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外界关注度再高,实际上这个案子并不复杂,岑景手里有足够的证据订死姚闻予。
  岑景一身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
  全程严肃,每一个问题几乎是压着对方的律师在打。
  中途时,岑景甚至走到对面的被告席,双手撑在对方面前的桌子上说:十九号当天凌晨一点十八分,也就是在当初事件曝光的那个晚上,一个ip地址在国外的账号显示是被告当事人
  那个姓葛的律师上次见过岑景。
  如今更是冷汗一颗颗往下砸。他本来以为对方就是个半吊子,哪知他每句话都在关键点,能无比精准地抓住对方的漏洞。
  那双眼睛盯着你的时候,让人无所遁形。
  姚闻予脸色更是相当难看。
  岑景咄咄逼人,就在所有人以为结局已定的时候,姚闻予看了一眼旁听席的贺辞东,咬了咬唇偏头和律师说了句什么。
  然后律师当场要求休庭十分钟。
  岑景站在中间,站直,转头同样朝贺辞东看过去。
  旁听席的人不少,贺辞东正坐在第一排。
  岑景突然冲他勾了勾嘴角。
  眼里凉意值拉满。
  一个小时后,审判结束。
  等在法院外面媒体蜂拥而至。
  岑先生,案子赢得太漂亮了!我看你这边连律师都没请,你是怎么做到这么专业的?
  岑景站在石阶上,问:我难道不像个律师?
  当即周围人都笑了,连声说很像。
  又有人问:在法庭上,最后对方的辩护律师咬死说视频里的人就是你,不存在诽谤的可能,不知道你本人怎么看?
  对方慌了而已。岑景,我不怎么看,法院的结果是公平的。
  事实上,当时对方已经失去了翻身的可能。
  回来就咬死了这一点,岑景也一早预料过。
  毕竟很多事变得不一样后,很难说贺辞东未必不会为了姚闻予,把原视频当成呈堂证供拿出来。
  对方也确实抓住了这一点,但是直到法院审判结果下来,原视频也始终没有出现。
  眼前的这些记者又突然骚动起来,往石阶上面迎上去。
  岑景回身看了一眼,是戴着口罩的姚闻予。
  姚闻予看起来精神相当萎靡,不仅仅是因为当庭和岑景道歉,而是他现在从一个天才建筑师,硬生生因为岑景,变成了人人唾弃的对象。
  记者的问题相当不留情面。
  姚先生,你雇佣水军在网络上造谣,是出于什么理由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嫉妒吗?你要不要公开回应一下你和时渡老板贺辞东的传闻?
  甚至有人说:听闻你上半年那部落选的建筑设计,理念抄袭了国外的建筑大师理卫的作品,是真的吗?
  姚闻予低着头一言不发,被人群簇拥着到了岑景的旁边。
  他突然停下来,转头朝岑景看过来。
  岑景迎上那双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懂的眼神,面无表情看着他。
  这一仗,岑景赢了。
  用他自己的方式。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的呼声再次拔高。
  然后所有人就看着好几个保镖模样的人穿过拥挤的媒体,将姚闻予隔开在人群之外。
  其中一个保镖开口说说:姚先生,上车吧。
  那辆黑色的车安静地停在下边的路旁边。
  当即有媒体高声道:是贺辞东的车!快快快,采访到他一定是第二天新版的头条!
  媒体本来都以为贺辞东已经离开了。
  毕竟他今天虽然出现,但实际上一直没露面,此刻这种作态,站哪一边已经很明朗了。
  姚闻予被保镖护在中间,抬头再次看向岑景,眼里露出讽刺的笑意。
  人都走了,还挤在岑景身边的媒体突然越发温和起来,好像生怕有个问题伤害到他。
  其中有个女记者,非常同情地看着岑景说:岑先生,你今天在法庭上言辞相当犀利啊,生活上也是个这样干净利落的人?
  这话问得相当委婉,就为了从旁印证外界的猜测。贺辞东受不了他这么强势逼人的性格,所以才有了姚闻予的存在。
  岑景:大概吧。
  记者越发同情了,小声说:那句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有时候还是有道理的。
  姚闻予就是典型。
  岑景一笑:可我不爱吃糖。
  而另一边,姚闻予上了车就扯下口罩,看着车里的人愣了一下。
  高扬点头:姚先生,我送你。
  姚闻予:辞东呢。
  老板在结果出来后就先离开了。
  姚闻予心下一沉,问:他是不是生我气了?
