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凛之说:只怕极度容易引起混乱,选举也是可以被操控的。
  萧彧叹息:你说得对,走一步看一步吧。
  虽然选举出来的掌权人到一定年限便下台,但这个年代的医疗水平和人均寿命,还真未必能够保证一个三四十岁的壮年人在那个位置上坐完十年八年的,一旦提早去世,势必会引起混乱。
  政治理论没形成体系,思想理念没统一,谈选举,实在是太过理想化。
  不过孔夫子能创办儒家思想,他又何尝不能开创新的思想体系,慢慢来嘛。
  萧繇上了城楼,冲着下头人心惶惶的交州军开始散播消息,包括周冠英病入膏肓、交州船只尽数被崖州水师收缴等,现在的交州军已经成了一座孤岛,没有了粮草补给,也没有援军,除了投降,已经别无选择。
  萧繇又开始宣扬加入崖州军的好处,他将崖州军的兵役说了一遍,包括两年兵役,志愿兵役,退伍安排去处等等。
  以及还说了崖州百姓的福利,包括孩子能免费上学,还能参加选拔考试入仕等等。
  说得城外的交州军异常沉默。萧繇犹觉不过瘾,还将这几点总结出来,让手下的人轮流去念。
  把一众交州将领听得气血翻涌,简直想锤爆城楼上那几个人。
  第89章 胜利
  是夜, 闵翀率水师将士自白沙村外的海滩登陆,待水师将士乘小船登陆之后,便将小船船底全都凿穿, 弃置于海滩。即便溃逃的交州兵发现了大船,也无法登船逃走。
  前一晚,交州军攻城之后被崖州军偷袭, 损失惨重。今晚他们加强了防护, 点起了熊熊篝火, 每十步距离便设一个哨兵, 务必在第一时间内发现敌袭, 以及时作出应对。
  到了后半夜,前半夜的风平浪静让紧张了大半宿的交州军开始松懈下来, 此时也正是人最为疲倦的时刻。守夜的士卒努力撑开眼皮坚持着,等着换防。
  寅时中,寂静的夜晚突然被一支破空而去的鸣镝打破, 鸣镝发出的地方正是崖州城的城头,这声响在寂静的夜晚被传得很远很远。
  所有的交州将士都吓得一个激灵,纷纷抄起武器:有敌袭,有敌袭!
  紧接着便传来了一阵马蹄声,跟昨晚崖州军偷袭的情况一模一样。
  这一次, 交州军已经做好了应对之策,预备和崖州兵来一场正面的较量。
  然而这次崖州骑兵并没有立马冲过来,而是在弓箭射程之外勒住了缰绳。
  交州军正在疑惑, 他们听到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定睛一看, 竟然全都打着火把的崖州兵, 他们架着弓箭, 将交州军围了起来,唯独面向崖州城门的方向没有崖州兵。
  让交州军震撼的是,崖州兵的数量竟然远胜于交州兵。被团团围住的交州兵心里哇凉哇凉的,崖州居然有这么多的兵力!这还怎么打!
  就在此时,崖州城门被缓缓打开了,裴凛之与萧繇骑着高头大马并排走在前头,带着上千将士从城内出来了。待所有将士出来后,崖州城门又在后面被关上了。
  萧繇冲着交州军哈哈大笑: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惊喜啊?
  他知道今晚要与交州军决战,死缠烂打着要跟着出来,萧彧拗不过,最后还是答应了。毕竟梁王跟萧彧不一样,他从小就习武,在马背上长大,当武将培养的。
  裴凛之朗声说:交州军听好了:从现在起,凡弃兵投降者,皆编入我崖州军,享受我崖州军一样待遇,没有任何惩罚措施。负隅顽抗的,那就休怪刀枪无情。最后被俘虏,则要享受俘虏的待遇。
  交州军副将翻身上马,振臂大声说:儿郎们,敌人如此羞辱我们,难道我们要做遭人唾弃谩骂的俘虏吗?我们交州军宁愿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不能让你们的父母亲人子孙后代因为你们的俘虏身份而蒙羞!
  萧繇继续哈哈笑:你怕是搞错了吧!现在放下武器投诚的,不算俘虏,打败了之后被抓的才是俘虏。要我说,大家都是安国人,何必自己打自己人呢,你们都赶紧缴械投降吧,不要做无谓的牺牲。逞强没有用,就算是死在这里,你们也不是什么英雄,你们若是杀几条胡狗,我还敬你们是条汉子。死在崖州,那就真是太不值当了。我家皇兄可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先皇的嫡长子,他当你们的皇帝,难道不比那个卖国求荣的狗皇帝萧祎强?
  裴凛之冷声说:我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做选择,过了这个时间,如果没有缴械投诚,那便是我们的敌人!
