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当初崔奕父亲亲自雕刻,并送给他母亲的定情信物,他与苏凌霜定亲后,他母亲便把这玉蝶给了苏凌霜。
崔奕目光落在那玉蝶上,微微愣神。
苏凌霜瞧见他这神情,歇斯里地大哭道,
“你要退婚应该是来找我的,崔奕,是你失信在先.....”
泪水一行行从她脸颊划过,一点点渗入泥土里。
苏凌霜大概是憋了太久,今日一股脑子里发泄出来,神情竟是无比轻松,她凄笑着后退几步,身子撞在了柱子上,目光贪婪地盯着崔奕冷峻的容颜,一动未动。
崔奕不想跟她纠缠,因为别试图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婚事退了就退了,哪能是她不还信物就不算数的。
她要蛮横不讲理,随她去好了。
“把玉蝶还我。”
崔奕并不知道他母亲把这信物给了苏凌霜。
苏凌霜得意地把东西往自己胸口一塞,凄厉直笑,
“崔奕,你想拿回这玉蝶,怕是没那么容易。”苏凌霜仿佛有了底气。
.............
崔奕回去的路上寻思,刚刚在苏家他已经问明,老太傅是因为突然知晓苏凌霜出嫁一事急火攻心去世。
崔奕也是现在才知道,苏家原来是瞒着老太傅的。
这就奇怪了,苏凌霜已经出嫁大半年了,此事早没说晚没说,偏偏这个节骨眼儿把太傅给气死,这不得不叫人疑惑。
崔奕不免生出了几分怀疑。
老太傅一死,苏夔要守丧三年,苏夔年纪大了,三年之后怕是难以起复,苏家后辈也没几个能耐的,可以说,太傅一死,苏夔直接就退出了中枢。
这对他无疑十分有利,一劳永逸解决了最难缠的对手。
而且苏家与徐家因为苏凌霜小产一事,已经生出嫌隙,苏家一派的官员铁定不会再襄助徐淮,甚至很可能因为苏夔退出,而倒向他这一边。
面对突如其来的大好局面,崔奕心中却隐隐生出一股不安。
果不其然,待他回到崔府,便看到正厅的廊下跪着一个人。
崔奕看清那人的面容,神情瞬间凝固。
果然与他有关!
他一步一步走了过来,来到了陈俊的跟前,目若刀斧迫视陈俊。
陈俊穿着一件黑白相间的广袖长衫,从容而拜,
“侯爷,太傅一事是学生所为,学生辜负了侯爷的栽培,任凭您处置!”
陈俊说完这话,伏地不起。
一旁的诸葛均等四五位幕僚,都面露艰涩,眼眶通红。
诸葛均心疼地看着陈俊,含泪跪了下来,
“侯爷,还请轻饶陈俊,他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
他话还没说完,崔奕怒火中烧,一掌挥到了身后院子里的一排盆栽,所有盆栽应声而倒。
“那可是我的恩师,你此举与杀人何异!”崔奕红着眼几乎是怒吼出声。
诸葛均眼泪长流,低泣不语,他早就料到事情发生后,崔奕会是这般反应,可他不后悔,现在崔奕在朝堂上的危机解除,苏夔彻底退出中枢,徐淮也如被砍了臂膀的老鹰,动弹不得。
陈俊头点地,始终不曾辩解。
崔奕看着这个自己悉心培养出来的幕僚,不禁心绪翻涌,满腔复杂。
怪他吧,他是为了自己,不怪吧,手段太过低劣,为世人所不齿。
陈俊哪怕是杀了苏夔,他都可以善后,可他却要了太傅的命。
崔奕深深闭上眼,始终没法过自己心里那关。
正厅内,气氛沉沉,落针可闻。
崔奕长吁一口气,正要开口说什么,德全却跪了下来,
“侯爷,老奴说句不当的话,您不能怪陈公子,罪魁祸首是苏夔与苏凌霜,是他们害死了老太傅,就算陈公子不安排人告诉老太傅,老太傅迟早会知道,上次若不是您请了柳神医,以柳神医与苏夔的过节,又怎肯给太傅治病?太傅多活了两年还是您的功劳呢。”
“您要这么想才行。”
不得不说,德全很了解崔奕,这番话至少让他心里好受了一些。
但是崔奕又怎么能容忍底下人,不经过他准许擅自做主呢。
陈俊始终是不对的。
“你回川蜀吧,我会给你举荐信,你去川蜀当一位父母官,我这里就不需要你了。”崔奕叹着气,语气晦暗。
陈俊听到那句“我这里不需要你....”,顿时泪水纵横,伏在地上哭了许久,直不起身来。
直到崔奕远去,诸葛均和德全才把他扶了起来。德全劝着道,
“别急,别急,侯爷现在在气头上,你先避一避风头,待我跟夫人说,叫夫人劝侯爷,届时肯定会叫你回来的,再说了,小世子还需要你呢。”
陈俊擦着眼泪,缓缓点头。
苏家那边自然也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当即派人放出风声,说是崔奕为了对付苏夔,愣是害死了自己恩师。
这一点诸葛均早有准备,便把苏夔瞒着老太傅,将苏凌霜定给徐淮的事给捅了出去,而老太傅正是无意中听说了这事,被活活气死的。
百姓闻言,愈发鄙夷苏夔与苏凌霜父女。
清晖园,程娇儿也是刚刚得知了事情经过,内心一阵唏嘘。
崔奕按着眉心坐在圈椅上,高大的背影竟是现出前所未有的疲惫。
程娇儿站在他身后,亲自给他捏肩按摩,见他难过,只得开导,
“爷,事已至此,您别太自责了,苏家人多行不义,才遭致这样的恶报。”
崔奕摇了摇头,太傅的死,始终与陈俊脱不了干系,他如何能心安理得?
