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心中虽然莫名,但面上还是很体贴大度的笑道:“见过云儿姐姐。”
云儿起身,仔细打量一番后,开口赞道:“宝姑娘好颜色。”
宝钗淡然一笑,回说道:“姐姐才是风姿绰绰,妹妹望尘不及。”
云儿回首,冲着薛蟠问道:“你该不是让我教她吧?”
薛蟠颔首笑道:“正是。你可千万别藏私。”
云儿一脸惊异的说道:“大爷是玩笑着说话吧?”
薛蟠一脸正色道:“你看我像玩笑吗?”
云儿顿时哑然。回头看向薛宝钗的时候,发现她也是一脸的惊讶。
让一个阅人无数专职勾引男人的妓、女来教导一个即将成亲的大家闺秀如何拢住男人的心――薛家大爷你不要太有才啊!
霎时间,两位姑娘都有些尴尬起来。
薛蟠见状,笑眯眯的说道:“要不你们先坐下来聊一会子,等渐入佳境了再说正题也不迟。”
宝钗二人无法,只得别别扭扭的坐了下来。一时间你摆弄裙角,我鼓捣茶杯,都低着头不说话。薛蟠看了一会儿,清清嗓子试探道:“要不……我先说?”
一句话未尽,两人立刻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盯着薛蟠。虎视眈眈的模样还吓了薛蟠一跳。
沉默半日,还是云儿惴惴的媚笑道:“要不……大爷出去逛逛,我和宝钗姑娘慢慢聊着?”
薛蟠见状,嘿嘿笑了两声,赶紧说道:“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说着,便起身出了梧桐苑。在门口站了一会子,只觉得里面还是鸦雀不闻,有些紧张的双手搓了搓,这才转身走了。
刚在院子里没走了几步,就见门房上过来传话说宫里来人吩咐薛蟠即刻进宫。薛蟠脸色一黑,面容皱成了一团。不甘不愿的回了温柔乡穿戴已毕,这才吩咐马车一路直往皇宫。
进了养心殿,就见徒臻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口中言道:“一个多月不曾进宫,在家中忙活什么?”
薛蟠搓了搓手心开口笑道:“天寒地冻的,哪里忙活什么呢?不过是猫在家里避寒罢了。”
“没忙什么?”徒臻顺手将朱笔挂在景泰蓝的笔架上,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没忙什么你打发人哨探忠纯亲王府的事儿?”
薛蟠闻言,脸色一凛,开口问道:“忠纯亲王知道了?”
徒臻但笑不语。
薛蟠有些惴惴的看了徒臻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生怕一个不小心将宝钗牵连进来。
徒臻见状,摇头笑道:“他自是不知道的。我早就吩咐粘杆处的人帮你收拾干净了。只是心中略存疑虑罢了――你调查忠纯亲王府做什么,该不是怀疑他什么吧?”
徒臻襁褓之际被抱到养母身边生活,小小年岁便懂得如何察言观色,掩盖心思。后经历了那番残酷的夺嫡生涯,早就养成了多疑冷漠的性子。兼之亲生母亲的作恶偏心,胞生兄弟的恨之愈死,越发让他对宫中人士心怀芥蒂。所以对于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忠纯亲王也不能完全的信任。
登基之后又碍于上皇的积威太重,性格便愈发的克制隐忍,但越是压抑反扑的欲望便愈强。他很难真正相信一个人,可若是真的把谁放在心上,便恨不得时时刻刻知道他在做什么。且因为手中掌握血滴子和粘杆处的缘故,徒臻相比于帝王光明正大的下旨询问,更习惯于直接暗中调查。薛蟠此番派人哨探忠纯亲王府的事情他第一时间便知道了,再三查访过后,也没发现忠纯亲王有什么异动,心下狐疑,便顾不得旁的,径自找来薛蟠当面问对。
徒臻的心结薛蟠自然晓得。所以他很大方的公开了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完全没有半点儿隐瞒的意思。除了这一次调查忠纯亲王――千般小心,还是叫徒臻知道了。现下未免有些尴尬。后听了徒臻的疑问,愈发的不好意思。连忙开口道:“忠纯亲王对圣上的忠心自然是毋庸置疑的。我调查他也不是为了公事――”
“那就是私事了?”徒臻心中一动,挑眉问道:“你是为了你妹妹薛宝钗?”