  交州军副将根本就不给交州兵考虑的时间,他骑在马上,环顾了一下四周,找到了火把比较稀疏的位置,估摸着那边的兵力比较弱,便扬起手中的刀:交州儿郎们,随我杀贼!冲啊!说着一夹马腹,便朝火把稀疏的方向冲过去。
  副将的判断没有错,那边的部署确实最薄弱,仅有三千兵力。但他们不知道的是,罗将军率领的一千射手以及十台床弩也在其中。
  交州军一冲,箭雨便铺天盖地迎了上来,而且还有杀伤力极强的武器,几乎是一箭穿几个。
  与此同时,裴凛之与闵翀、关山率领各自的队伍朝交州军冲去。
  跟进攻有序的崖州军比起来,交州军明显处于劣势,他们原本就聚集在一起,人多,地盘小,显得极其拥挤,根本就不好施展拳脚。也很难组织起有效的进攻,只能进行被动的防御。
  对绝大部分崖州兵来说,这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战争,杀人见血,而不是平常训练时砍杀的稻草人。所以在刀枪第一次斩入柔软的躯体中,第一次接触到温热的鲜血时,那种心理冲击是无与伦比的,他杀人了!有的人甚至忍不住产生了剧烈的呕吐感。
  然而也根本来不及多想,因为稍一犹豫,敌人的刀剑便砍中了自己或者身边的同袍,他们意识到,这种时候,犹豫就可能是死亡的代价,将士们都红了眼:杀!杀光这些敌人!
  崖州兵越战越勇,仿佛人肉绞杀机一般往前推进着,收割着生命。
  交州兵则越战越怯弱,最后无数人扔下手中的武器跪地投降。仅有极小股交州兵突围成功,朝海的方向仓皇逃窜。
  但逃窜的意义并不大,崖州是一座岛,没有船,就休想离开崖州。不能离开崖州,就意味着逃不出崖州军的手掌心,因为崖州到处都是崖州军的眼线。
  这一仗从寅时中一直打到卯时,天色微明后,战争才基本结束,还有小股队伍正在追捕逃窜的交州兵。
  这一晚,萧彧始终都没合眼。要不是阿平睡觉需要人陪,他绝对会亲自登上城楼,见证这一场战争。
  他坐在床上,听着城外隐隐传来的喊杀声,心头阵阵发紧,不知道今晚会有多少人伤亡。自古权力与革命,都是用累累白骨堆砌起来的,现在已经开了头,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他希望自己一路走下去,到最后都不要忘记初心,那么这些将士的牺牲便不是没有意义的。
  天微亮之后,萧彧听见居岩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郎君,师兄,我们赢啦,我们打胜仗了!敌人都被我们抓起来了。你没看到,城门外好多的死人,看着怪吓人的。
  吉海在门外嘘一声,压低了声音说:声音小点儿,郎君还没起来。
  萧彧在屋里说:进来吧,我已经起来了。
  吉海将门推开,师父出去领兵打仗了,他就成了萧彧最重要的护卫,这一宿一直守在门外,也没合眼。他还不能像居岩那样自由,可以跑出去打探消息。
  萧彧看着居岩:你上城楼了?
  居岩兴奋地点头:嗯!城外死了好多人,地上都是血,还有好多敌人被抓了起来。
  谁让你去的?不是让你们别去吗。萧彧表情非常严肃,小孩子都是花朵,需要好好呵护照顾,而不该过早接触到这么血腥的东西。
  居岩说:我没去打仗啊,我就是远远地看了一眼。
  那也不能去看。谁让你去的?战场太血腥了,以后做噩梦了可别怪。萧彧说。
  我不会做噩梦的。我又不是没见过血,我经常看见我阿叔杀羊杀兔子,我觉得不血腥啊。居岩说。
  那能一样吗?萧彧不再跟他纠结这个问题,你还小,以后不能去这种场合。
  居岩说:可是师父要求我们做铁骨铮铮的男子汉,将来我们也会上战场,保家卫国,迟早都要接触的。
  萧彧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学会了反驳自己:那不一样,保家卫国也要等你们年纪大了才能去。你们现在还小,过早接触血腥暴力的画面,会对你们的心理产生负面影响,所以得听我的,不许再去看。
  居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知道了。
  你师父呢?萧彧问。
  居岩说:师父应该快回来了。我看见他正在城外忙。
  我们的人死伤多不多?萧彧问。
  这我不太清楚。居岩到底还是个孩子,并不太清楚萧彧关心的方面。
  阿平此时也醒来了,看见萧彧,赶紧爬起来,抱住萧彧的脖子,扭股儿糖般撒娇:郎君。
  阿平醒了?吉海带他去尿尿。萧彧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来什么,伸手去摸阿平的尿片,非常干燥,他昨晚太过担忧,根本都没想起来给阿平把尿,没想到他已经不尿床了。
  阿平刚尿完,萧彧就已经收拾整齐了,他对吉海说:你们在家照顾阿平,我出去看看。
  吉海跟着他出来,萧彧说:不是让你在家照顾阿平吗?你还小,不能去。
  吉海倔强地说:郎君,我已经十五岁了,快十六了,我现在跟你一样高,不是小孩子了。
  萧彧看着吉海,自己还总把他当成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不知不觉,他已经是个半大小伙了:好吧,那你就跟着我吧。做好心理准备啊,别看着就吐了
  出门的时候,吉海还叫上了家中的几个护卫随行。
  萧彧有些诧异,这小子已经懂得安排事情了,成长得真不是一般的迅速。
  萧彧刚赶到城门,便碰上城门打开,骑着高头大马的萧彧和萧繇从城外进来,后面跟着一些崖州士兵,再往后,便是卸甲的交州兵了,想必就是被抓的俘虏。
  裴凛之看到萧彧,便跳下马来,在他身前单膝跪下:郎君,我们赢了!
