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翘课试着回忆了其中几项,头便开始疼起来。
  你不舒服?李沙沙下床给他倒了杯水。
  李相浮坐起来,喝了口水后心悸要稍微好一点。
  我高中时喜欢上旅游探险,经常逃课想尽办法往外边跑,尤其去些危险的地方,雪山冰川,海沟小岛自以为在寻觅更广阔的天地,不知天高地厚,后来终于吃了大亏,李相浮皱眉:那次家里面几乎要疯了,到处雇人来找我,联系以往劣迹,媒体添油加醋一报道,造成了很恶劣的公众影响。
  李沙沙:怎么遇险的?
  李相浮摇头:我被救上来时,脑袋还在流血,别说当时的状况,很多更久远一点的事情也记不清。
  住院期间以往那些狐朋狗友有意无意地暗示闹出这么大的事,我迟早被逐出家门,加上我妈那边撺掇着争家产
  说到这里语气渐渐弱了下来。
  李老爷子是个相当古板严苛的人,一共娶了两任妻子,第一任属于家族联姻,双方都是一样的性子,坚持数年终于都受不住和平分手;第二任便是李相浮的生母,当时李老爷子总结第一次婚姻失败的原因,找了个完全相反的性格,有活力又圆滑,还有些贪慕虚荣。
  他错误地认为这样便可以更长远地维系一段婚姻,然而第二任妻子不仅仅是有些小虚荣,还有着不可言说的野心,到最后这段婚姻再次宣告失败。
  各种糟心事堆在一起,那段时间出门就会有媒体的镜头,稍微有点名气的学校唯恐避之不及,我就被送出国了。
  李沙沙眼睛微微瞪圆了些,像是猫一样,寡淡的色泽中透露出几分不可置信,无法想象宿主还有这样荒诞不羁的岁月。
  不过他的核心毕竟是机器,下意识开始推敲:宿主记忆不清,对自己的认知主要是基于外界和后果进行逆推,或许不准确。
  李相浮面无表情纠正:叫爸爸。
  李沙沙从来不会被转移话题,继续说:根据绑定宿主时检测出的人品值,爸爸你得分在九十以上。
  李相浮有些不可置信,片刻后摸了摸他的脑袋:或许吧。
  事实究竟如何,早就没那么重要,荒唐事又不是别人拿着枪抵在他脑袋上逼着做的。
  久违地躺在曾经熟悉的环境里,李相浮很快睡了过去。这一夜,梦中的景象光怪陆离,世界在触手可及的距离里斑驳成一片片的色彩板块,他伸出手想要复原,又无从下手。
  清晨,被钱到账的声音吵醒。一觉醒来薄衫湿透,昨晚下了一场暴雨也没能驱散夏日的燥气。
  虚掩着眼睛,李相浮试图阻挡从窗帘渗出来的微光。
  缓了片刻他起身从行李箱中取出一根发带,潦草地系了下。鬓边还散落着几缕发丝,整个人透出一种单薄病美的味道。
  到账信息正好是二十万,不多不少。
  李怀尘不知何时已经去了公司,负责做饭的张阿姨许久没见他,手拘谨地在围裙上蹭了蹭:相浮回来了啊。
  李相浮冲她笑笑:张姨,我想喝
  豆浆。张阿姨深知他的喜好,端来一杯温度刚刚好的豆浆。
  昨天我家里有事急着回去,就没准备晚饭。
  不打紧。李相浮抿了口豆浆:您忙吧,不用管我。
  李沙沙晚一步洗完脸下楼,张阿姨问清楚确定他没有不能吃的东西后,准备了热牛奶。她在李家工作了几十年,见到再惊讶的场面也不会多问。
  早上李怀尘走前交代过李相浮领回来一个小孩,她就只想着要准备什么东西,绝不多嘴多心。
  李相浮有时候都挺佩服这种处世之道。
  吃完饭叫上李沙沙,准备出去买琴。
  乐器并非是越新越好,相反,一些有年代感或是有故事的,能为本身增色不少。李相浮准备去奇宝居转一圈,幸运的话可以在那里淘来一些好东西。
  车库里车没一辆属于他,车钥匙也不知道在哪里,李相浮正考虑要不要打出租,刘宇正好在这个节骨眼上打电话过来。
  昨天太晚了,今天酒吧包场怎么样?
  李相浮:我有点事。
  刘宇一贯喜欢嬉皮笑脸,一般人会说改天约,他非要问个究竟:要去干什么?现在国内变化特大,想玩的话我可以带你。
  免费司机送上门,他没理由往外推:奇珍居。
  那边诡异地迟疑了一下,半晌才说:奇珍居换主人了,现在叫落霞阁,你确定要去?
