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他说。
  然后岑景的手心里就多了一支钢笔。
  对比旁边龙飞凤舞有力度的贺辞东签名,岑景的字就带了一股洒脱,下笔连贯不拖泥带水。他这会儿没戴眼镜儿,所以情绪都很直白地落进旁人的眼里。
  岑景刚好签完,放下笔,把文件递过来。
  贺辞东收回目光,接下根本没看,直接打开抽屉扔进去。
  世上没人会特意和钱过不去。
  岑景想如果能在一年内拿到他想要的,即使对方是贺辞东也没关系。
  他和这个人没仇,不介意合作。
  还有事吗?岑景问。
  贺辞东:今天的事情只此一次,我希望不会有第二回 。
  岑景立马就想到了聚餐那会儿贺辞东勉强算是帮了他的事。
  岑景:我没说非要贺总出面吧?
  贺辞东:别总这么随心所欲做事,我也没想帮你。有病找医生,而不是赌气喝酒进医院麻烦别人。另外,你知道聚齐那一桌子的人需要协调多少时间浪费多少人情?我没那么空闲陪着你上演闹剧。
  岑景半靠着椅子,面无表情看着贺辞东。
  贺辞东同样直视着他。
  这人今晚回来直接甩了他一份离婚协议,又是投资又是说他做事不管不顾。
  小情人吹枕边风了?
  岑景:有话你就直接说,到底想干嘛?
  果然,贺辞东:这段时间你先从家里搬出去。
  随即扔来一把钥匙。
  房子给你找好了,离公司很近,车你可以开走。
  岑景他第一反应是还好之前找二冲拿了原身他妈那房子的钥匙,果然这世上的狗男人做事套路都差不多。
  今晚回来路上,刚想着这人好歹没做出把人撵出门的做法。
  回头就狠狠挨了一巴掌,脸生疼。
  岑景拿着钥匙看了看,抬头问他:有人要来住?
  猜到了还问?
  贺辞东够狠,无异于问他,何必自取其辱。
  岑景甩了甩钥匙,笑了下:什么话都让贺总说尽了,让我很没有面子啊,你让我搬出去就搬出去,我是你养得狗啊?
  最后一句岑景问得很轻。
  贺辞东抬眸:说吧,想要什么?
  岑景,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追加三千万,利益四六开,我六,你四。
  贺辞东:胃口不小?
  岑景:过奖,我也不能总吃亏是吧。咱俩毕竟还没离呢,用你钱我真不心疼。
  第13章
  岑景一大早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原身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和岑景的审美也不太一样。
  需要带走的,加起来也没有一个皮箱。
  他提着箱子下楼那会儿,钟叔和陈嫂他们都在。
  一个两个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岑景笑了笑,说:你们别这幅表情啊,弄得我好想要死了似的。
  呸呸呸,瞎说什么呢。陈嫂作势要打他。
  岑景放下箱子,站在客厅,说:我你们就别担心了,照顾好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陈嫂眼睛红了,钟叔也一脸不忍看他的样子。
  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突然要搬走。
  岑景因为他们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故意说:等我挣钱了来接你们,照顾贺辞东真是白瞎了,以后都来照顾我,我给你们养老好吗。
  两人终于被逗笑,钟叔让他照顾好自己。
  陈嫂拉着他手说:你要想吃陈嫂的饭了,就给我打电话,我去给你做。
  好,放心吧,饿不着自己。
  岑景就这样提着箱子离开了墨林苑的房子,没有回头。
  住在这里的时间比预想中都要短很多。
  他其实真挺喜欢这儿的环境和别墅格局设计,想着以后要不就在附近买算了。
  贺辞东下楼的时候岑景已经没在了。
  早餐过于安静,这段时间早上总能听见客厅里陈嫂和某人说话的笑声。
  现在一切如常,恢复了以前的模样。
  贺辞东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吃饭,出门,一如既往。
  他离开后,陈嫂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和钟叔说:我感觉岑景这孩子真挺好的,你说辞东现在这么做,以后要是后悔了可怎么好?
  钟叔叹气:他那么有主意,哪会听劝。再说,闻予那孩子对他来说很特殊,他本来就不喜欢小景,自然事事以闻予为先,算了吧,年轻人的事少管。
  陈嫂嘀咕:这以前吧,没对比,现在再想想,感觉还是小景好。你看看这长得又好脾气秉性也不错,辞东怎么就不喜欢呢?
