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要阻止她……
不说那些百姓罪不至死,况且柳青青根本不愿意再造杀孽,而且若是放任柳青青这么杀下去,岑轻衣隐隐有一种感觉,天道绝对不会放过柳青青。
她用力咬了一下舌尖,舌尖上那一点点疼迟迟地爬上她顿麻的脑袋,她一狠心,将一直不敢取下的匕首从掌中直接拔出。
血如同花一样,“噗”地一下喷洒在半空中。
剧烈的疼痛刹那间传上她的大脑,像一根针一样将她刺激清醒,她勉力起来,快步追上柳青青,喝道:“她根本就不想再杀人,你们为何勉强!”
这话不是对着柳青青说的,而是对着她周身的怨气。
她不知道这些怨气能不能听懂,但她实在没有办法了。
她在心中焦急地想:“求求你们,如果还能思考的话,请放过这个女孩子吧,她已经太苦了,放过她吧。”
然而事不遂人愿,柳青青依然没有意识,只是抬手遥遥地将她挥出的长鞭轻松接住,手下一震,她的长鞭被震得脱手而出,虎口也多出来一条长长的裂痕。
柳青青身上的邪气已经化为肉眼可见的焰火,在她的身上燃烧,越来越高,火舌已经快要撩上天际。
天空阴沉瞬间,黑云低低地压了下来,隐隐响起阵阵雷声。
岑轻衣的眉头死死皱起,双拳握紧。事态危机,她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血成股成股地流下来。
她的大脑快速运转,试图找到解决此等困境的方法。
雾气依然在柳青青身边翻滚,岑轻衣眼睛死死地盯着它。忽然,她注意到什么,眼睛睁圆了起来。
她发现,这些雾气聚集的方向似乎不再集中于柳青青,有一些竟然也向她的方向汇集,只是被更多的雾气粘着,没有办法过来罢了。
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了当时在打败狐妖楚楚时用到的鲜血,又想到了那男扮女装的怪人曾经说她是纯阴之体。
如果说她的血可以断开狐妖同村民们的联系,而这些雾气对她的血明显有反应,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它同样对这些怨气有影响呢?
她朗声道:“请让我来帮助你们!”
她伸出血流如注的双手,摊开向上,道:“请让我来帮助你们,我钦天司行公平正道,守三界秩序,请让我来帮助你们伸冤!”
她就像是一颗表面上长满漂亮花朵的石头,看上去柔柔弱弱、可可爱爱,一身韧劲不显山不露水地隐藏在活泼之下,只有当风雨催折过花朵时,才会露出那刀剑难催的坚硬来。
血快速地从她手掌中流下来,然而并未待它们滴到地上,围绕在柳青青身边的雾气就铺天盖地地形成一条长河,争先恐后地朝她涌来,将血牢牢缠住,顺着血线,化为一条暗红色的长鞭。
这条长鞭和她那条师父父给的千年赤练蛇蛇皮所制的长鞭虽然都是暗红,可她的那条就像是火焰初初显现的颜色,蓄势待发。
而她手上的这条,红得却像是粘稠的血液在千年的时间里一次次凝固、一次次又迎来新的更多的,不断干涸不断湿润,是带着无数绝望的颜色。
雾气辅一从柳青青身上散去,她就像是失去了控线的傀儡一样,瞬间获得了自由。
她的眼神清明起来,遥遥地向岑轻衣五体投地地拜了三拜,转身跑去宁宁身边,紧紧地将宁宁抱在怀里。
她抱着怀中她的小姑娘,温暖的体温让她的眼泪要流了下来,但她并不敢哭,她怕血泪弄脏了她的小姑娘。
岑轻衣遥遥地看上一眼,心里骤然酸胀起来。
她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眼中已经满是战意。
这千百年怨气凝成的长鞭在岑轻衣手上微微发烫,那热度从她鲜血淋漓的手掌直接传到心头,随着心头涌出的那一簇热血,瞬间点燃了全身。
她一向得过且过,从未有过哪一刻如此刻这般,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去和这世间不平之事做个斗争。
