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岑景在乎的不是这个,他没好气地说:你当然不在意,但能拿到这视频的不止你一个,我不想某天忽然在乱七八糟的网站上看见自己,又或者被人在社交媒体上到处转载。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
  贺辞东哪管他身败名裂还是臭名昭著,就算他不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但这么一把刀悬头顶,他又不是脑子有问题。
  贺辞东:不会。
  岑景: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目前除了相信我还有更好的选择?
  刚好陈嫂那边喊开饭了,岑景瞪他半天,点点头丢了句:算你狠。
  然后下了沙发去给陈嫂帮忙了。
  贺辞东从他的背影收回目光,对着过来的高扬说了句:视频的事不要让更多人的知道。
  高扬点头:知道了,老板。
  还有,把底片给我。
  高扬应得很干脆,但是内心的疑惑是丁点没少。
  他听见岑景找老板要视频了,当初这事儿是他处理的,这事儿老板可从头就没过问过。
  上次找他发过视频,现在反而直接下了封口令。
  还是背着岑景?
  高扬:老板,既然视频没有用处了,为什么不直接还给他?
  贺辞东往旁边的客厅扫了一眼。
  贺辞东:谁说没有?
  高扬:
  他了解老板,并且在这话里闻到了狩猎的气息。
  那是危险的,毕竟时渡的创始人向来擅长掌握主动权,当他对一件事情上心了,就证明有些人要倒霉。
  高扬到了此刻,反而不知道是该为以前的岑景感到庆幸,还是为现在的岑景感到担忧了。
  第二天就是星期二。
  東城这地方是经济政治重镇,地大物博,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
  岑家真要算起来,最风光的那几年也排不上最顶尖梯队的那些人。到了当家人,也就是岑景那个便宜父亲岑耀忠这一代,越是没落。
  之所以能撑到今天,是岑耀忠傍上了胡红柳这个女人。
  胡家做房地产起家的,岑耀忠年轻那会儿有几分人模狗样的气质,靠着胡家才有些现在的规模和资产。
  可惜岑耀忠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男人,在外面的女人不少。
  四十好几了还和当时才二十出头的李美兰在一起,甚至弄出一个孩子。
  也就是原身岑景。
  生下来又不承认,还抛弃了李美兰,李美兰本就不是个强势的女人,一直没有上门去找他。直到自己要死了的时候,才把岑景送回。
  面对一个惧内还管不住下半身的父亲,一个恨透了他的女主人胡红柳,两个大他好几岁的哥哥,岑家的日子是原身的噩梦。
  原身那种性格有这些人不少功劳。
  岑景早上出门的时候特地问了一下接他的高扬,你们有安排安保人员吗?
  高扬都给问怔住了,安保?
  没错。岑景问:不需要吗?打起来怎么办?
  一下子要面对那么一大家子人,岑景不得不有那么多顾虑。
  何况他上次揍了岑春城,如果起正面冲突,他不能保证自己还能像之前一样占据上风。
  高扬:岑先生多虑了,贺总只是和您父亲单独见一面。
  意思再简单不过,贺辞东没必要把岑家人都见一遍,他们也没那个资格。至于岑耀忠,现在都六十好几了,他连你都未必打得过。
  岑景:哦。
  他今天穿了身正装三件套,头发打理过,坐在车后座看起来干净又斯文。
  高扬从后视镜里收回目光。
  心想这岑景以前对岑家打心底里的那种厌恶和更深层的畏惧似乎都没有了,像个赴约的正派先生,理所当然的询问和人打架后的处理方案。
  岑景在将近十点的时候,到达了岑家门口。
  眼前是座看起来就很华丽的现代独栋别墅,跟贺辞东那个家完全是两种相悖的风格。
  贺辞东比他晚到十分钟,他自己开的车,拿着文件从车上下来。
  岑景站在门口看他,发现这人居然就穿了身休闲衬衣,像是刚外出回来顺便过来商讨了一个巨额的收购问题。
  这让岑景觉得自己反而小题大做。
  好在这人气场一直在,穿成这样也没多什么影响。
  岑家也不知道是一早得到过消息还是怎么的,岑景就真的只见到岑耀忠一个人。
  老头子头发只白了一部分,背也没弯,还是有些威严的样子,眉宇间都是戾气。
  尤其是在见着岑景的时候。
  家庭会议室里,岑耀忠皱着眉看着跟在贺辞东后边的岑景说:结了婚还是这么个无所事事,之前让你去家里上班也不去,跑去时渡倒是给辞东惹了一堆麻烦,你让我怎么说你。
  岑景手搭着门把手,看了老头一眼,再看向已经坐在桌边的贺辞东。
  岑景:哦,那就别说。
  岑耀忠:
  岑景发现贺辞东似乎勾了一下嘴角,再看时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他走过去随便拖了张凳子坐下。
  一副你们谈,当我不存在的架势。
  这岑耀忠上来就打老父亲为儿子操碎心的亲情牌,也不看人贺辞东买不买账。
  当初原身可是联合岑家绑了白月光要挟他,现在装傻,有什么意义。
  岑耀忠转向贺辞东:辞东啊,岑景这段时间没给你惹麻烦吧?他向来没轻没重的,亲妈又走得早,你多担待。
  岑景听着这老头的话嘴角抽搐。
  在他这里逞够了威风,转头在贺辞东这里装腔作势。
  贺辞东果然不负所望:您多虑了,他麻烦不着我。
  意思就是你把儿子送上门又怎么样,你看我搭理他了吗?
