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联系投资,我要主演。
  一旁的贺同笑眯眯:还是叶哥眼光好。
  方辰来来回回看着面前两人,几次张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只得叹了口气。
  行吧,你们是老板你们说了算。
  方辰动作挺快,联系了余争后又带叶与泽去试了下戏,就迅速敲定了合同。
  余争那边动作更快,才半个多月就拉好了剧组,八月十二就能开机。据说的确是想赶年底制作出来冲冲奖,之前什么都准备好了,就差一个主演。
  这剧绝大部分戏都压在主演身上,而且台词不多,连围读都不需要,叶与泽只要提前一天飞去影城和余导碰头讨论下就行。
  贺同原本想送他叶哥过去,但开机日正撞上他艺考。一天之内飞个来回太累,怕影响他状态,叶与泽就没同意,贺同只得订了十三号的机票。
  在机场送走叶与泽时,贺同笑嘻嘻地问:哥,我要是艺考考了第一,有奖励吗?
  叶与泽低头检查证件:想要什么奖励?
  贺同:什么都行?
  叶与泽看了他一眼:考到再说吧。
  八月十二日,管家邹叔开着车将贺同送到燕城传媒大学门口。
  贺同临下车前,邹叔突然对他眨了眨眼,笑着说:小同加油,别紧张,好好发挥。
  邹叔从小跟着方老爷子,原是方家的管家,在叶家出事后才过来照顾叶与泽和贺同。
  贺同听得一笑:邹叔你才是,用不着紧张。我肯定能考个第一。
  邹叔没反驳,笑呵呵地开着车回去了。
  贺同知道邹叔没信。毕竟,燕城传媒的艺考是出了名地难。
  他顺着指引牌找到表演系考生的集合地。放弃调剂破釜沉舟来参加二次艺考的人并不多,打眼看去顶多也就七八十个。
  所有考生被分成了三组,需要轮着进行三次考核:自由表演、命题表演和才艺表演。
  贺同先轮到的是自由表演。
  这个项目其实考生们都准备得很充分,主要就看个临场心理素质。考场上特意摆了两台大摄像机,有一台后方还坐着摄像师,看样子是要拍近景,考生稍有怯场都会在镜头下暴露得一清二楚。
  贺同表演了一段和要出差的警察父亲道别的片段,这是出自他很喜欢的一本小说。
  他将表演片段的文字描述交给考官组后,借了一张凳子。
  接到开始的信号,贺同坐下做出了吃饭的动作。
  片刻后他手一顿,侧转过身看向一处,眼睛略略睁大,嘴微张,嘴角似扬未扬是混杂着惊讶和期待的表情。
  下一刻,他迅速站起身,大步向前跨了两步。
  爸
  然而,一声爸却只喊了一半就卡在了喉咙里,他停在原地转过头,定定地看向一个方向。
  看得出来,那个无形的父亲并没有停下来理会他。
  好一会,他才缓缓地问:爸,又要出差?这次去几天?
  接着,他盯着父亲转过头,又往前走了几步,低着头伸手拉开门。
  嗯,我知道。您也要小心。
  再抬头时,他嘴角微微抽了抽,最终慢慢地扬成一个微笑的弧度。
  爸,早点回来。
  他保持着开门姿势望向外边,又过了一会,眼眶里涌上一点泪水,却没有滴落。
  三秒之后,贺同转回身,向考官们鞠了一躬:我表演完了,谢谢各位老师观看。
  考官们一般不怎么回应考生,这次坐在中间的那个中年老师却是笑着说了句:同学,你微表情很不错啊。期待你加入我们燕传。
  贺同也笑眯眯回道:谢谢老师的夸奖。
  第二项是才艺表演。
  这算是贺同的弱项,因为他真没什么才艺,就连唱歌都跑调跑得百万修音师也拯救不了。
  幸好现在的才艺范围拓展了不少,贺同拿出准备好的平板,现场来了段配音,以优秀的台词功底征服了考官们。
  最后是命题表演。
  这个和试镜差不多,临时给考生发材料,准备半小时后就上场表演毕竟大多数人都是没经历过试镜的学生,给的准备时间就格外地长。
  贺同这组拿到的材料只有薄薄一张纸,上面印着三段文字。
  第一段,角色的背景介绍:武林世家出身的天才剑客,十九岁,有名的剑痴,从年少时起就名扬于外,学成武艺后在江湖上四处找名家下帖约斗,未尝败迹,目前一直在寻找一个著名刀客,想要一较高下。
  第二段,场景介绍:青年剑客在一间酒铺里听到一桌江湖草莽在谈论刀客,有几个人说知道刀客在哪,便向他们寻问刀客下落。