长水在半空中同那黑龙缠斗,已经快要力竭,沈千山身受重伤,却依然一边抵挡住黑龙时不时的袭击,一边同那怪人战斗。
她抬头凝视着黑龙,第一次对着这样力量数万倍于自己的庞然大物,不偏不倚地迎面而上。
长鞭激动得微微颤抖,凌空发出“啪”的一声,不似一般鞭子那样响得清脆,那是一种的低沉到有些尖锐的声音,就像是数千年里被压抑的生灵,拼尽最后全力发出的一声悲鸣。
岑轻衣轻声道:“我们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她感觉到自己身体里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好像有什么东西支撑着她,让她一瞬间觉得自己战无不胜。
她的身体随着心意动起来,长鞭如电,从半空中一窜而上,噬咬住黑龙的龙角。
岑轻衣用力一拉,巨大的龙头直接被她拉到了一边。
不是错觉,她真的在机缘巧合之下,借到了属于整个南州冤死的女子的力量。
她的血顺着手掌流入长鞭,长鞭越发凝实,四周竟隐隐显现出一股暗红色的光晕。
而空气中,属于人血特殊的铁锈味混合着一丝甜甜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黑龙浑浊的黄瞳转了转,竖成一线的瞳孔紧紧地锁定着岑轻衣,一时之间已经将目标从沈千山换到了她的身上。
沈千山眼含惊异地望向半空中持鞭而立的女孩,仿佛第一次认识她,岑轻衣对上他黝黑的眼瞳,微微一笑。
沈千山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乱了一拍。
他凝心沉气,眉心低压,左手剑刺向黑龙颈下逆鳞之处,喝道:“小心!”
岑轻衣心有灵犀,紧紧拽住黑龙,不让它逃脱。
长水利爪插|进它的尾巴,尖锐的指甲死死地扣住它的血肉。
黑龙似有所感,在他们行动之前已经扭头躲避,沈千山这一剑没能直接剜下逆鳞,只削下了它逆鳞周围的几片鳞片。
但这已经足够了!
黑龙终于被他们激怒,它仰头嘶吼一声,整条龙翻滚起来,摇头摆尾地撕咬起来,行动之间已经毫无章法。
而他们需要的,就是这一刻!
黑龙巨大的身体毫不收敛地在空中摆动,将四周的建筑都夷为平地,粗壮的房梁在它尾下就像是一根细针,被它随意地抛上半空,又如密雨一般重重地砸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大坑,震起一片尘土。
沈千山在这乱石纷飞中毫不慌乱,他尽管因为失血过多,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但他仍然极其冷静:“长水,你和岑师妹负责将它控制住,剩下的交给我。”
沈千山长剑直取黑龙眼睛,黑龙痛得疯狂扭动,狠狠地盯着沈千山,将所有注意力又放回了他的身上。
岑轻衣的长鞭还缠在龙角上,她被黑龙甩至半空,在空中灵巧地一折腰身,窜到了黑龙的身下。
长水游到她的脚下,她足下借力,又跃至半空,长鞭一抖,鞭子暴长数丈,牢牢地绕在黑龙的身体和前爪上。
长鞭就如同真正的鲜血一样,一旦粘腻上任何食物,就紧紧地噬咬在上面,一点都不松开。
她与长水将长鞭缠在黑龙身上,合力一拉,黑龙的身体顿时被束缚成一个几字型,沉沉地从空中坠下,“碰”地一声落在地上。
沈千山从天而降,踏雪剑长吟,剑光越来愈烈,带着不可抵挡的破竹之势,从黑龙背上穿过,一剑穿心,将它的逆鳞钉死在地上。
黑龙剧烈地挣扎起来,渐渐不动了,“碰”地一下化为一阵黑色光点,瞬间消失在空中。
与此同时,黑色小旗发出裂帛之声,龙珠滴溜溜地滚落在地上。
岑轻衣畅快地抹掉头上的汗水,冲站在远处脸色苍白的沈千山笑了一笑。
沈千山定定地看着她,黑眸中似乎蒙上一层红光,隐隐约约地透出一丝未消的战意。
如同利刃出鞘,竟让人感觉到一丝危险。
黄州长此时终于撑不下去他那故作正义的面容,如此凶悍的黑龙竟然也被沈千山和岑轻衣打下,他脸色惨白,惊慌地脱口而出:“你们竟然!……你们不是修者么?”