  李相浮只关心能不能买到心仪的乐器:还做一样的生意?
  对。刘宇不知是不是脑子突然不好使,回答起问题来有几秒钟延迟。
  李相浮:那就麻烦你了。
  通话结束后那边刘宇有几分懊恼,后悔非要主动开口提当司机的事情。
  这一片都是些高档小区,刘宇来得很快。开到一半又特意问了句:真不再考虑其他地方了?
  李相浮意识到他话中有话:这地方有什么特殊?
  等红绿灯的时候,刘宇打开窗户,胳膊肘搭在车窗沿上,抿了抿唇说:落霞阁是秦家的产业。
  秦家崛起的速度堪称一个传奇,李相浮在国外读书的那段时间经常听到有留学生提起。
  他和我家有生意摩擦?
  不是和你家,是和你。刘宇不止一次怀疑过李相浮记忆出问题是逃避责任放出的烟雾弹,现在看来还错怪人家了。
  想当初李老爷子话里话外没少暗示过,尽量别在李相浮面前提起不该提起的事,刘宇自然不会当出头鸟,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好像是吧。
  没有再主动拉开话题,红灯一过,他加快车速,很快就到达目的地。
  李相浮隔着车窗望去,落霞阁清楚呈现在视野范围内。
  赤红的朝阳顺着金色的牌匾洒下,两种颜色交织融合,鸭子戏水的画面若隐若现,从气势上看,当得起落霞阁这个名字。
  原以为这个点可能还没开门,门口却早早站着保安。
  保安帮他们拉开门,进去后茶点味道扑面而来。
  一层是茶馆,供客人讨论交流,刘宇介绍:去二层以上要找专人领着,不管买卖能不能成,都要先刷两千元服务费。
  李相浮挑眉:这是什么说法?
  刘宇:二层以上卖得东西全部找专家鉴定过,出差错的可能性不大。
  李相浮轻笑道:这是把捡漏的路给堵死了。
  刘宇想了想:可以这么说。
  不过来这里的大多是有钱人,比起捡漏,更忧心上当受骗。何况两千元也不贵,交了反而让人觉得放心。
  二层都是些小玩意,李相浮转了一圈就准备继续往上,刚站在电梯口,便有人走来给他介绍楼上东西的种类,并且说明服务费。
  李相浮气质实在太好,还牵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乘坐电梯时,服务生不免多看了两眼。
  麻烦直接带我去看古琴。
  刘宇诧异:你什么时候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
  他总觉李相浮这次回来说不出的奇怪,先前是碍于对方手上还有逆风翻盘的筹码,才又恢复联系,如今在接触中滋生出好奇和猜疑。
  一直都有。李相浮没什么表情:有专门抽空学习过。
  这几年处于放养状态,隔着一片大洋,谁也不能复盘他在国外的全部轨迹。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选品上,很快相中了一把,无论是漆面还是木头,都处在中上水平。服务生叫来专人试音,琴弦拨动时音沉而不闷,李相浮闭着眼听了片刻,颔首:就它了。
  这把琴卖十二万,同等级说算是物美价廉,他干脆利落地刷卡结账。
  刘宇抱臂站在一旁:我还以为你至少要买一把古董级别的。
  李相浮笑了笑没说话,那种层次的琴稍微炒一下,最少也得千万起步,真要开口问家里要,估计会被直接赶出去。
  转头对李沙沙说:你有没有想要的?
  李沙沙正要开口,又听他道:先想好,一会儿带你去逛超市。
  这里提供送货上门,李相浮留了地址,下楼时主动提出请吃饭,算是答谢刘宇陪他跑一趟。
  刘宇笑容有些不自然:换个地方吃呗。
  每多停留片刻,他都觉得下一刻会撞上秦家人。
  好,想吃什么?
  刘宇松了口气,随便说了个地方。
  他们刚走不久,一辆车停在落霞阁外面,助理从车上走下来。原本只是顺路来取一件订好的工艺品,回来时助理却脚步匆匆。
  车窗缓缓落下来,里面传来一道略有些阴沉的声音:怎么了?
