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之前已经让人调查过李相浮回来几天的行动轨迹,但照片远不敌真人有冲击力,这容貌身段哪里是出国念书,更像是重新投胎了一回。
  和他比,李相浮根本没那么多心思。
  他曾经是真把洛安当朋友的,直到老爷子说洛安买通媒体,想要将救援的事情大肆宣扬,从浪费公共资源的角度进行批判。加上李怀尘搜集到过往洛安背着他做得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李相浮当时就把人拉黑了,从此再无联系。
  相浮。洛安微笑地走过来,仿佛从前那些不愉快没发生过。
  李相浮态度冷淡:借过。
  洛安:你听我解释,当初的事
  一声冷笑阻止后面的话,李相浮:我爸对我意见再大,也不会说谎,更不会冤枉你。
  其实他不知道,李老爷子确实说谎了,洛安实际是想用秦晋弟弟的事情做文章。
  谁年轻时没犯过错误
  麻烦离远点,我怕人渣的气息传染给我儿子。
  洛安本来就是个心眼极小的,两次遭遇冷脸,当即没好气道:我是人渣,你呢?想靠着孩子博欢心,小心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完不等对方开口,直接离开。
  上车后骂了句脏话,洛安把气撒到司机头上:没给你钱么?空调开大些。
  缓了片刻打电话给部门经理:上次让你办得事确定没问题?
  放心。那边的声音相当谄媚:老爷子当时就在餐厅说了,他根本不知道孙子这回事,明显不想认。
  洛安闻言火气这才下去一点,过了会儿嘴角缓缓勾起:很好。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李相浮沦为丧家之犬的模样。
  对于李相浮来说,这一天并不怎么美好,和洛安无关,而是衣服,穿短袖的感觉十分不自在。
  李沙沙安慰道:养成一个习惯仅仅需要二十一天。
  不想半途而废,李相浮轻轻吸了口气,准备继续再坚持试试。
  翌日,天未明,昏暗的天空中,月亮还挂在那里。
  李沙沙早就洗漱完,过来向李相浮问早安。
  李相浮起得比他还早,短袖配长裤,浑身不自在地站在镜子旁,喃喃道:感觉在漏风。
  李沙沙:如果你硬要和衬衫比的话,是这样。
  定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几秒,清澈的眼睛眨了眨:我还是换回衬衫。
  一个早上穿衣服的心情就像做过山车一样。
  重新恢复日常白衬衫黑长裤的装扮,李相浮抱着新买的古琴走去院子。
  他还记得每个人的作息时间,老爷子一般五点四十左右就会起床听会儿广播,李怀尘大约六点,确定不会扰民,这才开始弹奏抒发心中的郁气。
  悠悠琴声响起,空灵悦耳,如涓涓细流淌进干涸的土地。
  铮!
  修长的手指快速拨动琴弦,转音成一首饱含愠意的曲子。古琴的韵律似乎天生是柔和,却被李相浮弹得很有节奏感,散发着一股劲道。
  楼上,床紧贴着窗户,夏天窗户又是大开,李怀尘仿佛感受到震动,猛地从床上坐起,定定保持这个姿势三秒,确定不是幻听。
  探出脑袋,乍一看庭院里似乎坐着一人。凝视半晌,确定是李相浮。
  琴音不知为何又转为悲苦,不得不说弹的很好,连他这种对音乐没有多少了解的人都能从中听出怨妇的感觉。
  大清早听闻此曲,像是看了一场恐怖电影。
  曲终,余音袅袅。
  李沙沙击掌赞叹: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妙哉,妙哉!
  李相浮轻叹道:可惜,有一个音没收住。
  抚琴讲究心境,爸爸,你的心不静。
  李相浮手指抚摸着古琴,惆怅于换装失败:静和动并不绝对,对于浩瀚宇宙来说,你我在时光流逝中或许只是一粒静止的尘埃。
  李沙沙:帕斯卡尔曾经说过,人生的本质在于运动,安谧宁静就是死亡,我们应该活在当下,而不是一味的仰望星空。
  旁观的李怀尘关上窗户,走到最里面的房间,敲响房门。
  门开后,李老爷子不等他说话,先开口道:我听到了。
  语毕按了按眉心。
  聪明是一回事,但一个六岁的孩子,面无表情探讨人生哲理,还能引经据典,已经不是诡异两个字所能轻易形容。
  作者有话要说:
  李沙沙:反派还在等着看你好戏。
  李相浮:影响我弹琴么?