  没有。高扬一板一眼,尽职尽责地做着助理工作,姚先生,老板是什么人你很清楚。离开前只是让我转告你,这件事到此为止。
  高扬也没说,休庭时姚闻予提出原视频里人就是岑景的时候,老板是直接黑了脸的。
  虽说老板不待见岑景,但高扬还是觉得,这件事本身,贺辞东打开始就没想过让姚闻予赢。
  贺辞东是个极度有原则性的人。
  本身把视频曝光这种事就让人不齿,还请营销。
  高扬也不懂,这姚闻予以前挺好的,怎么去国外疗养一趟回来,做事越来越没有下限。
  不过但他也没立场去提醒姚闻予什么。
  姚闻予嘴上说:辞东本来就是个那样的人,我了解他的意思。
  但实际上,一想到自己被岑景当庭羞辱,记者围着他问的那些问题,就狠狠攥紧了自己的手,用力到指甲全都失了颜色。
  果然第二天的报纸头条,《建筑师天才当庭道歉,细究之下竟是为爱痴狂》《昔日新星蒙尘,姚闻予深陷抄袭风波》
  姚闻予身败名裂的结局几乎可以预见。
  但岑景也清楚,贺辞东不可能一直放任这样的消息发酵下去。
  果然不到两天,很多消息就在媒体平台上销声匿迹了。
  墨林苑的别墅里。
  卫临舟一大清早就蜗居在这边,拿着报纸吃着早茶对下楼的贺辞东说:老贺,这次处理的动作慢了点啊。
  就算讨论声不在,姚闻予现在在建筑设计这块也做不下去了。
  贺辞东从楼上下来,拉开卫临舟旁边的凳子。
  这事儿他做过头了,该受点教训。
  卫临舟点点头,还是奇怪,我怎么发现你最近对他不冷不热的。
  有吗?贺辞东喝了一口咖啡,端过早餐淡淡问道。
  没有吗?卫临舟瞪大眼睛,报道的事儿就不说了,他现在找你五回,你能有一次回应就不错了。重点啊。卫临舟看着院子里来来去去的人道: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翻修院子,还把楼上他那间房重新装修了,当初可是你问了他意见,特地让人布置的。
  翻修是因为到年底了,钟叔的主意。贺辞东睨了卫临舟一眼,你有意见?
  我哪儿敢啊。卫临舟当即摆手。
  他只是觉得奇怪而已。
  说到了年底,卫临舟念头一转。
  问贺辞东:周周放寒假了吧?今年还是来这边过年?
  贺辞东嗯了声。
  让她早点来。卫临舟说:去陪陪于茜也行。自从两人闹那么一场,姜川跟疯了一样,动不动就半夜三四点打我电话,都被他搞得快神经衰弱了。
  这事儿你别乱出主意。贺辞东说:主要看人于茜自己的态度。
  我知道啊,所以这不正需要个小孩儿来调节一下气氛嘛,你说今年这都什么事儿啊,一天天的。
  贺辞东顺手拿起桌上的另一份报纸。
  版面上就是一张放大的照片。
  年轻男人的眼睛像是误闯进了镜头里,带着一点虚晃的朦胧,但又干净澄黑。
  卫临舟: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然后往贺辞东手里的那份扫了一眼。再次看向贺辞东,越发奇怪了。
  你看他干什么?卫临舟道:不够给自己添堵的。
  贺辞东:你很讨厌他?
  肯定啊。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
  卫临舟这话也没能接得下去,他想说当然是岑景做的那些事。可仔细回想这一年时间,还真没有什么招人恨的点。
  他连这一年见了他几面都想不清楚。
  你这么一说。卫临舟拿过贺辞东手上的那一份,仔细看了看说:他现在看起来还挺顺眼的。
  贺辞东没再说什么。
  院子里钟叔正在忙上忙下,把亲儿子钟子良指挥得团团转。
  墨林苑有了一年一度迎接新春的气氛。
  谁也没有在他面前主动提起过岑景。
  那份离婚协议现如今就在书房的抽屉里头放着,离生效不足两个月,好像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个结果。
  但料峭的寒意笼罩着这个深冬。
  有什么东西始终在被往前推动。
  这样云雾笼罩被裹挟的感觉,让贺辞东眼底也带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凛霜。
  岑景的官司赢得相当漂亮。
  年底把辰间的事情处理完,每人发了一个大红包,算是放了假。
  企划部的一个女生拿着红包,看着岑景痴痴笑,说:老板大气!
