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毫无疑问是突兀的。
道意之风吹拂之下,众人都是震慑心神,瑟瑟发抖,匍匐在地,便是这些建筑都一片狼藉,破的破,坏的坏,地面的大石板都掀了起来,露出底下的泥土,顶上横梁更是摇摇欲坠,横梁的摩擦声以及簌簌落下的木屑无不在宣告着,这整个通宝殿随时都可能垮塌下来压倒底下的一切。
但就是这样的情况下,一只白猫蓦然出现,它出现得毫无征兆,好似就只是转头的瞬间,它就在那里了。那对洋溢着灵动碧色的翡翠眸子盯着祁盼山,冷意从一张一缩的黑褐色竖瞳里宣泄出来,让这六月的天如同被摆在冰窖之中。
祁盼山驱使道法,从白猫的气势中挣脱出来,警惕地盯着它,这份危险的直觉告诉他这只猫并不简单,他努力地在脑海中搜寻收录天下灵兽的《灵兽谱》、收录妖兽的《妖兽谱》,甚至是收录精怪鬼魅的《山怪志》,但是没有发现和这只白猫有任何相同的,甚至连相似的都没有。明明乍一眼看上去,那白猫就是家养的普通猫,纯色、中长毛、枫叶脸等等一系列的表征都表示它只是一只宠物猫,但是它站在那里偏偏给人以无限的压力。
祁盼山放出神念去试探,但是神念未近三丈便被粉碎,与之而来便是直达神魂伸出的震慑。他顿时只觉浑身灵气凝滞,无法在经脉之中运转分毫,就连命台紫府大门都被强行关闭,几乎是瞬间,他意识到自己绝对不是这只白猫的对手。一时之间他心里万分激荡,杂乱的念头不断升起,这白猫是什么?为何而来?是因为我诵经摧毁了这清净观吗?
大感不妙。
身后那无上清净通宝天尊神像依旧在闪耀着金光,阵阵浩瀚的道意被祁盼山先前的道意之风激发出来,此刻弥漫在坍塌了一般的通宝殿里。
通宝殿原本上香参拜的香客和一些道士回过神来,此刻正惊恐地尖叫着朝外面跑去,这里忽然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容不得他们多待片刻,遇到危险,保全自己要紧,哪里顾得上去管其他的。
这些人拥挤着,喧闹着,惊恐着,踩在狼藉废墟上,他们受到白猫气势的影响,逃离路线会不经意地避开白猫。很快,整个通宝殿便只剩下祁盼山、白猫和叶抚。
叶抚远远地站在一边,身上一尘不染,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无上清净通宝天尊的神像,时不时瞥眼瞧一下那白猫。
场间,祁盼山在白猫的威势之下愈发难以承受,双腿颤抖着。灵气凝滞、紫府关闭的他什么都做不了,道法、神通的施放都需要灵气和神魂,但是现在这两样东西被限制了,无法挣脱后,真的是无能为力。现在就连打开个储物灵宝,取一些符篆和阵旗出来抵抗都不行。
白猫此刻在祁盼山眼里哪里是什么白猫,简直就像是自九天临下的大妖。它只是站在那里,还未发动半分攻势,便已经让祁盼山承受不能。
祁盼山如何也没想过,自己会在这小小的明安城遭遇到如此恐怖的存在,他已经无法去估量白猫的实力,但毫无疑问地是,仅仅只凭着气势便能将他镇压的存在实力绝对是远超分神。
洞虚?合体?祁盼山不敢再往更高层次去想,那是现在的他如何也接触不到的存在,他甚至不敢去相信这小小的明安城会有那般存在。他不是没想过,因为荷园会,这里会出现一些高手,但是没想过离着荷园会还有四天就出现了白猫这般存在。
此刻的祁盼山无暇顾及其他,他感觉自己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他心头大定,横眉咬牙,一缕紫意攀附在眉心,迅速游离蔓延,紫意涌进双眼,紫意大盛,向两边延展,顿时双眼如同银河霄下的紫色长练。
这是他的救命手段,无须灵气和神魂操控,只随意动。当然他并不是用以攻击白猫,他知道自己的实力即便是用上这一缕道意也无法反抗分毫,他是用来脱身的,出身道家名门的他有着这样的保命手段并不稀奇。就算神魂俱碎、元婴崩散,只要这缕道意逃了出去,那么门派自然有办法将他救回来。
但是紫意涌出来的下一刻,便见到那白猫迈动细长的前爪向前轻轻一步,顿时一道无色无形的气机涌出,掀起地上碎石木屑,激射在大殿之中,如同在西域深处肆掠的沙尘风暴。让他眉目大颤的是,那缕保命的道意瞬间就被这掀起烟尘的气机打散,直接消落,不留下分毫。
祁盼山很想转过头,从身后那闪耀金光的神像之中借一缕道意出来,但是他只觉得身体如同陷入了万年泥沼之中,无法动弹分毫。烟尘旋转,激起阵阵破空声,碎石子、木屑在这般力量的催动下化身夺命的武器,从祁盼山脸庞掠过便留下横贯而穿的血痕。他心惊不已,虽说并未刻苦习武修炼肉身,但是常年在落星关,每日承受兵器之芒,肉体强度远远强于一般的分神期,但即便如此依旧被轻易地破开。
烟尘之中逐渐走出一道娇柔的身影来。
那白猫撇去一切威势的话,毫无疑问是一只长相好看,十分讨喜的宠物,但是现在的它对于祁盼山而言就是夺命大妖,是在落星关都极少碰到的大妖。
白猫走到祁盼山身前,大概是知道祁盼山已经失去了任何抵抗手段,眼神逐渐变得慵懒起来。它蹲坐下来,身后的尾巴缓慢摇动着。一缕神念直觉刺穿棋盘的命台,非常暴力地在紫府中搜寻,几乎是瞬间,祁盼山就知道自己正在被搜魂,他不敢有任何反抗,任凭其搜寻着。在这样暴力的手段下,他知道自己任何的反抗都可能让自己神魂破碎,成为呆傻痴愣之人。
片刻之后,白猫的神念从祁盼山神魂中退出来。它似乎是在祁盼山的神魂中找到了什么讨厌的东西,眼神变得肃杀,浑身气势再次宣泄。它抬起爪子,整个通宝殿,乃至整个清净观所有的灵气瞬间被它抽空,汇聚在爪子上,尖锐凌厉的声音几乎要贯穿脑袋。爪子对着祁盼山,便要挥下去。
祁盼山心生绝望,他知道这道爪子落下,一百个自己都不够杀。
爪子动了起来。针刺一般的锋芒让祁盼山无法睁眼,闭上眼后很快从眼角淌血下来。
祁盼山以为自己要死了。
然而,等待之中却并未听到利爪落下的尖锐破空声,并未听到脖子折断的咔嚓声,甚至连那烟尘呼啸的声音都渐渐没有了,依稀之间能够听到外面慌乱的喧嚣。灵气、神魂因为气势被凝固封锁的感觉也渐渐消失。
祁盼山缓缓睁开眼,入目看到的是被抱起来的白猫以及满脸笑意的叶抚。
此刻,叶抚一只手手腕环抱在白猫两只前爪下,另一只手抚摸着它鼻梁上的那一团柔顺的毛。
祁盼山疑惑了、震惊了、呆愣了、不知如何言语了。
相较之的,那白猫比起祁盼山来,更加疑惑,更加地不知如何安放,那涌动着碧意的翡翠眼眸里,是迷茫,是连反抗之意都还没来得及升起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