徐贵识趣的没有多问:一个主子就够了。
  带着时玉坐上主桌,徐贵给他倒了杯水,叹了口气,开始跟自己最好的朋友吐苦水:你都不知道我这个月经历了什么。
  时玉瞥他:不是跟你爸去了趟广东吗?
  你以为只是去趟广东这么简单吗!
  徐贵说:我都快吓死了,我本来以为我爸就是最近看我不顺眼想给我找点事干,结果去了广东,他和广东那片的一个富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聊的特别好,非让我认人家当干爹。
  时玉:
  徐贵瞪大了眼,焦虑的摸着小狸花的脑袋:干爹,你懂吗?那富商看着就比我大了七八岁而已,我爸居然让我认他当干爹,那我就算愿意我哥能愿意吗!
  时玉听得也很是迷惑:认干爹?
  徐家现阶段的掌权人还是徐父,眼光独到为人精明,陆逞曾评价他为一个能屈能伸的人才,那会儿他还不懂什么意思,后来才听前管家说,自从和陆逞一起参加个项目后徐父就非要和陆逞拜把子,陆逞比他小了近二十岁,怎么可能同意。
  想到这时玉忍不住抿了口茶水,看着徐贵。
  好兄弟,咱俩差点也要差辈份了。
  徐贵还在碎碎念:我爸真是疯了,这些年尽天南地北的认亲戚了,我真是不理解,他怎么就这么热衷让我认爹,幸好那富商也不乐意,没答应。
  正常人应该都不会答应吧。
  时玉听得想笑,放下茶杯道:你昨天给我送的那些原石是哪里弄得?
  哦,徐贵说:是我那差点成了的干爹送给我的。
  时玉一愣:他送的?
  对,徐贵也有点纳闷:他看的人挺冷的,也不爱说话,我爸在他面前气势能都能压一头,我还挺害怕他的,他见我的时候也没多热情,结果我刚回来没两天他就给我寄了两大纸箱子这玩意,说是迟到的见面礼。
  时玉今天一天第二次迷惑:那两箱子原石价值可不低,他就不怕你当普通石头给扔了?
  何止不低,都能当一笔巨款了。
  要不是你上个月跟我说过有翡翠原石这事,我肯定当石头扔库房里了。
  想不明白也懒得想,时玉点点头:他应该真的很有钱。
  徐贵悄悄凑近了他:何止啊,这年头谁不想往沿海跑,他非要回内地。
  时玉捧场的跟着压低声音:回来干嘛?
  说是回来搞地产,前些天北京城那片的四合院不是被买了吗,我听我爸说他买了一大半,还有王府井那片,他也买了不少商铺和地皮。这人怎么想的,这年头单位分住房,他这不是自讨苦吃呢?
  说完这些话,徐贵忽然发现面前的人不动了。
  他有点懵,时玉,你咋了?
  我没事,被他杵了杵的青年平静的放下茶杯,转头看着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就在徐贵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时候,他才开口,格外认真的道:贵儿,其实我要是你,这个干爹我就认了。
  徐贵:???
  徐贵吓得打了个嗝,恨不得上手去捂他的嘴:你别害我!陆叔叔要知道你想认爹第一个打死我你信不信!
  啧,时玉不爽道:你怎么说话呢,我小叔哪有那么暴力。
  徐贵哽住,瞥了眼他,看他一脸天真,忍不住喝茶顺气。
  整个北城,也就时玉还觉得他小叔是个文质彬彬的儒商了。
  也是,陆逞在时玉面前确实不一样。
  徐贵曾见过两次,平日里冰冷无情、心狠手辣的陆叔叔一见到他的小侄子,神色眼神尽会收敛起来,像个再温和不过的长辈,甚至会蹲下身给他系鞋带、背着犯困的他往外走。
  那才是真正的疼爱与纵容,反正徐贵知道,他哥这辈子不可能背他。
  人比人得丢。
  两人又有的没的说了会儿话,忽然,远处跑来了徐父的助理。
  男人颇有些着急的在人海里逡巡,一看就是在找人。
  徐贵一愣,连忙把小狸花往时玉怀里一放:完球,我爸怎么也在这,时玉,你等我下。
  他朝着慌慌张张的助理跑过去,听助理说了两句话,犹豫着点点头,又飞快朝时玉跑回来。
  时玉漫不经心的抱着小狸花:怎么了这是?
