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缨和厉无争等人都在门外,看见他出来,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黎洛走出来,也没为难他们,说:那就开始查案子罢,我可不想一直被当做是杀人凶手。
  这正和谢长缨的意,若是能顺利找出凶手,那么赵太傅的案子就结束了,黎太子也必须按照约定,告诉他黎洛身处何处。
  黎洛想了想说:那个指证我的丫鬟在什么地方呢?我觉得她很可疑,先要去见一见她。
  厉无争一听就笑了,那丫鬟指证了黎太子,而现在黎太子要去见那丫鬟,怎么听都是去威胁的。
  谢长缨不愿意和黎洛说话,只是抱臂站在一边,厉无争就说:那丫鬟是赵太傅府上的丫鬟,专门伺候赵小姐的,人肯定在赵大将军的府上,你若是敢去你就去罢。
  黎洛挑了挑眉头,说:我行的端坐的正,有何不敢去?现在就去。
  黎洛变成了黎太子,而黎太子又被指证是杀死赵太傅的真凶,那大将军又是赵太傅的亲爹。如此说来,黎洛现在去大将军府上找小丫鬟问话,是绝对讨不到好结果的,而且绝对不被欢迎。
  一行人到了赵大将军府门口,门外的小厮见到他们,果然一脸的不欢迎。
  大家都听说了,杀死赵太傅的凶手黎国太子,已经被放出来了。就因为黎国使臣马上要入都城,所以黎太子居然被放了,杀了人也不会被惩罚。
  小厮们见到黎洛,简直咬牙切齿,道:大将军说了,这里不欢迎你们。
  黎洛很坦然,脸上挂着微笑,说:我们是来查案的。
  小厮一听,冷笑说:查案子?还查什么?人证物证确凿,你就是凶手!现在凶手逍遥法外,竟然还说是来查案的,太过搞笑了!
  很快府中就听到了外面喧哗的声音,赵家的老管家先来了,随即赵小姐也被惊动了,听说黎太子来了,当下顾不得太多,激动的就跑了出来。
  赵小姐一看到黎洛,眼珠子都红了,说:你还敢上门来?你还我爹爹的命!你杀了我爹爹!我爹爹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杀他!
  这话问得好。黎洛点点头,把赵小姐和赵家的小厮管家都弄懵了。
  黎洛说:杀人都是要有动机的,我和赵太傅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杀他?根本没有理由。所以凶手并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你们若是非要认定我是凶手,那就大错特错,会让真凶逍遥法外,到时候赵太傅九泉之下也会心寒。
  府门口先是一阵沉默,随即赵小姐激动的说:不是你还是谁?我的丫鬟亲眼看到的!她从小跟着我,是绝对不会说谎的!
  那敢问,指证我的丫鬟现在在哪里。黎洛说:我想要当面问一问她。
  当面问?管家开口,说:黎太子莫不是想要威逼利诱她罢,她不过是个小丫鬟,敢站出来讲真话已经是冒着死的危险,现在黎太子前来,恐怕不是问话而是灭口。
  黎洛说:这就是你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的确是来问话的。
  黎洛看他们不相信,便直接说:我只想想问一问,那丫鬟是赵小姐您的贴身丫鬟,赏秋宴入宫之时,小丫鬟不是应该时刻跟在赵小姐身边吗?小丫鬟为什么会出现在赵太傅遇害的大殿附近呢?那里距离设宴地点,有一段距离罢,她怎么会突然去大殿附近的。
  他这么一问,周围人都说不上来了,他们似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间有些发懵,全都是你看我我看你。
  黎洛道:难道说,那个时候,赵小姐也在大殿附近吗?如果赵小姐的小丫鬟看到了凶手,那赵小姐有没有注意到凶手呢?
  赵小姐目光闪烁起来,说:我当然不在那边,我怎么会在那里呢是这样的。我我是有些口渴了,所以叫丫鬟弄些水来饮。谁知道她迷路了,一离开就不知道去了哪里,这才误打误撞看到了凶手行凶。
  赵小姐说的磕磕绊绊,不只是黎洛听出了不对头,谢长缨和厉无争也是对视了一眼,看来其中大有文章。
  黎洛点点头,没有拆穿赵小姐的谎言,说:原来如此,我想与小丫鬟再确认一番,请你们行个方便。
  谢长缨同样也想要快点查清楚整个案子,毕竟黎太子说了,案子结束,他才会告诉谢长缨,黎洛到底在何处。
  谢长缨当下上前,道:皇上命我彻查这件事情,想来府上的人也不想赵太傅死的不明不白。
  赵小姐犹豫了,老管家也犹豫了。
  老管家说:小人和小姐都做不了主,正巧了,大将军在府上,不如让小姐先去禀报大将军,请大将军定夺这件事情。
  谢长缨点头,说:也好。
  老管家说:那就请王爷先到茶室稍作歇息。
  黎洛跟在谢长缨后面,也一同进了赵家的府邸,然后就往茶室而去了。
  赵小姐虽然不情愿,但也没办法,她看了一眼几个人的背影,快速离开了门口,往自己所住的院子疾走。
  老管家引导着他们去茶室稍作,大家走在赵家的花园里,这赵家看起来颇大,毕竟不只是住了大将军,赵太傅也住在这里,赵家又一家子都是当官的,不可谓不鼎盛。
  他们刚要入茶室,忽然听到一阵骚乱。
  有姑娘的声音尖叫着:救人啊!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啊!