  第三段,台词,只有一句,还是例句:他,何在。不过下方有注释,这句台词仅供参考,考生可自编台词。
  贺同玩味地摸摸下巴。这考题,有陷阱啊。
  第4章
  半小时后,所有人手上的材料被收走,五名考官进场。
  贺同望过去,看到了两个熟人:导演刘可和编剧毛朋兴,是后来圈内一对名气很高的黄金搭档。
  艺考的考官一般都是三四个,看样子,他们两人应该是编外考官,说不准这段考题就是毛朋兴本子里的。表演考场上有导演,这也算是燕传的传统。
  随后又有工作人员进来,在房间正中间摆了一张方桌,一把条凳。
  摄像机开机,考生们开始依次表演。
  考试进行得很快,基本每个人三五分钟就能完成演出。有人演完了就离开,也有人继续留下来观看。
  不出贺同所料,踩进陷阱的考生不少。
  因为材料上写了可以自编台词,于是许多人都将功夫花在构思别出心裁的台词上,希望能凭此展示自己获得高分。之前表演的人里,好几个都将那张方桌当成了谈论桌,有显摆背景的,有讲道理的,有谈条件的,花招百出。
  贺同看得心下摇头。难怪都说燕传难进,的确是不容易。
  不一会,轮到贺同上场了。
  他站起身,走到场中向考官们鞠躬并自我介绍,随后退开一段距离,开始表演。
  低下头,再抬起,贺同刚才挂着的微笑已经尽数收起,眼角眉梢瞬间带出了凌历感。他脊背笔挺,腰部紧绷,双腿并拢,整个人立刻进入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随时准备饮血。
  考官席上,刘可看到贺同这一站姿,浓眉一挑,身子不自觉地坐正了些。
  贺同迈步,步子大而稳,脚步声却奇异地很轻,可以想像如果他穿的不是运动鞋而是布靴,必定不会发出丁点声响。只三步,身负高强武功的形象就印在了众人脑海里。
  接着,贺同抬起虚握的左手,微屈着手肘一摆,头也跟着微微一晃,脚下不见停,却是向着方桌旁边的位置走去。
  看到这一连串动作,这次连毛朋兴都坐正身子轻声叫了句好。
  刘可附和:剑挑布帘。总算是有人抓住了剑这个关键要素。对于一个爱武成痴、四处约战的年轻剑客来说,剑就是他的命。
  贺同走到方桌旁边时,抬起的脚一顿,又收了回来,只笔直地站在那里。片刻,他稍稍侧头,眉头轻轻一皱。
  又片刻,他转过身,向方桌迈出一步,站定,开口:他,何在。
  嗓音一改方才自我介绍时的温和,变得如同冰凌互撞般的清冽。
  刘可看得频频点头,毛朋兴扬眉赞道:就是这种性子!心无旁鹜才能年纪轻轻便练就高强武功,一门心思只知道练武的人哪里懂什么人情练达,就该直来直去才对。
  贺同问完,目光缓缓扫过方桌三边,又问了一次:他,何在。
  下一刻,他突然蹲了一个弓步,上半身下腰似地后仰,肩膀微晃,好似躲过一次攻击,又顺着收弓步之势半转身体,接着抬腿狠狠踩下,将条凳踩得在空中翻出一个精彩的弧线。
  随着条凳落到地上的一声响,他脚下踏了个交叉步,肩膀微斜,身子游鱼般地滑到一旁,然后抬起双手,做出拨剑的姿势,停顿在空中,第三次问:他,何在。
  刚才那一边串动作快速又利落,似乎一个呼吸、一个眨眼便已经结束。即使没有人配戏,众人现在也仿佛能看到贺同双手中圈着一个人,半出鞘的长剑正架在那人脖子上。
  过了片刻,贺同收剑回鞘,左手挽了个花,自然垂下。他转身,走出几步又停下来,右手做了个从怀中掏摸的动作,然后半侧回身子,向后一抛,附上一句多谢,才又转身,挑开帘子走出酒馆。
  刚才的那幕单人武打戏看得考官们都有些吃惊,现下这一幕却让毛朋兴不由得笑出声:还知道留银子,不愧是武林世家教出来的子弟。
  贺同再转回身时,又恢复了表演之前的柔和表情。他将条凳扶起来,又冲考官们鞠了一躬:我的表演结束了,谢谢各位老师观看。
  上面刘可冲他招招手。
  贺同走上前,就听刘可问:你觉得自己演的这个剑客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是一部影片里的角色,你会怎么给他定位?
  贺同目光闪烁了下,心下了然,这角色果然是新本子里的。
  他垂眼想了想,很快回道:这是个心中只有剑的纯粹之人。如果放在一部片子里,我认为他是一个成长型配角,前期可以是引出主角的线索人物,后期可以有两个改变方向。
  毛朋兴接着问:哪两个方向?
