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老翁琢木而雕 （二）
声音像是老木腐朽，干树皮被风声吹响一样，带着一丝沉重的暮气。进庙烧香，香火钱必不可少。声音的来源在城隍庙门口，距离巷口四五步的小卦摊上。卦摊的老头不卖香，不算卦，也不解签。
他穿着一件干爽的麻布大褂，灰白的头发显得有些杂乱。看起来高瘦的一个老人，此刻正眯着眼睛，小心翼翼的用盘的圆润的刻刀，雕刻着手上的一根老木头。
拦在城隍庙前，山君堂口摆摊叫卖。
默默刻着老木头的老人，身后站着的是一整座山君堂。
听着有人开口阻止，陈应天的心里也是早有准备。林虎爷的地盘，哪能没有招子替他盯着，这门口摆摊雕木的老头，应该就是山君堂看门的那位。谁人能进这一座大庙，还得看他老人家的心情。
...........
虽然只是个看起来气息寻常，甚至带着一股暮气的老头，可老陈多少要卖山君堂一个面子。
停下脚步，看着头也不抬，依旧刻着自己老木头的老人，陈应天抱拳一拱手，开口唤道。
............
“进庙烧香，见神俸礼，自然是这个礼。
方才没有瞧见老丈，怠慢了，老丈您一个人在这里摆摊算卦，难不成还卖香火不成。今儿我带着这位小兄弟，想要进庙见神，香火钱定不会缺斤少两，老丈开个价就是。”
.............
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陈应天看得出这个老丈就是山君堂的守门人，虎爷想要见谁，能否进入山君堂的盘口，都得这位老丈掌眼。身穿红衣主谱的服饰，老陈的心里多少有些底气。
怎么说自己在地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差这些香火钱。
这山君堂的守门老人，应该也认出了自己身上的袍子，身为地府的管事人员，陈应天相信他不会刻意的为难自己。
果然，听到了陈应天的话，眯着眼睛雕刻木头的老丈缓缓抬起头来。
他蹭了蹭手上的木屑，向着陈应天指了指小摊上的木雕，开口说道。
...........
“不算卦，卖木雕。
老朽姓胡，大家伙给个脸的喊我一声胡伯，也有喊声胡老头的。我就这么点手艺，靠着雕雕木头混口饭吃，您想要进庙烧香，心诚就好，买一个木雕，尽管过去。”
.............
城隍庙门口的小摊上，摆着零零散散四五个木雕。
瞧模样，应该是这些天新雕刻的物件。
只不过这雕刻的火候和木头的质量，都算不上好货。胡老头雕刻的手法有些粗糙，一些木雕也都是大概的雕了一个雏形轮廓。像是木鹰，木头小刀，还有木头牡丹，雕的称不上精品，只能靠着外观大概的猜出这是什么物件。
听着胡老头的话，王狗蛋站上前来。
他颇有意思的拿起一个根雕，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根雕入手有些阴软，想来用的是那种泡发了的老木头，这种木头根都是废物，雕不出什么好东西，不知道胡老头是从哪里网罗来这样一批“极品”的木材。
...........
“胡老伯，您这雕刻俺瞧着也是灵气微显，就是这木头材料差了一点，应该都是朽木，很难雕琢出什么好玩意。俺们老家雕木头的师傅，遇到这种烂木头，多是扔了省心，拿去烧柴火都嫌不够干柴。
我瞧着这只大猫雕的有些灵巧，您开个价？”
............
摸着手上木质发软的雕刻作品，王狗蛋颇有趣味的对着胡老头开价。他寻思着这守着城隍庙小摊的老头子，一个人雕刻这些玩意，也就混个零散铜钱，赚口饭吃。
遇到这样的人，自己能帮衬一点就是一点。
听到了王狗蛋的问话，胡老头的眼睛从半眯着到微微挤开一条缝隙，打量了王狗蛋一番。
晃了晃脑袋，他用鼻音喷出一个字，继而开口说道。
............
“哼........
这雕的是头上山虎，老头子我这些木头都不是什么值钱货色，我隔一段时间就会从城外的水渠里捞取一些浸泡的烂木头。这些东西，烂都烂了，看看能不能雕点小玩意，再换点银子。不是啥值钱货色，老头子的雕刻功底我自己也清楚。
你这小子要是真心喜欢，掏一锭十两雪花银出来，就玩意你拿走就是。”
...........
狮子大开口的价格，让王狗蛋的心里一颤。
这大爷感情是真没有拿自己当外人啊，这从水渠里捞烂木头的进货渠道都给他们透露出来了。这样真不怕没有生意嘛，望着手上丝毫感受不到王霸气息的木雕，除了额头上歪歪扭扭的王字，王狗蛋真看不出来这玩意哪里有虎气？
这样的木雕，一个要十两银子？
还没有等到王狗蛋发声惊叹，一旁的陈应天却是淡然的迈步上前。他从衣袍里取出一张百两纹银的银票，稳稳当当的压在胡老头的小摊上，随后阔气的一笑，开口说道。
............
“倒是不贵，在下出门身上从来不带那些小钱。这是银钞一百两，算我和我兄弟的香火钱。多出来的且当给胡老丈买茶喝的茶钱，不用找了。”
.............
豪气的说了一声不用找了，陈应天带着王狗蛋就准备进巷。
谁知道他刚刚迈出一步，却被一根拐杖拦住了脚步。小摊上的胡老头，握着一根藤木拐杖，毫不留情的敲了敲陈应天面前的地石，然后慢悠悠的开口说道。
.............
“他能进去，你不是这个价。
进庙烧香，拜神祈福，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价钱。这一百两的银票给的少了，你进不去这座大庙。不要埋怨老头子我狮子开口，规矩就是这么一个规矩，免不了俗套。”
.............
毫不留情的将陈应天的银票收入怀中，胡老头再次向他问价。
听到这老头的话，陈应天心里多半有了一个谱。他回过身，随意拿起小摊上的一个木雕，对着胡老头开口问道。
.........
“既然如此，那么我也买一个雕刻，老丈您开一个价就是。”
...........
握着手上质地发软，雕功粗糙的木雕，老陈的心里还就升起了一股气。不就是进庙烧钱吗，这香火钱再贵还能贵到哪里去，今儿在王狗蛋身边，自己怎么着也得阔气一会，不能丢了老哥哥的面子。
看着陈应天满脸写着老子有钱的表情，胡老头也没有抬头。
他继续用手摸了摸手上没有刻完的木雕，开口报了一个价格。
..........
“不贵，不贵，你再补张一万两的金票子，再进去老头子也不拦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