  黎洛回头去看,就见不远不近的地方有一片湖,湖水很是宽阔,竟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样子。
  有好些个丫鬟小厮闻声簇拥在湖边,全都对着湖水里指指点点的。
  秋鹿跳湖了!
  秋鹿跳下去了!
  天呢,她怎么跳下去了?
  似乎是有人想不开跳湖了,黎洛支着耳朵听了听,不过离得有点远,他听不太清楚大家在喊什么,只能听到有人跳湖了。
  而谢长缨脸色一变,当下朝着湖边快步走过去。
  厉无争也是大吃一惊,说:秋鹿跳湖了,那个小丫鬟是不是叫秋鹿?
  黎洛也吃了一惊,这才听清楚,原来是秋鹿跳湖了。指证黎太子杀死赵太傅的小丫鬟,正是叫做秋鹿。
  黎洛赶紧往湖边跑过去,他跑过去的时候,湖边已经有很多人了。小丫鬟们簇拥在湖边,不少小厮都下了水去打捞,还有人划着船到深一点的地方去打捞,不过看来一时间什么也没捞上来,一无所获。
  黎洛立刻问身边的小丫鬟,说:怎么回事?
  小丫鬟不认识黎洛,见他穿着不俗,以为是府上的客人,便据实回答说:刚才有个叫秋鹿的小丫鬟突然跳湖了,你看她的鞋子还脱在这里!
  小丫鬟伸手一直,果然湖边上有一双鞋子,是姑娘的鞋子,不算是太好,但是也不能说不好,应该是有点身份的丫鬟的鞋子。
  不只是有鞋子,鞋子下面还压了东西,看起来像一封信。
  那小丫鬟继续说:秋鹿噗通一下子就跳下去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也太突然了。
  更多的人闻讯赶来,赵小姐也跑回来了,说:怎么回事?秋鹿怎么会跳湖呢?秋鹿人呢?救上来了吗?
  小丫鬟回答说:没有小姐,还没有救上来,湖水太广了,人跳下去就没影了,还没捞上来呢。
  赵小姐着急了,说:快啊,快多一些人下去救人!
  小厮们纷纷下水救人,不过时间已经过去一段,若是再救不上来,恐怕凶多吉少了。
  赵小姐着急的在湖边上走来走去,说:怎么还没救上来,快啊。
  黎洛俯身将压在鞋下面的那封信拿了起来,信封是空白的,上面什么也没写,不过里面应该是有信的,透过信封能隐约看到墨色的字迹。
  这是什么?赵小姐看到黎洛手里的东西。
  旁边的小丫鬟说:是压在秋鹿鞋子下面的信。
  赵小姐立刻皱眉,将信从黎洛手中抢走,说:还给我,这是秋鹿的东西。
  赵小姐对黎洛敌意很大,将信抢走,立刻展开来看。这不看还好一看大吃一惊。
  谢长缨就在旁边,他比赵小姐高大许多,不需要抢走那封信,只要第一低头就能看到信上的内容。
  赵小姐匆匆读了那信,当真是又惊又怒,再也顾不得太多,指着黎洛的鼻子说:是你!真的是你!果然是你!
  他一连说了三个是你,黎洛有点听不懂她什么意思,不过不难猜测,这封信上的内容,恐怕对黎太子不利。
  赵小姐愤怒的说:这是秋鹿的留书,她说她知道你被放出来了,一定会来报复她的。她说出实话的时候,就做好了被杀死的准备,但是又怕真的死无全尸,所以才会自寻短见,留书投河!
  看来秋鹿不是被人推下水的,而是真的投河了。而且她还写下了一封信,在死前仍然指证了黎太子是凶手,到死也没有改口。
  黎洛皱眉,顾不得太多,将信抢了过来,大体浏览了一边。赵小姐没有撒谎,信上就是这么写的。秋鹿还写道,自己是真的看到黎太子杀人,杀死赵太傅的就是黎太子。
  就是你!你是杀了我爹!
  我跟你拼命!
  赵小姐激动的浑身打颤,扑过来对着黎洛就拳打脚踢,甚至想要去咬黎洛。
  黎洛吓了一跳,本来想要躲避的,不过一阵咳嗽,感觉浑身无力。想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连女子的力气都不如了。
  旁边谢长缨冷眼看着,完全不打算插手帮忙,反而还退了一步。
  黎洛一瞧,心里真是气啊,想着好你个缨缨!等你相信我是谁,看我不好好教你体会一下什么叫火葬场!