  小狸花在他怀里也十分听话,吐着粉色的小舌头舔他手腕,被他不留痕迹的躲过,再没有伸手摸它的脑袋。
  徐贵没看见这一幕,短促道:我爸就在二楼宴厅,我那个干爹也来了,你先帮我抱会儿猫,我一会儿就回来。
  时玉挑眉哦了声,看着他灵敏穿过人群的背影。
  徐贵胖归胖,倒是灵活。
  *
  徐贵这一走走了好半天。
  时玉总归也没事,懒洋洋的垂眼等着。
  他气质矜贵,皮肤雪白,眉、眼、发色皆是纯正的黑,黑如墨染,微垂的眼睫在眼下落下一片鸦羽般的阴影,秀气鼻梁下的唇瓣饱满嫣红,抱着怀中毛发灰黑的小狸花,细长漂亮的手指搭在桌面上,整个人漫不经心又尽显清冷。
  端着酒杯想过来结交的男男女女们看着这一幕莫名红了脸,磕磕巴巴的介绍完自己便在他平静的注视下落荒而逃。
  那个就是陆家的小少爷啊?
  对,是不是挺带劲。
  带劲能帮忙介绍认识认识吗?
  得了吧,他头上那位可是陆家陆逞。
  诶,王四,我听说你不是跟徐贵挺熟的吗?你是不是也认识那人啊?
  角落隐蔽的桌子上,一圈人隐隐以正上属的男生为首。
  男生年轻英俊,正带着这个年纪的意气风发、桀骜不驯,他冷冷掀了下眸,眼神掠过主桌上一动不动、怀里还抱着只猫的青年,抿着唇,一脸不耐。
  不认识,不熟。
  几个平日里素来很识眼色的同伴们今天却不知道犯什么神经,一边不住地往主桌看,一边压低了声音讨论。
  李州,你是不是认识啊,给介绍下呗。
  周良认识吧,周良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认识?
  近半年来,这还是时玉第三次出现在饭局上,不少人压根就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子。
  这样貌、这身段,尤其他还顶着陆家小侄子的名头,想认识结交的人数不胜数而那些心怀鬼胎的人,则更是不在少数。
  王权冷着脸,蓦地烦躁的起了身。
  理也不理身边这堆人,径直朝主桌走了过去。
  一个晃神身边就落下一片阴影。
  时玉蹙眉,话还没说出口,顿时便哽在了喉咙里。
  男生嘴角噙着笑,眼神却冰冷一片,余光从他身上收回,硬梆梆道:怎么不说了?
  时玉头疼不已:你坐的是徐贵的位儿。
  王权哦了声,依旧一动不动。
  时玉却浑身的寒毛都要起来了,来到这个世界,时玉正儿八经被表白的次数只有三次。
  一次来自乡下某只坏狗,另两次都来自身边这位尚未接受过社会毒打的小年轻。
  他原本便和这位公子哥不熟,去年某场饭局结束后,王权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点酒,红着脸闷头就对他说想和他处对象。
  时玉当时懵了下,随后便熟练又委婉地拒绝,结果王权这小子不依不饶的,一个星期后穿着西装、捧着鲜花,又在饭局后对他告了次白。
  这次他明天清醒了很多,吞吞吐吐红着脸说了一大串话,什么我可以为了你付出一切,酸话整的一愣一愣的,时玉匆匆拒绝后头也没回的上了车,再之后他就听说王家老四性情大变的传闻。
  据说是被心爱的女人拒绝了,从此不再相信爱情,要冰封内心。
  时玉:
  他头疼,看一旁的王权不打算走,只能跟着坐在这,无所事事的喝茶撸猫。
  忽然间,一边沉默的男生开口打破了空气中的寂静:我现在在帮家里做生意,已经赚回了本钱。
  时玉:啊?哦不错。
  王权:现在整个北城年轻一辈只有我有这个成就。
  ?时玉淡淡的应:哦。
  王权余光紧紧盯着他,深吸一口气,抿着唇冷道:你现在还不想和我处吗?
  时玉:
  时玉怪无奈的,他知道王权不是这种贬低别人的性格,就是单纯的缺根筋:不想。
  你为什么不想!王四急了,咬牙飞快地说:我知道喜欢你的人很多,我不信他们比的过我。
  他的家世、长相、前途全部是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他不信时玉有比他更好的选择。
  除了性别,他到底差在哪里!
  时玉捏了捏眉心,觉得自己得好好的跟这个缺心眼的玩意说说什么叫处对象,什么叫搞/同性恋。
  他坐直了身子,话还没说出口,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又一阵喧哗声。
  紧接着,顺着大厅嘈杂的打招呼声,他听到了徐父爽朗开怀的大笑:哈哈哈,是,小儿也就人缘还不错,这些都是咱们北城年轻一代的孩子,都是好苗子、接班人。
  老陈,你初来乍到,北城里有什么想知道、想了解的,都可以来问我这不成器的儿子,他做生意什么的不会,玩倒是一把好手,千万别跟我们客气,都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