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裸裸的挑拨离间,却永远都是最有效的。薛蟠冷眼看着徒臻紧皱着眉头抿嘴不语的模样,暗暗冷笑。
戴权仿佛没听见一般躬身拜了拜,转身出了养心殿,自然将徒臻的话原封不动的说给了皇后听。他也讨厌这个一见面就颐指气使的皇后,张口闭口“你个奴才如何如何”。戴权自小儿跟着徒臻身边,受过的苦遭过的罪不少,帮徒臻办过的事儿更不少。因此徒臻得意之后,才会将他提为大内总管。虽说当中有从小长大的情分在里头,但若是戴权没真本事的话,也是不能够的。
如今童皇后一番举动虽然不显眼,依旧让戴权觉得没面子了。只是身为一个奴才秧子,对于主子的事儿着实不好多嘴。但在徒臻明摆着厌恶不耐的前提下,挑唆两句。还是无碍的。
更何况他现在只是“传话”罢了,连挑唆都谈不上呢!
童皇后听着戴权的一番“传话”,气的鼻子都快歪了。当初姑妈让她嫁给徒臻的时候,她也不是很乐意。毕竟徒臻的身份实在太低,又不是姑妈亲生的,等长大了难免心中有另一些想头。所以她嫁过去恐怕也没什么前程。只是胳膊拗不过大腿,为了童家以后的地位,姑妈还是说动了童家的族长自己的爷爷。因此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嫁进了四皇子府。可即便是嫁过去了,夫妻两个也是“相敬如冰”,冷冷淡淡的。根本没个新婚小夫妻的热乎劲儿。
徒臻除了初一和十五会睡在她的房中外,其余时间基本在书房和几位有了子嗣的姬妾房中度过。
说到这个童皇后也难免来气。
你说你不过是一个要身份没身份,要能耐没能耐的落魄皇子罢了,就连亲妈都是个下贱的奴才秧子。我堂堂童家的嫡系女儿嫁给你已经很委屈了,你居然还敢让我做现成的后妈?
童皇后一怒,自然是有人担待着的。于是大皇子和大公主的生母全都在童皇后嫁进皇子府一年后不明不白的死了。甚至这两个孩子也被她弄得奄奄一息。结果动静太大,被徒臻发现了。
其实说的难听些,童皇后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就没想着瞒过徒臻,也不过是心里郁闷想给个下马威罢了。结果徒臻果然也没胆子闹到她跟前来,只是将那位大皇子和大公主养在身边再不给她机会罢了。
见此形状,童皇后虽然不甘心,但看在徒臻自此以后并没怎么亲近旁的姬妾的份儿上,又有姑妈招自己到跟前三番四次的敲打,她也就不以为然的消停下来了。
然后接下来的三四年中,两人的日子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时间长了,童皇后也就慢慢习惯了。
再然后就是徒臻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的被上皇推到了那个龙椅上,自己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皇后。
意外之喜,虽然徒臻那个皇帝当的很憋屈,可再怎么说也是个皇帝啊!何况姑妈的分析来看,徒臻能在这么多优秀的皇子当中脱颖而出,笑到最后,其心智手段也非同一般的。
这么想着,童皇后对于自己的夫君终于正眼相看了。还算计着怎么才能拉拢住自己的夫君,快些生个儿子来,好名正言顺的继承大雍朝的皇位。
岂料这么一算计之下,童皇后才猛然发现,徒臻已经不入后宫好久了。即便是前两年闹得风风火火的大选,也不过是徒臻对付四王八公的一个手段罢了。
而于徒臻本人而言,他竟是一点儿都不在乎女色的。
想到这里,童皇后脸上飞快闪过一抹不屑和厌恶。暗暗冷笑道:“可不是不在乎女色嘛!圣上和薛家大公子薛蟠那股子黏糊劲儿,有眼睛的谁看不见啊!果然下贱秧子生出来的东西也高贵不到哪里去。你说你个堂堂帝王爱点儿什么不好,偏生爱上这一口……”
戴权等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听见皇后的回话,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恰好瞅见皇后脸上的那一抹厌恶和不屑,心中一动,立刻低眉敛目的站在一旁。
童皇后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心中的不缀强制压下,口中冷冷的说道:“你去回皇上的话,就说本宫有要事禀报圣上。关乎江山社稷,国祚安稳,叫他务必见我一见。”
说着,扭头给身边的大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大宫女点了点头,上前两步,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戴权,施舍般的说道:“公公辛苦了,劳烦您再走一趟。”
戴权看了看那宫女脸上的神情,又低头瞅了瞅撑死了也就是十两的还不足份儿的银子,暗自鄙视皇后的小气。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接了过来,微微颔首道:“既如此,奴才就再去禀报一回,娘娘稍等。”
童皇后看着戴权手上那锭银子,脸上也闪过一抹不自在的神色。连忙从腕子上掳下一个晶莹通透的羊脂玉镯子递给戴权,假意说道:“公公辛苦了。”
只是脸上情不自禁的闪过了一抹肉痛。这镯子,可是前儿不久娘亲上供来的,品质自然没的说,若是放到外头去卖,少说也得十几万两。
戴权见状,自然也不能真的收下。立刻笑着推拒了,这才微微欠身说道:“老奴这边进去禀报了。”
童皇后轻哼了一声,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快去吧!本宫在这儿站的都有些乏累了。”
戴权躬了躬身,转身又进去了。
正赶上徒臻和薛蟠讨论起在琉球一带隐匿的粘杆处如何安置从东瀛抢来的白银和珠宝的事情。瞧见戴权去而复返的身影,止不住烦躁的挑眉问道:“你怎么又进来了?”
