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诸蒙见过之后,赵然便离开了七巧林,两人这番见面颇有些自找没趣的感觉,诸蒙没兴致做别的,一门心思回去埋头修炼,赵然心底也很不是滋味,烦恼着自家精元不足的问题。
他在诸蒙跟前显摆了一把,此刻想来真没什么意思,不管怎么显摆,自己都要四年以上才能破境,而诸蒙虽说法力不及自己深厚,但也许半年之后便能入羽士,两相比较,差距似乎在三四年间,也不知何时才能追得上去。
听说周羽墨离谷云游去了,赵然心中似乎松了一口气,否则他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去见一见她,见了以后又应该说些什么?
按照道门修士通行的修行步骤,新晋黄冠之后,先要在外云游上一阵子,少则半年,多则三五年,历练一番后,再回来重新修行。由黄冠到法师境是一道大门槛,如果在这道门槛上止步不前的话,会转做道门行走,在维护天下修行秩序的同时,看看能不能寻得机缘,或是在心境上有所领悟。如果仍旧无法突破瓶颈的话,那么这一生也就大概止步于此了。
眼看离日落还有些时辰,赵然琢磨了琢磨,决定前往华云谷的后山转转。后山居住的都是华云馆的长老,和谷内相比,这里地势更高,当然也更偏僻、更幽静。华云馆一共七位长老,都是大.法师境以上的人物,这是华云馆真正的菁华所在。
当然,并不是说入了大.法师境就是长老,大.法师境是成为长老的最基本条件,但长老却是大.法师境中公认的拔尖人物。
此外,还要看修士自己的意愿。比如江腾鹤,早就处于炼师境的破境边缘,不仅修为上深孚众望,而且在道术上钻研更深,就连几位炼师境的长老,都不敢说在斗法时能够胜得过他。只不过江腾鹤为了照顾人单势孤的灵剑阁一脉,始终不愿入后山出任长老。
没错,赵然的目的,就是要试着去拜访拜访这些大人物。去年赵然受箓时,仪轨上是有三师的,也就是监度师、传度师和保举师,其中保举师由大师兄魏致真代行,监度师和传度师可是正经的华云馆长老出任,分别是夏侯大长老和严长老。
不管怎么说,名义上夏侯大长老和严长老于他是有“师恩”的,虽然道门对这样的“师恩”关系看得很淡,但赵然自己却不能不把握住这个机会,无论如何也要有所表示才是。
来到后山入口,这里又有一座法阵将前谷与后山相隔,这座法阵当然和华云谷的护山大阵“离火玄光阵”没法比,只是起到隔绝阻挡的作用。
有执事道童上前询问,赵然便解释说自己今日回谷修行,特地来拜望两位老师。
执事道童愣了愣:老师?
赵然赶忙说,是啊,是我受箓时的监度师夏侯大长老,以及传度师严长老。
执事道童无语了,心道这有什么可拜见的,如果每一个受箓道士回谷后都要来拜见,那长老们成天也不用干别的了。不过赵然的拜望借口是冠冕堂皇的,谁也说不出个不是来,道童只好进去禀报。
过了不久,道童返回来,告诉赵然,说夏侯大长老正在闭关,无法得见,严长老正在接待贵客,也没时间见赵然,严长老说赵然的心意领了,见面就暂且不必,待来日有空再说。
这在赵然的意料之中,不过只要将自己的意思传达过去便可,并不是真要求见。一方面不失礼数,更主要的目的在于让对方别忘了——华云馆还有自己这么一号人。每年提醒一次,几年累积下来,自己在长老们心中的分量自然就和别人不一样了。
也不管小道童拼命推辞,赵然强行塞了几个银锭过去,然后施施然返回灵剑阁。
魏致真、余致川和骆致清都已经等候多时了。
见三人等着自己,赵然忙快步上前行礼:“见过大师兄,见过二师兄,三师兄好!”
魏致真微笑道:“小师弟近来可好?”
余致川打量着赵然道:“师弟,你这一年修行果然迅捷,如今可是圆满了?”
骆致清想了想,牙缝里蹦出三个字:“吃饭吧。”
当下,全知客和几个俗道师傅们一起,在院子中张罗了一桌饭菜。菜肴偏清淡素净,酒是灵剑阁自酿的露凝百果酒,和赵然去年来时大致一样,只不过今日则多了一道辣椒麂子肉,确实全知客见赵然爱吃,新添的菜色。
都是自家师兄弟,几人也不拘礼,坐下开吃,敬了两回酒,布了几回菜,算是给赵然接风。
就听魏致真道:“师弟今年正月没有回谷,我们几个都很是惦念……”
赵然忙道:“这是我的疏忽,原本以为不得师们相召,我是不能入谷修行的,自今年正月起,就天天盼着师兄的飞符,师兄知道的,我只是个记名弟子。”
魏致真晒然道:“看来是我去年没有交代清楚,何时回来,都由你自定。”
赵然忙谢道:“这样最好!”
魏致真沉吟片刻道:“这次召你回谷,不仅是修炼的事……师父出关了……”
余致川插话道:“师父入炼师境了。”
赵然张着大嘴“啊”了一声,满心欢喜:“真的?太好了,师父如今在何处?也不知能不能拜见他老人家,说来惭愧,我这当徒弟的,到现在连师父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魏致真道:“这次召你来,就是师父的意思。你助庆云馆破获大案的事情,庆云馆已经报过来了,师父说,你很有出息,修为虽说不高,但是个能给他长脸面的,师父很高兴……”
赵然忙道:“惭愧,惭愧,我只是帮忙敲敲边鼓……”
魏致真道:“师弟谦逊了,庆云馆说,你是出了大力气的,不然裴馆主也不会亲自设坛为你正骨。我观你法力似乎圆满之象,看来是正骨之效?”
赵然道:“裴馆主说,正了一大半,还是有些不尽如人意。”
余致川忽问:“裴中泞生得不好么?师弟没看上?可惜了……”
赵然干咳了一嗓子,哼哼唧唧道:“那个什么,性格不合适……”其实真叫余致川说准了,他就是嫌裴中泞容貌不美。其实裴中泞长得也不难看,只是他总下意识间拿周雨墨来比较,裴中泞就悲剧了。
魏致真把话题重新拉回正轨:“师弟,总之你的行事让师父很满意,他对我言道,之前只是收你入门作个记名弟子,是因为一则你根骨太差,不堪造化,二则也是因为与人怄气,拿你当了替罪羊……”
这位大师兄一如既往地不怎么会说话,令赵然很是尴尬,心道你要不要说那么直白啊师兄?
“……但师弟离谷后的所作所为很合他的脾气,所以决定将你正式列入门墙……”
赵然一阵惊喜:“师兄我没听错吧?”
魏致真点头微笑:“当然没有听错,只不过咱们灵剑阁一脉行事向来随意,没有那么多讲究,便不再举办入门仪轨了,见过师父之后,我便去典造房将你记转过来,再报与玉皇阁知晓就是。”
赵然点头:“低调好,我喜欢。”
可能怕自己意思没有说明白,或者怕赵然误会,魏致真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再者你入门也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就不须惊动太多了,相信你能谅解。”
赵然:“……”
一直光顾着吃饭,闷头不说话的骆致清再次开口了,证明了赵然入门的确不是什么大事,他拍了拍肚子,道:“师兄,吃饱了。”
魏致真点头道:“好,三师弟你回去吧,我和你小师弟还有话说,别忘了明早去后山拜见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