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到我对面坐下来吧,小格林德沃先生。”
他轻声说着。
“我想,这是一场我们双方都期待已久的谈话,而它并不应该站着来进行,不是吗?”
干得不错!阿不思·邓布利多!
他在心中悄悄对自己说。
起码你还没有失去来点小幽默的能力,这真是个……还不算太糟糕的开头。
——安静地看着金发男孩儿从善如流地走到自己对面坐下,白胡子的老校长暗暗松了口气,苦中作乐地这样想道。
“要喝点什么吗?小格林德沃先生?红茶还是……牛奶?或者……”
“亚利安。”
“……什么?”
“我说,请叫我亚利安。”
男孩儿微笑着看向对面似乎有些慌乱的白发老人。
——能让本世纪最伟大的白巫师露出像现在这样紧张失措的模样,他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
果然听哥哥的穿这件衣服来见邓布利多的这个决定,做得还真是对极了!
不然,他又哪有可能看到这位白巫师之首像现在这样,一时间竟然无法完全掌控自己的情绪?
默默弯起嘴唇,亚利安笑得愈发乖巧可人:
“校长先生您是长辈,如果一直让您称呼我为‘先生’的话,那不是太失礼了吗?爸爸知道了的话一定会教训我的!所以请您就叫我亚利安吧,我不会觉得被冒犯的。”
邓布利多神情复杂地注视着眼前笑靥如花的金发男孩儿。
“……好吧,亚利安。”
他沉默了一会儿,结果还是敌不过男孩儿闪亮亮的眼神攻击,闭了闭眼睛,最终妥协般地轻声唤出了亚利安的名字。
完全继承了他家爸爸和哥哥的阴险狡诈之处的小孩儿闻声愈发愉快地微笑了起来。
“是的,校长先生!”他坐直了身体,一脸“我是乖孩子”的标准恭顺表情,眼神闪亮地看向对面的白胡子老人:
“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和我说吗?老实说这真的是太好了!我之前还在想您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会注意到我呢,明明我都已经那么努力地试图引起您的关注了……”
“……哦?亚利安之前所做的那些……就是为了引起我的关注?”
邓布利多显然被亚利安这过于直率的发言意外地噎了一下,卡壳了好一会儿,才不太自然地接上了话题。
“我能问一问亚利安这么做的理由吗?”
“诶?校长先生难道不是因为已经知道了理由,所以才把我叫来的吗?”
亚利安诧异地瞪大眼睛,那小模样,真是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我以为校长先生是因为弄清楚了我进入霍格沃茨的目的,所以把我叫来想要帮助我的呢,毕竟……我的姓氏实在太特殊了不是吗?我不相信都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学期了,校长先生您还会没有确定我究竟是谁。”
脸上的笑容微淡了几分,亚利安的眼神纯净无辜依旧,然而神情间,却多出了几分严肃郑然。
他直直地迎视上邓布利多的双眼,脸上露出的,是老人从不曾见过的庄重之色:
“没错,就像校长先生您已经知道的那样。”
“我是盖勒特·格林德沃的儿子。”
他轻声地,语气中却带着不容错辨的骄傲和自豪地如是说道。
邓布利多的呼吸猛地一滞!
尽管对此已经有所猜测,甚至其实已经得到了某种程度的证实,但是这一刻,听着眼前的这个孩子亲口说出他和初代魔王之间的关系,还是让老校长一瞬间,感到有些……呼吸困难。
他的眼前飞快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有在风景如画的山谷里,两个少年亲昵地交颈而眠的;有在热闹的开学晚宴上,有着熟悉面容的男孩儿对他灿烂一笑的;有在漫山花海中他和他相拥着安静地阅读着同一本魔法书籍的;有每一次在用餐时间,男孩儿抓到他望向他的视线时,毫不吝啬地送上的大大笑容的。
有那个人温柔地看顾着他呆呆小小的可怜妹妹,想方设法只为让那个小女孩儿露出纯然喜悦的笑脸的;有男孩儿笑看着他,用口型叫他“阿不思”的;有他和他魔杖互指,彼此背对分道扬镳的;有他击败他的瞬间,他释然解脱地微笑着,转身走进等待着他的人群之中的。
有他胆小懦弱几十年不敢去那座囚牢中看他,甚至连他的照片也不敢多看一眼的;有他今年圣诞期间,为了求证眼前男孩儿的身份特意跑去德国,结果最后却还是只敢沉默地站在房门外,看着他一个人缩在那间简陋的囚室里,再不见了曾经的风华绝代肆意张扬,明明是那么英俊的一个人,然而脸上的皱纹却比他这个用了魔法和魔药的双重手段使自己看上去像个百岁老人的人还多还深的……
盖勒特……盖勒特!!
这一瞬间,邓布利多根本不想去思考明明对方已经变成了那种模样,那么眼前这个只有十一岁的孩子又是怎么被降生出来的。
他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在了剧烈抽痛着的心脏上,只为那一天,他亲眼所见的那幅画面……
“盖勒特,他……”
他试图开口说些什么,然而声音发出以后,却不知怎么的变得异常地喑哑刺耳。
他看着对面的男孩儿先是露出了一脸被惊吓到的表情,然而马上,就又变回了乖巧可爱的笑容。
“啊……您果然是爸爸的朋友呢,邓布利多校长。”
男孩儿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出他情绪上的记录变化,语气异常欢快地说。
“这可太
好了!要知道,我一直想找您帮忙,就是因为无意间听说了您是我爸爸曾经的好友。”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男孩儿在说道“曾经”的瞬间,似乎略微加重了一点语气,这让邓布利多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加苍白了。
“虽然他们都说是您亲手将我爸爸送进了纽蒙迦德,如果不是您的冷酷和绝情,我就不用总是和爸爸分开,而是可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和他待在一起,但是爸爸说,那个时候你们都有各自的坚持和信念,理念不合立场不同,成为‘敌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他说他做了他认为该做的,而您也一样,所以让我不要听叔叔阿姨们的讨厌您,因为您是个伟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