沈千山冷冷道:“谁告诉你我是修者?”
虽然对于有灵力的人,一般人常常都尊称为“仙长”,但这就跟读书人之间喜欢叫“足下”“贤兄”一样,给足人面子罢了。
事实上,修仙界常常将有灵力者分为修者和仙者。
修者便是灵力普通的人,这一类人有一点资历但几乎没有摸到仙缘的可能。运气好的能进入某个大修仙门派当个外门弟子,运气不好的就只能钻进个犄角旮旯里进个野鸡门派混饭吃。
而仙者则是真正有仙缘的人,这样的人资质极佳、悟性上乘,往往是各大门派的内门弟子甚至是核心弟子,是一门之中最有仙缘之人。最近几十年各大宗门几乎都以宠爱弟子为荣,被宗门看重的弟子来来往往俱是前呼后拥。
钦天司以往有任务,大多时候是通知辖下各大门派,由门派自行领取任务,派门内弟子去执行。
对各大宗门来说,钦天司的任务一向可遇不可求,一来可以锻炼门内弟子,二来也能乘机让门内弟子和钦天司这一修仙界最为强大机构打好关系,说不定能得到钦天司的青眼相待,获得进入钦天司的机会。
此事当然只有宗门高层和少部分内门弟子知道,门外人只能看到来来往往执行任务的弟子都一呼百诺,便误以为越是地位高、资质越好的人随从越多。
因此,当岑轻衣和沈千山只身到达南州时,楚楚、言昕和黄州长才会以为他们两个不过是普通的修者,丝毫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但沈千山和岑轻衣兔起鹘落间便将强悍的黑龙彻底消灭,足以让黄州长看清他们哪里是什么修者,分明是一位相当强悍的仙者。
沈千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隐隐闪烁红光,冰冷的剑尖抵在他的喉咙上:“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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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
“挫骨扬灰,不足为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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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山有木兮(二十二)
黄州长梗着脖子喊道:“我没有罪!我哪里有罪!我南州世世代代传递香火, 保证祖先祭祀不断,我们有什么错!”
沈千山怒道:“死不悔改。”
“你们就算再强,能逼着我认错, 还能逼着整个南州百姓认错?能改变全南州千年的风俗?!”
“我能。”沈千山冷冷道, “我们既为钦天司使, 自然能推行天地正道。”
原来他竟然是钦天司使!
黄州长曾经听人说过,钦天司使冷酷无情, 此时他显然已经激怒了他,若是真的落在他手上,他绝对没有好下场。
他虽然打不过沈千山,但沈千山也在刚刚的战斗中受了不轻的伤, 现在他必须得跑!
“我……我认错——做梦!”黄州长暴起,积攒的全部灵力爆出,攻向沈千山。
见一击不中,他毫不恋战, 翻身窜出,捉住一个老妪的脖子威胁道:“让我走, 否则我杀了她。”
“负隅顽抗!”沈千山不再同他多言, 他提剑直上,踏雪剑势如电, 在黄州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他的肩膀上开了个大口子, 趁着他下意识松手,将他手上的老妪救了下来。
他使巧力将老妪抛到一边,再次横剑和黄州长缠斗。行动之间,他伤口流出的血更多,眼底红光更盛,动作也越发冷酷。
“立身不正, 官商勾结,此罪一。”
“尸位素餐,公允尽失,此罪二。”
“身入邪道,残害性命,此罪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