此外,还有那枚玉蝶,那可是他父母遗物,无论如何得拿回来。
第66章 、第 66 章
程娇儿这一胎着实没吃什么苦, 前三个月过得很快,总共也没吐几轮,反而吃得圆圆润润的。
清晨天蒙蒙亮她便饿醒了, 借着微弱的光亮, 她悄悄绕过崔奕,蹑手蹑脚下了塌来。
怀了孕后睡得就没那么踏实, 她跟崔奕说了好几回,让她睡外边,崔奕不肯,说是怕她半夜掉下床去。
程娇儿瘪瘪嘴,她又不是小孩子,哪能掉下去,只是崔奕坚持, 她也没办法。
程娇儿踩着软底绣花鞋, 来到了珠帘外,守夜的是秀娟, 秀娟去了灶上, 灶上得了吩咐,彻夜都是热着吃的, 秀娟端了一盘子洒了芝麻的点心, 一小碗水晶饺子,一杯羊乳进来了。
程娇儿坐在桌子前认真吃着, 她现在吃什么都不挑, 这跟当初怀瑾瑜时完全不一样。
莫非肚子里这个是个不挑的?这感情好, 她也期盼能得一个省心的孩子,毕竟瑾瑜太调皮了,前几日带他去萧家做客, 还把人家盘子给打翻了,程娇儿想了想就头疼,最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在笑什么?”
身后传来崔奕低哑的声音。
程娇儿吓了一跳,扭过身来,黑幽幽的眸子如蒙了一层水雾般,痴痴迷迷望着他,
“爷,您怎么没点声响,怪吓人的。”
崔奕失笑,自己吃的跟个小猫似的,还怪他没弄出动静,当别人跟她一样娇气。
“别噎着。”
他先去了净室洗漱,不多时换了一件黑色直裰出来了,前阵子因着太傅过世,崔奕心里难受,瘦了不少,如今这直裰穿在身上,宽肩窄腰的,将那身形勾勒得愈发挺拔清瘦。
原先的崔奕,穿着一品仙鹤官服,整日出入朝廷,气势巍峨,眸光冷冽,总叫人不敢直视他的相貌,如今在家里守丧,穿着也很闲适,眉眼含笑,白玉而冠,腰间系着一块玉带,倒像是寻常人家的清贵少爷。
程娇儿吃完了就扶着肚子坐在罗汉床上打量着他。
崔奕缓缓走了过去,坐在她身旁,
“你笑什么?”程娇儿眉眼弯弯如一道泓泉,纯澈透亮,
“就是觉得爷今日格外好看。”程娇儿抿着嘴,笑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崔奕稍稍无语,他今日又没有打扮,跟寻常一样,怎么就格外好看了。
他伸手将程娇儿往怀里一抱,程娇儿便坐在了他身上,她红着脸往外面瞄了一眼,担心有人来,不免推搡着道,
“我已经让秀娟给你取早膳去了,你快放我下来。”
“还早着,吃这么早会噎着的。”
他下颚抵在她额头上。
秀娟捧着缠枝红漆圆盘要进来,隔着珠帘瞧见这一幕,连忙悄悄退下了。
程娇儿打着哈欠,“我还想睡呢。”
吃饱了就要睡,她现在跟个小猪没什么区别。
崔奕只得将她抱着放上床榻,程娇儿往里面一缩,正要躺下发现崔奕也跟着上来了,不由疑惑道,
“爷,您不是洗漱了吗?难道不去前院了?”
崔奕便不高兴了,坐在那里眉眼低垂,好像受伤似的,
“我现在守丧,为什么要去前院?”
程娇儿听了这话,便觉得他是在耍赖,明明这阵子早出晚归的,虽说他是守丧,可朝廷的事都要报到他这里,皇帝也会时不时召他入宫,朝中的官员也日日出入崔府,大事都是要他拿主意的。
现在居然说自己不用去前院?
逗她呢!
程娇儿备身躺下去不搭理他。
崔奕暗道,小没良心的,越发狠心了,动不动把他往外赶,前阵子还想让他睡书房,他听了快要气死。
崔奕明显觉着,程娇儿现在有了两个孩子,对他不如以前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