  时渡当初的巨额注资加上岑景手里的股份,岑景以为贺辞东来这一趟,不说直接拿到岑家企业的控制权,起码也会拿他手里的东西作为谈判条件。
  但十分钟后,岑景发现自己毫无用武之地。
  二十分钟后,他依然咸鱼。
  半个小时后,他已经喝了三杯咖啡了。
  两人倒是没打太极,贺辞东也不是个浪费时间的人。
  他只是丝毫没有提及岑景股权转让的事情。
  谈到后来,岑耀忠越来越放松,似乎还挺高兴。
  留他们吃午饭。
  两人当即拒绝,出门的时候,岑耀忠又对着岑景摆出那副我是你爹的脸孔,教训他:收收心,既然你不去辞东的公司了,从明天开始就到家里的公司去上班,我让你大哥
  说到这里的时候岑耀忠顿了一下。
  岑景百分百肯定他刚想起来自己的大儿子被他打进了医院。
  这让老头的脸色难看起来,又碍于贺辞东在场,转了一下说:让你二哥给你安排一下,过两天开始去上班。
  不去。岑景说。
  岑景看出来贺辞东没想直接吞下岑家,不知道他是有其他计划还是什么,但既然暂时用不上他,他也不上赶着。
  何况岑耀忠可不是真心想让他去学习继承家业。
  捏住他,贺辞东手里就少了把柄。
  一个两个想让他物尽其用,但非要选,岑景肯定选贺辞东。
  这人毕竟是主角,最后的赢家。
  他没那么傻和他作对。
  岑耀忠脸色更难看了,你不去上班那你想干什么?
  岑景:你都说了啊爸,我结婚了,贺辞东养我还是养得起的,我一不焦虑二不为生活发愁,我为什么要天天跑去上班?
  岑耀忠脸色一阵红一阵黑的,显然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番话来。
  岑耀忠噎了半天:你这是不上进!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岑景转向站在旁边的贺辞东,挑眉:是吧,辞东?
  贺辞东:走了,回去。
  哦。岑景毫不停留地越过岑耀忠,顺嘴说了句:爸再见啊,记得多喝点茶,降火。
  出了门岑景解开领口的扣子,扯了扯,有些烦躁。
  车子就只剩下高扬开着的那辆。
  岑景打开后车座上去,直截了当地对另一边坐下来的人说:你今天叫我来的目的其实试探更多对吧?
  还不算笨。贺辞东开口。
  岑景:那你现在满意了,我的立场很明确。
  贺辞东没搭理他,提醒高扬回公司。
  吩咐完了才转回头,突然递来一张银行卡。
  岑景:什么意思?
  贺辞东:零花钱,不是让我养你?
  铁公鸡拔毛了?
  岑景不相信,当然也没接。
  贺辞东:别跟我说你不缺钱,你讹了岑春城两百万,其中一百万扔进了股市,另外物色了一家去年刚注册的互联网公司预备投资。
  操!你调查我?岑景转身正对着他,还有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叫讹,那本来就是我的。
  贺辞东斜他一眼:那家破清吧值不值两百万你不清楚?