  一片应和声。
  都回去好好过年吧。岑景笑了声:年三十准点在群里再发,记得抢。
  一阵阵哇呜怪叫。
  有人问:老板,你这个年打算怎么过啊?
  然后当即就挨了旁边的人一手拐。
  岑景的背景别说在公司,在整个東城都不是什么秘密。
  他不可能和贺辞东一起过,岑家就更别说了。
  岑春城那傻逼自从岑景再次在東城出现,就一直没敢露头,估计也是怕岑景报复。
  岑景捏着一空红包,拍在问这话的男生脑袋上,打破这现场突变气氛。
  笑道:有钱人的生活别瞎猜。
  第45章
  时间越接近旧历新年,外环就越空。整个東城突然之间变得安静下来,路边光秃的枝丫和掉落的枯叶带着这个时节城市特有的萧索。
  从上空往下俯瞰,就像是一只庞然大物准时进入了休眠期。
  不过内环的年味还算浓厚。
  大年三十前一天,東城迎来了近几年来最大的一场雪。
  短短两个小时就在路上垫起了指节深的厚度。
  对岑景这种已经忙碌了将近一年的人来说,这样的节假日是难得的清闲日子。
  三十那天一大早,岑景准点起床,顺带给自己做了个早饭。
  面包虽然烤糊了,胜在味道还行。
  回复着手机里公司里的人和乱七八糟的祝福短信,房间里放着轻音乐,沙发柔软舒适,暖气温度适宜。
  二冲的消息催了将近一整天。
  下午三点又来了一通电话。
  快点来啊。二冲的声音很大,我们今年难得不回老家过年,我跟你说你今年不来,以后可没这机会。
  岑景笑了笑,你们可是新婚头一年,我在算怎么回事。
  少墨迹。二冲说:就图个热闹,我们自己太寂寞了,你就当过来陪陪我们。
  岑景知道二冲是怕他一个人太冷清。
  但实际上他往常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春节对不少人来说意味着团聚,对他来说,和一个普通假期没什么区别。
  岑景拗不过他,最后还是应了。
  听见电话里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岑景说:听见炮仗声了,我可提醒你啊,春节期间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你别还没等我来,就先被别人逮了。
  二冲笑骂:滚,隔壁小孩儿放的,你赶紧的。
  岑景在傍晚六点围上围巾准时出门。
  二冲他们付了首付的房子相对偏远,岑景开车从二环绕行。
  暮色渐渐降临。
  穿过一红绿灯时,岑景隔了老远看见路上走的几个人就察觉到不对。
  车子开近了,岑景猛踩了一脚刹车。
  站住!岑景开口。
  他摇下车窗,侧头看了眼几个人中间的那个,皱着眉出声:周周?
  女孩儿和岑景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有些不一样,这么大冷的天竟然还光着两条腿,头发扎了马尾,还画着浓妆。
  她旁边站着的四五个人全是十七八岁的男生。
  其中一个全身挂满丁零当啷各种环的男生看见岑景,转头问周周:这谁啊?
  不认识。周周说。
  岑景一看她那眼神就知道她撒谎。
  当初岑景第一次在贺辞东车里见到她的时候,装得跟乖乖女似的,转头就冲他龇牙。
  就算现在很多情况变得不同,但她毕竟还是太小,眼里藏不住事。
  岑景当下就打开车门下车。
  嘭一声甩手关上车门,往车身上一靠,拿出烟盒笃笃在车上敲了两下,抖出一根衔在嘴边点燃。
  牙齿咬着烟屁股说:我是她哥,今天算你们倒霉,遇上我。说吧,干什么的?
  我们另一个男生说:我们是朋友。
  这个说话的一看胆子就不大。
  岑景毕竟是个成年人,气场在那儿,他一副要多管闲事的样子显然让十几岁的人感觉压力很大。
  朋友。岑景取下烟跟着重复了一遍,眼神往几个人身上一扫,什么朋友会在大年三十晚上跑外面聚,都还在上学是吧?一早计划好的?我不管你们想干什么,现在最好老实交代,要么就麻溜滚蛋。
  几个人里最高的那个倒是硬气。
  估计也是带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