  还我爹爹!
  我跟你拼命!
  赵小姐激动的推搡着黎洛,黎洛脑袋一晕,当下就被他推了个踉跄,撞在了湖水边的大树上。
  旁边小厮丫鬟都上来劝阻赵小姐,那叫一个鸡飞狗跳的。
  大家好不容易拉住了赵小姐,却见黎洛靠着大树,身体晃了好几下,居然双膝发软,慢慢的跪在了地上,一副马上要晕倒昏死的模样。
  这一下子谢长缨着急了,他终于动了,拨开人群快步走到黎洛面前,蹲下来查看他的情况。
  黎洛感觉一阵窒息,咳嗽都没力气咳嗽,使劲儿的喘了好几口,嗓子里发出哨鸣的声音,一看就是哮喘发作了。
  谢长缨皱眉说:你怎么样?
  黎洛无力的抬眼看了他一眼,说:放心,还死不了。不过要是真的死了,就没人告诉你黎洛在哪里了。
  黎洛简直一言中的,谢长缨不是关心黎太子,而是怕黎太子死了,没人告诉他黎洛的下落,这才有些着急。
  厉无争也着急了,说:大夫呢?他的哮喘发作了,快叫大夫来。
  赵家一看,黎太子若是死在了他们府上,那绝对是大事儿,所以不管待见不待见黎太子,还是赶紧叫了大夫。
  黎洛被送到了空置的房间,他躺在床上,大夫立刻给他诊治。
  的确是哮喘病犯了,大夫开了些汤药让人去熬煮,说是马上送过来。
  不过其实哮喘治疗起来很困难,别说是古代了,就算放在现代,也几乎是不可治愈的,无法根除,在古代更是没有什么特效药。
  黎洛缓了两口气,感觉舒服了一些,起码可以正常呼吸了。
  大夫嘱咐他说:千万勿要激动,恐怕方才黎太子是太过激动,所以才勾起了喘病。
  谢长缨和厉无争站在旁边,厉无争忍不住小声嘟囔说:这般娇气,也是没谁了。
  黎洛对大夫点点头,说:多谢大夫,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大夫又嘱咐了一会儿,这才出去熬药了。
  黎洛坐在床上,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厉无争揶揄说:怎么,刚才黎太子是被赵小姐给吓着了?看来黎太子也是有亏心事罢,不然不能被吓得喘病发作。
  黎洛抬头去看厉无争,说:赵小姐的确挺吓人的,不过我不是被赵小姐吓着才气喘的。
  大夫说黎洛很有可能是因为激动或者惊慌,因为情绪波动太大,所以引起了哮喘。不过黎洛对哮喘多少有些了解,一些刺激性的气味儿,也会引起哮喘,很多诱因都会引起。
  黎洛刚才哮喘发作,并非情绪的波动,他闻到了一股香香的味道。
  黎洛若有所思,说:赵小姐身上的香味,很特别。
  就是那股香味,因为赵小姐突然扑过来拳打脚踢,黎洛深吸了一口气,很确定的闻到了那股香味儿,又特别又有些似曾相识。
  他这话一说,厉无争满脸鄙夷,觉得黎洛的话很是孟浪。
  姑娘家身上当然都有香气,不只是女子会佩戴香囊,有身份的男子的衣物上,也一定要熏香,这是高雅和体面的象征。不过大家身上的熏香味道都会有所不同,黎洛以前就很喜欢闻谢长缨衣服上的味道,不浓烈,淡淡的,闻起来让人很安心,有种安全感。
  而黎太子身上也有股熏香的味道,因着黎太子有哮喘病,他衣服上的熏香会加入一些药草,可以缓解哮喘用的,有股清冷的苦味儿。
  黎洛低声喃喃的说:赵小姐身上,有一股微甜的果香。
  果香?谢长缨突然眯了眯眼睛。
  果香和花香稍微有一些不同,虽然果香清甜,不过留香时间相对较短,而且很容易变得俗气,不似花香那般清远悠长,所以用果香做熏香的,其实并不多。一般都是药草或者花香,最多掺杂一些果香作为点缀。
  黎洛一提果香,谢长缨脸色就变了。
  黎洛消失的那一天晚上,他们本来是要去赵太傅遇害的大殿查看的,根据寒敬亭说,大殿里的蜡烛被动了手脚,里面加入了安眠的香料。
  谢长缨去仔细的查看过了,的确有奇怪的香料,而且配置的很独特,闻起来有一点果香的味道,味道微甜,留香时间极短。
  这种果香本就不霸道,留香时间又非常短暂,大殿里本就熏香,味道很容易被覆盖住。而且一打开门,有风吹来,果香也就散去了,完全不容易被察觉。
  赵太傅出事的那天,黎洛进去过大殿的内殿,当时他闻到了一股香味儿,不过很淡,所以没有在意。
  而现在黎洛又闻到了类似的果香,香味虽然非常浅淡,不过可以确定,是从赵小姐身上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