  助理:里面的人说刚刚李家那位小少爷来过,还买了把琴。
  车里的人便是秦晋,和一般商人不同,他的手段向来狠厉,不给敌人留一点余地。曾经圈里人预言他走不长久,因为这样阴狠的人一旦失势,敌人绝对会像蚂蟥一样疯狂涌来将他马干吃尽,最后骨头渣子都不剩。
  然而狠辣有时候的确是一种立世手段,这种工作风格吸引了一批同样讲究效率的人,秦晋从不在薪酬上吝啬,给足了晋升渠道。
  此刻听到汇报,他突然低低笑出声来,苍白的面容有了一丝血色。
  助理有些畏惧地咽了下口水,仿佛正在面对一条进食前的鲨鱼。他很早以前就跟在老板身边工作,知道有些传言不是空穴来风。
  秦晋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据说感情还不错,当年和李相浮一起跑去探险,至今下落不明。李家甩出一张失忆报告,拒绝任何人去打扰。
  那样恶劣又缺少食物淡水的环境中,不得不令人猜想李相浮究竟有没有为了活命做出些极端的举动。
  想到这里,助理抿了下干涩的嘴唇没有尸体,没有目击证人,那时候秦晋的力量还不至于同豪门掰手腕,想要讨个公道都难。
  今时不同往日,当年唯一的幸存者在这时回国,想到老板往日的行事风格,助理已经能想象到未来那位李家小少爷的悲惨命运。
  秦晋说话时总是给人不怒自威的错觉,眯了眯眼:他怎么样?
  问得没头没脑,助理小心翼翼回道:听说瘦了。
  秘书坐在副驾驶座,很会见风使舵:肯定是过得胆战心惊。顿了顿问:是不是都瘦脱相了?
  助理特小声道:大约瘦到能出道那种。
  这都是谦虚的说法,按服务生的描述,活脱脱就一神颜。
  秘书试着补救:四年了,有些变化也正常。
  若说变化最大的,助理回忆和服务生的对话:四年过去,他孩子已经六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相浮:清晨,叫醒我的不是闹铃,而是钱到账的提示音。
  第4章
  秘书是财务出生,试着换算了一下年龄差,面色逐渐诡异。
  所以早在出国前,甚至更早胡闹的时候,李相浮就已经埋好一条暗线,防止日后玩脱了被逐出家门么?
  他下意识去看老板的神情,秦晋微微一抬眼,目光刺得人格外有压力,秘书及时避开。
  司机完成倒车,车子逐渐驶向更宽敞的街道,两旁树木一闪而过,生机勃勃的画面和车内人面若冰霜的面庞形成鲜明的对比。
  世事每天都在变化。
  前一日大家的视线还集中在李相浮身上,不到一晚,就被一个小孩所取代。大部分人是抱着看戏的心态,但也不乏想在其中搅浑水的。
  啪!
  一份企划书被重重扔在办公桌上,洛安背靠转椅按揉着眉心,显然一时半会儿是没心情再去看这份企划案。
  部门主管站在他对面,小心问:是不是内容需要改动?
  洛安摆手,头疼道:李相浮那个纨绔,居然早就折腾出一个孩子。
  洛安和李相浮的孽缘还要从初中说起,当时两人就是同学,洛安的家境远不如李相浮,后来刻骨铭心的初恋也喜欢上他,美名曰欣赏对方探索世界的勇气。
  李相浮出事后,洛安明面上装出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私下没少添油加醋两边搞事,悄悄买通媒体捕风捉影,暗示另一名失踪者是死在李相浮手里。
  然而报纸没发出,就被拦截,李老爷子还让人特意警告他一番。
  李相浮因为受伤和精神刺激休学了一年多,回国后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洛安则通过父母安排早早进了公司,这两年混得不错。
  部门主管就是靠溜须拍马上位的,算是心腹,顺着他的心意说:老爷子愿不愿意认还是一回事。过两天是林家小儿子的订婚宴,李家和秦家都会有人去,李相浮和秦晋之间隔着一条人命
  命个屁!洛安直接把计划书甩在他身上:不该说的话别说。
  当初拿这件事做文章他都是暗戳戳的,依旧被逮到,如今秦晋风头正盛,他可不想因为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同时得罪两家人。
  眼珠子一转,洛安突然招招手,主管识趣凑过来:您说。
  听说李老爷子最近在度假,找几个可靠的人把孩子的事散出去,捅到老爷子面前。
  部门主管一脸懵逼。
  洛安用看蠢货的目光看他:先入为主,把风头扭转成李相浮为了挽回父子情早早准备好这一招,目的说得越功利越好。
  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再找几个没脑子的,唆使他们故意去老爷子面前祝贺他有孙子,做出巴结的假象。
  部门主管反应过来:那老头是有名的倔脾气,可能当众说气话,比如没孙子或是甩脸走。这样一来短时间内他不会自损颜面,公开承认孩子的身份。
  洛安点头:都记住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