薛蟠尴尬的点了点头,开口嘱咐道:“圣上可千万为我保密啊!”
徒臻有些好笑的勾了勾嘴角,颔首笑道:“早就该知道,你薛蟠的妹妹怎么可能真如她表现的那般恭谨守礼。果然……”
疑窦解开,徒臻的心情霎时间好了许多。连连点头安慰薛蟠说他已将收尾的工作做好了,忠纯亲王必然不会发现云云。
又和薛蟠闲话几句,便到了摆膳的时间。
薛蟠照例陪徒臻吃过晚饭后,这才施施然的出了皇宫。
到了忠信侯府的时候,得知瑞荣堂才摆了晚饭,不由得脚步一转去给父母双亲请安。彼时云儿早已回了纸醉金迷,只剩下宝钗陪在薛之章夫妇身边,薛蟠仔细观察,觉得一下午谈心过后,宝钗眉宇间的忧思郁郁减轻好多。气度也越发宽容了。
知道这是云儿的功劳,薛蟠含笑点了点头,心里盘算着如何给云儿加薪。面上却笑嘻嘻的躬身拜道:“给父亲母亲请安。”
薛氏夫妇连忙叫起身来,又吩咐一旁伺候的小丫头子添了碗筷。
薛蟠虽然刚刚吃过,但心里想着多陪陪父母双亲,也就没拒绝。只是不让加饭,陪着吃了几口菜。又喝了茶水,见薛氏夫妇脸上现出一丝疲惫来,这才躬身退却。
出了瑞荣堂的院子,宝钗冲着薛蟠微微欠身,感激的说道:“多谢哥哥今日请了云儿姐姐相陪,宝钗心里好过多了。”
薛蟠莞尔一笑,开口说道:“以妹妹的天资,我原就不担心的。找了云儿过来,也只不过是想让你见见云儿的开明气度罢了。女儿家虽然长于闺阁,但完全不必要将自己的全部捆在男儿身上。从小哥哥便教你如何做生意,如何与其他人沟通。你一直做得很好,哥哥并不希望你婚后因为太在意旁人反而失了自己的颜色。”
宝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开口笑道:“宝钗明白了,多谢哥哥的苦心。”
薛蟠勾了勾嘴角,陪着宝钗一路回了梧桐苑。这才返回了温柔乡。
盥洗已毕,撒帐睡下。迷迷糊糊地只觉得过了三四鼓,陡然听见外头一阵喧嚣。薛蟠连忙起身,扬声问道:“外头怎么了,大半夜的吵吵闹闹,谁这么没规矩没,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红袖立刻持着红烛走了进来,一左一右挂好了帐子,冲着满面怒气的薛蟠柔声劝道:“大爷息怒,添香姐姐已经去外头看了。夜深天凉,大爷还是披上一些,千万别伤寒了。”
说着,信手拿起一旁架子上的厚重衣服给薛蟠披上。
不过片刻,穿戴齐整的添香从外头回来,身上寒浸浸的。搓着双手说道:“宁国府小蓉大奶奶没了,外头是宁府上派来报丧的。”
薛蟠脸色一黑,嘴里嘀咕道:“不过是一个侄儿媳妇,贾珍也太……”
顾忌到秦可卿的身份,到底也没说太多。
起身下了床,吩咐红袖道:“赶快给我洗漱穿衣,我过去瞧瞧。”
添香有些不满的嘟着嘴道:“大爷才说过,不过是一个侄儿媳妇。况且外头天寒地冻,夜里比白天还冷许多。大爷最是耐不住寒凉的……那宁国府的珍大爷不过和大爷一个辈分。大爷何苦累着自己反给他去做脸?”
“谁冲着他了,不过是看在上皇的情分罢了。”薛蟠嘀咕一句,红袖、添香两个也没听得太明白,心惊胆战之下,也不敢多问。
匆匆忙着薛蟠穿戴好了之后,薛蟠起身到了瑞荣堂。果见里头一片灯火通明,薛之章夫妇两个已经起身了。坐在小花厅里长吁短叹,薛之章一脸默默,带着一些恍惚的神色。
薛夫人不明所以,直直的叹道:“多年轻的一个孩子。真是个没福气的,怎么就这么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