  萧彧快步走上去:好,好!快快请起,回头重重有赏。
  萧繇也跳下马来:皇兄,我也有功,也要赏赐。
  萧彧看着他笑:好,你也有赏。
  第90章 选拔
  经过一夜鏖战, 交州军被歼上千人,余者大部分被俘,还有极少数在逃中。
  交州主将周冠英被俘, 由于伤势严重,只余下半条命了,副将死于混战,余下的将领不是被杀就是被俘。
  崖州军阵亡三百多人, 伤者上千人。跟交州军比起来,伤亡已经非常轻了, 但也是三百多个家庭的不幸。
  虽然打了胜仗,萧彧也完全高兴不起来,心里沉甸甸的, 着人去抚恤这些阵亡者的家属。
  战争结束之后,萧彧忙得每天只睡两个时辰, 因为有太多事宜需要善后了。
  尽管裴凛之、闵翀、姚陶、萧繇等人都在帮忙处理战后事务,但还是觉得人手远远不够,众人也觉得疲惫不堪。
  这日结束工作,众人准备去吃饭, 闵翀伸了个懒腰:郎君你何时登基?赶紧吧,登基完我得走了。
  萧彧惊讶地抬头看他:腾云要去哪里?
  闵翀苦笑:郎君是不是都忘了, 我从海外带回来还有三船的货物没卖呢, 再放下去我怕要放坏了。那可是国库的银子啊。
  萧彧一拍额头:对啊, 这是要紧事, 得赶紧处理了。
  所以你赶紧登基吧, 忙完了我就走。等我回来再帮你处理政务啊。闵翀说。
  萧彧笑了, 心里有点感动, 大家都在为自己的目标一起努力着:好。
  裴凛之说:那就择日登基吧。郎君是要在崖州登基还是去广州?
  萧彧想了想:我觉得崖州就行, 你们觉得呢?
  萧繇说:还是去广州吧,崖州太小了,连座像样的行宫都没有。
  裴凛之说:我觉得还是崖州吧。崖州百姓一直都只听说郎君的名号,却未见过真面目,这次广而告之,让大家都来瞻仰一番。
  姚陶也很支持:我认为崖州就不错。他是有私心的,希望萧彧在崖州称帝,将来这里就是龙兴之地,他又是崖州刺史,少不得要名垂青史。
  闵翀说:番禺也没行宫,就在崖州吧,只是走个过场。将来打回建业,一统天下了,再搞个大的庆典。
  孟洪满面笑容:如果郎君真在崖州登基,那我便去安排了。
  孟洪早就猜到萧彧身份不简单,未料萧彧的身份比他预想的还要惊人,他这也算是见证今上起于微时了。
  裴凛之叫住他:孟大哥先不着急。郎君,崖州与广州都亟需人才,这选拔考试该定下来了吧?要不要与登基告示一并发下去?
  萧彧说:可以。考试时间定于何时?明年二月初一如何?还有三个月时间,正好给读书人一些准备时间。顺便将考试范围大致规定一下。现在正缺人手,官府需要填充大量人才。
  闵翀捏着下巴,说:二月初一吗?我认为可以再迟上一个月。
  姚陶问:为何?
  闵翀说:我北上行商之时,顺便将郎君登基之事昭告天下,北边那些有抱负的读书人看到我们的选拔考试,说不定会跋山涉水赶到广州来赴考。
  萧繇有些怀疑地说:真会有人来吗?
  裴凛之说:来不来不要紧,重要的是咱们的态度释放出去了,说明我们对人才的重视。一如当初的魏武帝,他广招天下贤才,是以才成就了帝业。
  萧彧点头:就是这个道理。让那些晋升无门的寒门子弟都主动投靠咱们。
  姚陶和孟洪都赞同这个意见,他们当初都是通过九品中正的,受门第影响,再有才能,晋升空间也都被堵死了,因为上层都被豪门士族垄断了。
  如果那些真有才能的寒门子弟知道可以通过考试做官的渠道,想必会跃跃欲试。
  萧彧又补充说:顺便设个武科怎样?可以招纳武将。还有特殊才能的也能来,比如擅长算数、机关、制图、水利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