  这不喜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钟子良那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
  他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看着大门的方向说:我哥其实挺重情的啊,不然也不可能护了闻予哥那么多年。
  钟叔仰头骂他:你懂个屁,你小子以后要是结婚了,难道也要把自己媳妇儿赶出去?真要敢这么做,看我不打断你腿!
  我可没这么说啊。钟子良不敢跟老头犟。
  自己咕哝:我要是不喜欢,我从一开始就不会结婚好吧,这能是一个概念?
  另一边的岑景自然是没有去住贺辞东的房子,车当然也不可能开走。
  他提着行李箱打车直接去了原身他妈留下的那房子。
  一整天都用来收拾了,时渡没去,也没人打电话催。
  房子岑景还是满意的,之前钟子良住过,这小子还算有良心,走之前通通打扫了一遍,没费他多大力气。
  他添置了电脑等物品,该换的也都换了一遍。
  晚上还特地约二冲吃了个饭。
  还是上次的老位置,烧烤摊上刘冲张大嘴巴说:你要自己单干?
  嗯。岑景咬了一口签子上的牛肉,问他:前期材料准备这些很麻烦,你在这片混得熟,问问你有推荐的人没有。
  岑景说完就扔了手里的签子,皱眉:你这牛肉太辣了啊,辣椒不要钱还是怎么的。
  二冲给他倒了杯水放他前边。
  不是说胃不好吗?别吃了,等会儿给你上点别的。
  刘冲说完就真的认真思考起他说的问题来了。
  想了想道:你还记得咱们以前那胡同口老五吗?他现在是什么高级人力资源管理师,肯定不缺人才。总之,放心好了,这事儿给你办妥妥的。
  岑景笑了,拿着杯子敬他。
  刘冲把他杯子拿走,说:别喝了,在我这儿以后都不许喝。
  聊完正经事,刘冲问他:怎么突然想起来自己干了?
  岑景扯扯嘴角:自由吧,不受制于人。
  什么都让别人牵着鼻子走的滋味可不怎么好受,贺辞东给他上的这一课,还挺深刻。
  岑景当天晚上还见到了刘冲女朋友,叫卫婉,普通白领,站在刘冲身边打量岑景的时候两眼有些放光。
  笑着说:二冲说我还不信,没想到真这么帅啊。
  岑景失笑,说:你俩结婚我肯定包个大红包。
  岑景的生活就这样定下来,异常忙碌。
  他偶尔会到时渡,也不知道是不是贺辞东打过招呼,老余虽然有心奴役他,到底没把一些耽误工夫的麻烦事丢到他手里。
  时渡关于他的流言越来越盛,最广的就是听说他被贺辞东赶出家门了。
  有人传亲眼看到岑景早上挤地铁来上班,说得有板有眼,可岑景连这段路的地铁入口在哪都没有摸清楚。
  他买了辆代步车,小贵,就跟上辈子开的那辆差不多。
  这苦情剧一样的设想,套他身上怪别扭。
  岑景的公司注册包括前期人员招募,资金投入等等在半个月的时间里迅速搞定落实。
  地点就在离时渡不到两个公交站的一处商业大楼的22层。
  取名,辰间。
  辰间在短时间内以两千万的价格拿下了西郊的一块地皮,東城不少人猜测是哪个大傻子在干这种蠢事的时候,政府要在这边建设市区新区的消息随之传出。
  短短不到一个月,两千万的投资利益翻了三倍不止。
  辰间,包括辰间的法人代表岑景。
  迅速在商圈中心的各大公司挂上号,成了关注的重点目标。
  然后所有人再一想,这岑景难道不是和时渡老板贺辞东结婚那个?
  等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时渡已经借着辰间的热度,悄无声息完成了下半年重点项目的招商目标。
  无论竞争对手还是合作方都懵了,心想着两口子搞声东击西呢?
  实际上也差不多。
  周三下午两点左右,岑景就坐在时渡三十二楼贺辞东的办公室里。
  这还是岑景第一次上来。
  他在时渡的时候身份还不足以有上到这么高的地方谈工作。
  现在不同,他是辰间老板。
  秘书端着咖啡进来的时候,就惊奇地发现,某个传闻中被赶出家门的人正倚在办公椅上撑着脑袋闭目养神。
  而老板自顾自忙着自己的,两人一句话没说,气氛却莫名和谐。
  秘书刚把杯子放下,岑景就睁开眼睛。
  贺辞东也停下手上的事,抬头看过来。
  眼睛扫到岑景眼下的青影,和秘书说了句:出去把咖啡换成牛奶。在秘书正一脸我好想知道了什么秘密一样的脸色中又加了句:热的。
  好的贺总。
  秘书连忙把咖啡端出去了。
  岑景放下撑着脑袋的手,笑了声说:看来这身份不同,待遇就是不一样。
  如今离开家里,贺辞东做事反而像个人了。
  贺辞东没搭理他。
  问:最近很忙?