  李沙沙:不影响。
  李相浮:哦,那随他去吧。
  第6章
  这孩子倒和他爸小时候真像。李老爷子目光中闪过一丝怀念。
  李相浮年幼时是顶尖的聪明,别人在玩泥巴的时候他就吵着要看天文望远镜,一年级时写了一篇作文《生存还是死亡》,直接导致老师惊慌地叫家长去了趟学校。
  那时候李老爷子几乎以为他们家要出一个真正的天才,可惜后来李相浮的才智并没有在学业上发扬,反倒用来逃课冒险。
  话锋一转:哪怕他稍稍争气一点
  李怀尘皱了皱眉,终究还是说了一句:过去的就让它尽早过去。
  一想到以往那些混账事,李老爷子气得嘴唇都哆嗦:说得轻巧,他
  爸。李怀尘语气有些沉,一个字打断他后面的话。
  李老爷子胸口剧烈颤动几下,平复下来后说:你多留意着点。秦晋比我年轻时候都狠,邪性得很,如果真把他弟弟那笔账算到混小子头上,后续的麻烦少不了。
  李怀尘:您放心,我会处理好。
  这时李相浮搬着古琴进来,打招呼:早上好。
  李老爷子淡淡点头,目光扫到李沙沙时,眉头一皱:这就是你带他买的衣服?
  李相浮点头。
  大夏天穿什么衬衫长裤,别把孩子捂坏了。李老爷子习惯一言堂:重新买一套去。
  极端扭曲状态下的女尊生活,让李相浮养成了强迫症,偶尔看别人穿短袖,甚至想把袖子给接上,这段时间他竭力调整状态,仍旧摆脱不了窒息感。
  今早的换装失败彻底令他明白有些改变只能循序渐进的来。
  压抑住几分无奈和自我厌弃,李相浮找了个借口:婚礼穿正装比较合适。
  他是去结婚么?李老爷子一句话反驳的不留余地。
  其实我有个毛病,看见什么是空的,我就想顺手给补上。
  李老爷子冷冷道:上一个这么做的是精卫。
  沟通失败,下午李相浮重新领李沙沙到昨天的服装店。
  虚假的父子俩都怕麻烦,完全没有定制的想法,李沙沙挑了几件不那么花哨的衣服试穿。
  导购在旁边说着赞美的话,倒也不全是客套,这对父子是她见过长得最好的人,就是哪里有说不出的奇怪。
  李相浮状似耐心地帮孩子整理好衣服,眼神却不时朝着另一边的区域瞄去,那里全是清一色的男士短袖和中裤。
  李沙沙:爸爸想去试试么?
  回忆早上换完短袖的体验,李相浮觉得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摇头:没兴趣。
  李沙沙指着其中两套,表示选好了。
  这时导购终于品出究竟是哪里奇怪,她见过貌合神离的夫妻,貌合神离的父子还是头一回。
  这年纪的孩子用童音说话应该是最萌的,偏他每次叫爸爸时,字里行间毫无感情波动,有点像是电影里的面瘫机器人。
  不过看到李相浮干脆利落地刷卡,导购的好感蹭蹭蹭又涨上去,今日份的业绩算是完成了。
  难得出来一趟,李相浮带着系统逛了会儿商场。
  李沙沙仰着小脸:我真要去参加订婚宴?
  李相浮点头。
  李沙沙:以后不会闹人笑话?
  李相浮突然停下脚步看他,开始考虑其他方面,有个孩子可以有效避免未来的催婚,他现在对于恋爱没有丝毫向往。
  那就变成亲生的。
  对系统而言,也就是改变体内一串序列数据的事情。
  李沙沙:血脉混淆?
  我们家没有王位继承,哪怕真是养子,上户口后也有继承权,李相浮叹道:未来我的那份给你就是。
  李沙沙:但我还剩六十年寿命,爸爸你如果长命百岁,是要给我送终的。
  双方正要以生与死为主题展开一场辩论,李相浮余光看到一处可以休息的区域,走去那边坐了下来。
  发现周边人都在低头刷手机,他试着融入这样的环境,可没找到乐趣。
  李沙沙跟着他一起低头看,就差没把无聊挂在嘴边。
  连续刷了一会儿,李相浮眉毛一扬,现在的短视频流行一段剪辑配上文案,好几个开头都是这样:秦晋曾经说过云云。
  bgm一出,瞬间营造励志鸡血的感觉。
  李沙沙:这人是谁,废话这么多?
  李相浮好笑:估计当事人都不知道他说过这些。
  说着笑容淡去不少,脑海中浮现出去落霞阁时,刘宇提到秦家语气有几分不自然的画面。
  难不成自己曾经招惹过对方?