  跟你有关系?岑景:我用你钱了吗?你管那么宽。还有啊贺辞东,你少拿那副样子对着我,零花钱?你打发要饭的?
  岑景火力不自觉开始加大,他昨天还在吊水,所以声音有些嘶。
  贺辞东不动如山:嫌少?
  岑景:这是钱多少的问题?我说的是态度。
  合法夫妻,离婚财产对半分他都不心虚。
  他生气的点其实更多的在于贺辞东查他,这种被人捏着后脖子,连**都没有的感觉很不好。
  高扬开着车安静如鸡,听着后面两个人吵架逐渐偏离主题,有种破天荒的荒唐感。
  终于,贺辞东:停车。
  一个急刹,车子停在路边。
  贺辞东对着岑景:下车。
  岑景当即下车,砰一声甩上车门。
  随后车窗摇下,车里扔出来一张卡。
  贺辞东:一个星期,感冒好了到时渡报道。
  第9章
  岑景能面不改色地拒绝岑耀忠的提议,但贺辞东明显就没打算给他开口的机会。这男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原身当初可是被时渡给开除的。
  岑景在家待了两天,也没做什么事。
  彻底清理了一下房间,关注一下手头的资金动向,余下的就是陪钟叔打理院子,和陈嫂她们闲聊。
  咸鱼生活过得很惬意。
  钟子良那小子在外边住了几天也回来了,别别扭扭找岑景说谢谢。
  不过在第二天一大早这人来敲门让他去上班的那刻起,岑景就再次把这家伙往欠揍名单里提前了几名。
  钟子良站在门口,无辜地看着黑脸的岑景。
  岑景:现在刚七点你知不知道?
  知道。钟子良显然已经知道了他有起床气,小声说:我哥让我叫你的,他说人事那边已经打过招呼,让你今天就去报道。
  岑景咬了咬牙,进屋关门,等着,我洗脸。
  时渡一不会给他分红,二没有奖金。
  岑景并不想去给他卖命。
  他知道贺辞东让他回时渡,是想把他放眼皮子底下监视着。毕竟他现在变化太大,贺辞东那种多疑的性格,没有百分百把握的事情不会轻易松手。
  岑景的想法就很简单了,他也不是不可以去,就纯粹嫌烦。
  他现在手头的所有事并不避讳着贺辞东,毕竟他们没有实际的利益冲突。
  他继续赚他自己的钱,去时渡按点打个卡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半个小时后,钟子良看着从房间里出来的岑景呆住了。
  走啊,看着我干什么?岑景蹙眉问。
  钟子良:你近视?
  岑景修长的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金属架,一百来度,不深。
  哦。
  钟子良有点不敢看他。
  他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戴眼镜和不戴眼镜的区别有那么大的。
  岑景没注意这小子奇怪的样子,他上辈子也戴眼镜,只是不常用。这两天刚好因为一直盯着电脑的股票走势,又查了不少资料,发现视线有些模糊所以特地去配了一副。
  岑景随口问他:我们怎么过去?
  他没说他连时渡的地址都不知道在哪儿。
  两分钟后岑景果断给贺辞东打了电话。
  这次倒是他自己接的。
  岑景:这会儿早高峰,打不着车。
  简单点说,去不了。
  贺辞东:储物间左边那面墙中间的柜子里,车钥匙自己拿。
  一个小时后,时渡公司大楼前急速停下一辆略显张扬的墨蓝色超跑,让大楼门口处不少人驻足观望。
  很快人们就发现车上下来一人。
  大学生模样,还很骚包地在车窗上扒拉着自己黄不拉几的刘海。不少人失去兴趣,正欲转身离开的时候,发现驾驶位上又下来一人。
  白净高瘦,他西装外套没扣,很随性的样子,露出里面的衬衣。
  勾着车钥匙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还跟另一边的人说了句什么。
  重点是他转头的时候,那张原本并不锋利且好看的脸,因为脸上架了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让他气质多了两分凉薄和生人勿近。
  周围屏息的动作出奇一致,让人忽视都难。
  钟子良绕过来走到岑景身边小声嘀咕:我就说开这车太招眼吧,这还是我哥前几年跟姜川哥他们打赌输了买的,一直放在车库里落灰。
  那不正好。岑景随意说:让它有了重见天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