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周樱樱怕刘鹊口惠而实不至,如今听得他愿意先替春深换了奴藉,足见其诚意。
  周樱樱估摸着春深一时间也不好答话,便道:“刘爷的诚意我是知晓了,过两日定然给你一个准信。”
  刘鹊听闻此话,又朝周樱樱行了一礼道谢。临别之时又道:“我等着你的好消息。”这话虽是对周樱樱说的,但说话之时看着的却是春深。
  春深与他相视一眼,却不敢细看,又连忙把头垂了下去。
  待刘鹊走了,周樱樱便问春深:“你愿意答应他吗?”
  春深性子向来稳重,待人处事也是循规蹈规。二爷是位谦谦君子,若许予他,倒是合了她的性子。然而情爱之事却最没有道理,她偏偏便对这个率性轻狂的刘鹊动了心。
  只听了刘鹊求娶之言,春深一时间又是柔肠百转,拿不住主意。
  这本就是终身大事,周樱樱也不催她,只道:“我瞧着这一时叁刻你是定不下心来,这两天你便好好想想吧。”
  然而春深的事儿尚且未有定案,府里却又生了件大事。听说许姨太太为韩慕兰相看了人家,可韩慕兰知那家公子虽是出身高贵,屋里却已有了两﹑叁个心爱的丫头。原来这在世家子弟之中也是等闲事,然而韩慕兰这回却似是钻了牛角尖,死活不同意这门婚事。闹到后头,竟是闭门绝食,把许姨太太气得不轻。
  因韩光照中榜的事,许姨太太心中已有郁气。再加上为着韩慕兰的事,被侯爷怪责了一回。许姨太太更是积郁难纾,结结实实地病了一回。
  许姨太太身子骨向来不错,今儿难得卧病在床,府中小辈自然要去探望一番。这种面子情韩光霁是不屑做的,可周樱樱却不能不顾。于是这日便与周如柏一同去了许姨太太的院里探望。
  周如柏毕竟是男子,不好多待,是以表示了一番关怀便先行告退了。原来周樱樱后脚也想跟人走了,却被许姨太太留了。
  然而周如柏一走,许姨太太便屏退了下人,周樱樱一瞧这阵势便知要生事,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果不其然,待屋里得二人时,便见许姨太太蹙着眉,哀哀怨怨地道:“……阿樱,你是不是怪我?”许姨太太本就生得娇艳,此时虽是脸色憔悴,却是容色楚楚,惹人生怜。
  周樱樱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含糊道:“姨母向来待我极好,我又有什么事好怪你?”
  此时许姨太太听了,却是勾唇一笑,“你也用不着跟我打马虎眼。自从你病了一回,性子便改了许多,说话行事也与往日不同了。我以往总当你是家里养的娇儿,只知风花雪月却不知事。可如今回想起来,你做的哪一庄不是在为难我?叁爷挨罚那回,你当着侯爷的面要闻风斋的管事权已是在下我面子……我只当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也不曾责怪你。可慕兰﹑慕兰她……你说,那谢公子是不是你有意引到侯府来的?”
  之前周樱樱做了这许多事,暗中与许姨太太相争,她都能容忍下来。可这回为了韩慕兰却是动了真怒,想来这叁个子女当真是她的心头肉。
  只这引外男勾引府中女眷的罪名周樱樱却不敢白担,于是忙道:“姨母说的什么话!天地良心,阿樱可从未做下这等不要脸的事。自哥哥与谢公子来到府中,我便不曾邀过大妹妹到我屋里……大妹妹几次与谢公子见面,都是她﹑她主动去栖梧院的。再说……这府中有什么事能瞒得住姨母?我便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
  许多为人父母的,但凡孩子行差踏错,总觉孩子是被带坏了,不由自主便把问题推到旁人身上。便是许姨太太这般精明能干的人也不例外。
  然而许姨太太虽然对周樱樱生了怨怼,心中却知周樱樱所言不虚。闻风斋里少不得有她的眼线,倘周樱樱真起了歪心思,她又岂能不知?或是病中胡涂,又或是被韩慕兰气狠了,许姨太太才会对周樱樱说出这番话。
  再说,如今周樱樱与韩光霁夫妻情好,她再难插手闻风斋的事……且周如柏又当了京官,周樱樱便又多了座靠山。原来想着把周樱樱拿捏在手里,便是韩光霁成了世子,她尚能把侯府中馈握在手中,往后也好替韩光耀铺路。眼下看来却似是难了。
  只许姨太太操持家事多年,性子毕竟沉稳,如此思来想去,又回转心意。遂缓了口气与周樱樱道:“阿樱,姨母是被你大妹妹气着了才说了那些胡话……你可别听进心里去。”
  不听进心里去是不可能的——只周樱樱觉着许姨太太在这个时候还能审时度势,低下身段来拉拢她,心中也有几分佩服。
  周樱樱想了想,便同她虚与委蛇道:“姨母这阵子也是不容易,既要管二爷的事又要担心大妹妹……为此一时想岔了也是有的。”
  许姨太太听了这话,忽然叹了一息道:“正好你提起二爷的事……因我病了,侯爷便提道为二爷宴客的席面由你来操办。待会我便让人把事交代与你,”她说罢见周樱樱欲言又止,便道,“这是侯爷亲自吩咐的,你可推拒不得。”
  周樱樱听着这事,侯爷似乎有些让她插手公中的意思,一时也不知是喜是忧。然而这既然是侯爷吩咐的差事,周樱樱只得领了。
  待回到闻风斋,周樱樱便把许姨太太的话说予身旁的春深知晓。府中的人只知韩慕兰对婚事不满,因而闭门绝食。眼下听了周樱樱所言,才知中间还牵扯了个谢公子。
  春深此时听得个中细节,一时愣了神,讷讷道:“……未曾想大姑娘这般人才,竟也吃了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的苦头。”
  周樱樱听后,嗯了一声道:“情爱之事本就无道理可讲。要是有才有貌便能得中意之人,这感情一事也不会如此折腾人了。前人也不必说什么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原来春深正替周樱樱收起肩上的披帛,此时手里一松,披帛便轻飘飘地掉了在地上。
  周樱樱见她神思不属,轻唤了一声,“春深?”
  春深听罢,回过神来,把披帛捡起。接着又朝周樱樱施了一礼道:“叁奶奶……奴婢﹑奴婢想明白了……烦请奶奶替奴婢给刘爷回个话,只道奴婢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