  转念一想,双方实在不可能存在交集点。
  商场外面打车的人不少,多遭了近一刻钟闷热天气的罪,上车后一大一小双双吁了口气。
  李沙沙:爸爸,我要你买车。
  排除不可能付费的人选,李相浮抿抿唇道:过一阵子等我二哥那边忙完
  话没说完就摇头:二哥更不好说话。
  不同于李怀尘的古板严谨,他二哥李安卿性子极冷情,说句不好听的,你站在他面前,他看你跟看旁边的灰尘感觉是一样的。
  至于唯一的姐姐想到那个火爆脾气,李相浮坐姿不由自主更端正了些。
  司机听着传来的对话,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发现后座男人连鬓角碎发弧度都是诡异的漂亮,不禁脱口而出:你要是去当模特,肯定被大公司抢着要。
  李沙沙很同意,侧过脸建议:多抛头露面有利于心理健康。
  司机被孩子的话逗笑,寻思着这么小就会用成语,就是用词怪异了点。
  作为话题中心,李相浮按揉着太阳穴,发现无法缓解头疼,脑袋抵着车窗,开始闭眼休息。
  一直到下车,他还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
  家里没人,张阿姨说李老爷子约着人垂钓,李相浮直接回房间躺在床上休息,时不时轻哼一声。
  李沙沙看出他不舒服:要去医院么?
  李相浮摇头。
  当年受伤留下了后遗症,时不时就会头疼。说起来他的状态很奇怪,不是片段式的丢失记忆,更类似一段记忆中的某个细节被抽离。好比他记得和洛安还是朋友时候的经历,却不记得同一个时间段自己究竟去过哪些地方冒险。
  因为间接性的头疼,李相浮一直回避去思考更久远的事情。然而自从回国,如同打开了某个潘多拉的盒子,时不时便会做些奇怪的梦,清醒后不由自主陷入回忆。
  李沙沙建议:刺绣做饭下棋,能用来转移注意力的事情很多。
  李相浮敷衍地嗯了声,意思等他缓两天可以提上日程。
  周末前,家里的气氛还算和谐,让本来担心会闹得鸡飞狗跳的张阿姨松了口气。这有赖于李怀尘和李老爷子不是经常在家,老爷子虽然退休了,但最近忙着找人协商孩子入学的事情。
  李沙沙本人对于这一切还不知情。
  时间一晃来到周六,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高温在这一天仿佛都在为婚礼让路。
  婚宴在全市有名的丽世酒店举办,停车场几乎满位,李老爷子让司机先开着转一圈,到点再来接他们。
  酒店外立着两根气派的雕花石柱,上色后龙的眼睛炯炯有神,门口有专人接引,不用担心走错的问题。
  内场按传统的中式婚礼布置,古色古香的,连寻常的照明灯都换成了做工精巧的小灯笼。
  李相浮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地方让他生出短暂的熟悉感,仿佛透过这些小玩意又看到过往的穿越岁月。
  李沙沙拽了下他的袖口,李相浮回过神来,跟随侍者的脚步继续往前走。
  你刚回来,抱什么心思的人都有,上电梯时李老爷子嘱咐道:稍后有人过来搭讪应付两句就行,不用多说。
  李相浮颔首,觉得这句交代有些多余,似乎藏着其他目的。
  他们来得不算太早,刚到宴厅门口,便有人来和李老爷子打招呼,客套两句后又有其他人过来,本来没多远的距离硬是过去几分钟也没走到。
  李相浮的出现无疑成了一个焦点,不少桌子都在窃窃私语。
  差点没认出来,几年不见人也变得太好看了。
  一位女士说着忍不住偷拍了张照片,准备回头拿给姐妹分享。
  潜力股啊,可惜上学时候没挖掘!
  旁边那个就是传说中他领养的孩子么?
  领养两个字音被念得略重,显然认为其中存在不可言说的猫腻。
  细碎的议论声并没有传过来,李相浮余光瞄到李沙沙衣服侧面沾了些白灰。
  低头帮他拍了拍衣角,一缕发丝从额前垂落,只是随意重新缠了下发带,灵活纤细的手指便引来一阵微微急促的呼吸声。
  但凡手控,视线一时半会儿都休想从这里移开。
  大部分人关注点在容貌上面,另有一小部分聚焦在李沙沙身上,洛安就是其中之一。
  和他坐在一桌的都是相识的人,几分钟前还在讨论李相浮的笑话,冷嘲热讽孩子身份不被承认,谁曾想打脸来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