戴权微微欠身,神色恭敬而无奈的说道:“启奏圣上,还是皇后娘娘的吩咐。她说她有关乎江山社稷,国祚安稳的重要事情同圣上商量。打发奴才务必再回禀圣上一次。”
“江山社稷,国祚安稳?”徒臻挑了挑眉,面露讥讽的说道:“朕怎么不知道,朕的江山社稷、国祚安稳竟然需要一个后宫女流来与朕‘商量’?”
薛蟠关心的倒是另一件儿事儿,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的问向戴权道:“你说她打发你进来传话?”
戴权躬了躬身子,又瞧了徒臻一眼。看见他不以为然的神情,这才从袖中掏出那一锭银子,低声说道:“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说辛苦奴才了,大冷天儿的站在外头执勤,这是皇后娘娘特地打赏奴才的。”
薛蟠起身走到戴权面前,将戴权手掌的银子拿过来放在掌心上掂量掂量,立刻不屑的撇了撇嘴,回头冲着徒臻说道:“这一锭破银子连十两都没有,我们家打发门房都不用这个。我听说童国丈府上为了年下庆贺打赏,特地叫人做了几个花样的分量十足的金银锞子出来。看来在皇后娘娘眼中,你身边的大总管还不如他们家里的杂役奴仆呢!”
顿了顿,又回头冲着戴权笑道:“戴权,你这老货现在是四品吧?”
戴权欠身应道:“回大公子的话,正是。”
薛蟠漫不经心的将那锭银子扔在地上,冲着徒臻笑道:“圣上跟前四品官,不如国丈家中奴。童家真是好大的架子啊!”
其实这话倒是实在冤屈了童皇后的。毕竟童家刚刚打了金银锞子,现下又没到后宫椒房入宫觐见的二六之期,童皇后自然没将那些个东西拿到手的。平日里徒臻又崇尚节俭,童皇后为了充贤良,自然也不能出手太大方了,免得惹来圣上的不快和猜忌。这也都是家中长辈甚至皇太后姑妈的吩咐。
且她原也没想到自己个儿在乾清宫这里会吃个闭门羹,临时准备不足,那锭银子也是她随手赏给寻常低等的太监宫女的。临时拿给戴权,她也未必好意思。否则也不至于有了后来送镯子的举动。
只是个中缘由,薛蟠不清楚,戴权自然也不会解释。现如今这情况就是皇后的小家子气竟然丢人丢到了外臣的跟前。而且还是徒臻最为在意的薛蟠跟前。
徒臻阴沉了脸面,越发觉得童皇后做事儿不靠谱了。
薛蟠见状,自然知道徒臻心中起了嫌隙。他轻笑一声,故作不经意的开口说道:“皇后娘娘不是说有关于江山社稷、国祚安稳的大事儿说给圣上听。圣上何不见上一面,免得耽搁了正事儿。”
徒臻脸色一沉,冷冷说道:“祖宗家法规矩,都说后宫不得干政。想来皇后是糊涂了。传旨下去,将皇后禁足坤宁宫三个月,不准任何人探望。”
戴权刚要躬身应是,却见薛蟠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拍拍徒臻的肩膀说道:“我倒是挺好奇这皇后找你干什么的,反正现下无事,你也不妨见见,算是批奏折闲暇之余,放松放松了。”
他早就对童家时不时的蹦跶挑衅厌烦至极。只不过平日里没有机会反击罢了。如今皇后娘娘自乱阵脚,找上门来由他算计。他若是不好生谋划一番,岂不是辜负了皇后娘娘的美意?
薛蟠冷笑一声,目光直直的看着徒臻,沉声说道:“也兴许,一日夫妻百日恩,圣上是舍不得皇后娘娘的。”
徒臻脸色一凝,有些无奈的看了薛蟠一眼,轻声叹道:“随你便是了。总说这样的话,有什么意思呢?”
薛蟠满意的勾了勾嘴角,起身走到暖阁后面,随意找个凳子坐了下来。
就听徒臻轻叹一声,开口说道:“宣皇后觐见。”
戴权立刻朗声传道:“陛下有旨,宣皇后娘娘觐见——”
☆、126 第一百二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