  是啊。岑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找上门的人太多,都快应付不过来了。
  贺辞东看着他,突然发现他似乎比一个月前又瘦了不少。
  这个认知不知怎么的让他有些觉得刺眼。
  扯了扯领口的扣子,瞥他一眼说:不想应付的人就推了。
  说得容易,我不是你,贺辞东。
  岑景最近都叫他贺总,有些进退有度的距离感。
  再次正儿八经直呼其名,证明他不想掩饰自己的嘲讽。
  比方说,他不会告诉贺辞东,他这一个月忙的昏天暗地,睡眠不足不敢开车有时候得叫钟子良来帮忙。
  比方说养生计划不得不中断,因为应酬少不了,喝酒在所难免。
  贺辞东难道不知道吗?他肯定知道。
  岑景需要钱,而贺辞东想让他挣钱,这就是他们关系的本质。
  时渡的保驾护航让辰间迅速声名鹊起,给岑景铺了一条康庄大道。
  但岑景是个成熟的成年人。
  他能奢望有一天辰间一旦出事,贺辞东会出手帮他?
  反正岑景自己是不会相信的。
  岑景可以肆无忌惮地执行自己的计划,在时渡的支持下快速拓宽自己的领域。但他真的能随心所欲?
  不,他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但岑景又觉得这样挺好,他拿着贺辞东的钱,做的也不是被别人强迫的事儿。
  除了身体有些超负荷,他没有任何负担。
  正所谓靠着大树好乘凉。
  秘书端来的牛奶温度适宜,窗外天光正好,岑景倒是真有些困意。
  贺辞东:周六在天意会所有场拍卖会,你跟我一起去参加。
  拍卖会?
  岑景拿着杯子看他:去干什么?
  贺辞东抬眸,证券交易所的负责人胡正林也参加。
  岑景顿时清醒两分,转头又一想,辰间的动向贺辞东肯定了若指掌,而他最近需要见什么人贺辞东自然也知道。
  他愿意帮忙,岑景也不打算拒绝,而且这姓胡的很不好搞定。
  岑景举了举自己的杯子,说:行,那我先谢谢贺总。
  贺辞东突然抽了张纸递过来。
  岑景:
  贺辞东:嘴上沾了牛奶。
  岑景没接,拇指抹了一下,抿了抿唇。
  贺辞东看他两眼,自然收回手。
  岑景从时渡出去的时候,在楼下撞见了公司销售部的一个小部长,名叫楚轩。
  岑景和这人不熟,但知道他似乎认识姚闻予,也是因为姚闻予的关系才进了公司。
  重点是原身还在的时候,这俩人是死对头。
  这楚轩也就二十多岁,和岑景差不多大。
  普普通通的长相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自傲气质,见了他就说:这是被撵出来了?有的人啊就是没有羞耻心,被人从家里赶出去还不够,现在还跑公司来骚扰贺总,怎么就这么不要脸?
  楚轩一个地位一般的员工,自然不知道岑景现如今的身份和动作。
  他只是淡淡扫了这人一眼,滚开。
  楚轩拿手指着他,你怎么说话的!
  自然是说人话。岑景道:不过要是遇见说不了人话的,我也不奢望他能听懂。
  这个时候周围经过的人还不少,大家都在一个公司,认不认识是一回事,但也不妨碍这些人看热闹。
  这楚轩估计以前在原身身上找足了存在感,一时间适应不了。
  不知道说什么,涨红了脸就想上手。
  他的手刚碰到岑景的胳膊,岑景抬脚就朝着他膝弯踹了一脚,用力很大。
  这人当场就单膝跪下了,惹得周边一片惊呼声。
  岑景垂眼看着他,皱眉:我能碍于贺辞东的关系忍着姓姚的,但不代表我怕他。别仗着一点关系撒尿撒到我头上,我今天能给你一脚,明天我就可以废了你。记住了,以后见着我滚远一点,别再让我见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