  他从小痴迷于剑,剑成就了他,也困住了他。如果他走不出剑的牢笼,会发展成为求剑技而不择手段的剑之奴隶。如果他能被人点醒,破茧而出,便有可能成长为一代侠者。
  刘可和毛朋兴笑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旁边的考官又勉励了贺同几句,便让他离开了。
  后面还有一些考生要表演,贺同没准备继续留下,只想着早点回去晚上和他叶哥视个频。
  他一边走一边低头给邹叔发信息报告考完了。就在路过几个考生身边时,一道语带轻蔑的低声传进了他耳里。
  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自己没胆子去争主演,就硬把角色说成是配角。
  贺同抬起眼看过去,发现那是一个小团体,一个男生被另外一男一女包围在中间。他们这个位置虽然离考官有段距离,但刚才贺同他们说话音量都挺大,这里的确是能听到那些话。
  这时,边上的那个男生又说:阮哥,刚才刘导都夸你演得好了,这个主角肯定是你的。
  听到这话,贺同才想起来,中间那个男生刚才也被考官们叫上前说了几句,不过当时主要说话的是学校老师。
  贺同转了个身,迈步向那三人走去。
  他个子比那三人中最高的还要高出小半个头,今天穿的还是无袖衫,露出结实的肱二头肌,一旦靠近就给那三人带来了不小的压力,刚才说话的一男一女都禁不住有些畏缩。
  中间那个男生脸色有些僵硬,但还是硬撑着说:同学,你想干什么?
  贺同压根没理他,抬起手机按下录音,目光扫过三人别在胸前的考生牌,把他们的姓名一个一个报了出来。
  半缩在中间男生身后的女生低声叫道:你到底要干嘛!
  贺同冲他们微微一笑:奉劝你们一句,以后签公司别找星辰。
  说完,直接转身就走,对身后的叫嚣声充耳不闻。
  这么没脑子,他就先替他方大哥过滤掉过吧,省得签进去再闹妖。
  晚七点过,贺同拨通了叶与泽的视频。
  镜头里的叶与泽顶着一头湿发,发上的水珠淅淅沥沥地沿着他脸庞滑下,划过修长的脖子。也有几颗水珠直接从额前滴落,挂在他半垂着的长睫毛上。
  贺同被这近距离的出浴美人暴击了下,手比脑快地截了图。
  嗯?
  听到异样的声音,叶与泽一边发出疑问声,一边将毛巾搭到头上。
  贺同这才回过神,开口说;哥,你吃饭了吗?
  叶与泽转了转手机,拍到身后吃过的饭菜,然后把手机架在一边,开始擦头发。
  今天开机怎么样?戏演得顺利吗?
  都是我单人戏,拍得挺顺。
  余导人怎么样?好相处吗?
  还行。他以前是拍风光和人文纪录片的。
  贺同自动翻译了下,叶与泽的还行基本就是很好说话的意思,于是放下了心。至于后一句,应该是在肯定对方的片子好,贺同打算一会去找来看看。
  对了,你是不是要减重?
  贺同突然想到刚才看见的饭菜似乎挺少。
  要控制饮食,不需要刻意减。拍完影城的戏份就是外景,病重的室内戏最后拍。
  这片子很大一块戏份是外景,要全国各地到处跑,时间紧任务重,等拍完一圈下来,估计叶与泽的态度正好接病重戏。毕竟他本身体型就偏瘦,平常看着就像能被风刮跑。
  那我一会叮嘱下助理随身带着糖,你小心低血糖,头晕就含一颗。
  其实叶与泽平常食量就不大,但贺同还是有些心疼。
  叶与泽微微勾起唇,轻轻应了一声。
  贺同又说:等我明天过去了,给你们跑跑龙套。这四舍五入,也算我俩同片出道了。
  听到这话,叶与泽微微皱了下眉:有个角色合适你。
  贺同知道,是后半段跟在主角身边的助理,一个挺讨喜的角色。
  主角白如蕴在一座小镇里碰到这个大男孩,他出来寻找被家里卖掉的年幼妹妹。白如蕴帮了他,又带着他们兄妹离开愚昧的家乡。男孩感念白如蕴的恩情,在白如蕴病重时就一直不离不弃地照顾他。
  不过,他们找到余争提出投资时,余争先前已经签过一份投资,那位投资人要了那个角色。
  没事,贺同倒是无所谓,下次咱找个剧独资,角色随便挑。
  这时叶与泽擦完头发,又凑近了镜头。
  今天考得怎样,能拿第一?
  贺同只觉得心脏再次重重跳了一下,赶紧伸手抚抚胸口,然后把自己狂吹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