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韦雷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附庸替代了位置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罗马城,即便罗韦雷并没有表示过什么,整个罗马的人却好像都知道了这位前枢机主教的态度,沉默着对克洛德敬而远之。
克洛德轻而易举地拿到了自己谋划已久的位子,距离教皇的宝座似乎更近了一步,他却心知肚明自己已经被推得更远。十几年的谋划蛰伏为的是三年后的最终荣耀,而不是为了这一刻流星般的光芒……
靴跟踏进了水洼,星星点点的泥浆溅在了披风下方。克洛德停住了脚步,看着西博枢机主教的守门人将自己的行李一件件扔出来——两口箱子、几个木盒、甚至包括他在西博府上使用过的被褥……
不明所以的罗马人对这一幕感到十分惊奇,而知道其中原因的人纷纷对克洛德投来了异样的目光。即使克洛德是贵族、是枢机主教了又怎样?枢机主教和枢机主教也是不同的,正如教皇和教皇同样有着区别一样……
克洛德没有感到屈辱。他早已失去了感到屈辱的能力。似乎只有在艾斯身上,他才能感觉到久违的心跳……血液在血管中沸腾……炽|热的情绪烧灼在眼底……
仿佛他生来就是为了和自己作对的一样,无论怎样试图将他推远、甚至杀掉他,这个以绿宝石为名的男人都会|阴魂不散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甚至一次比一次取得更高的地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落败……可是无论胜利还是失败,都不过是命运而已。
“命运早已为我安排好了一切。”克洛德低声喃喃,没有理会自己落进泥水的行李,转身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然而一个陌生的声音却忽然在他身后响了起来:“等一下,弗罗洛枢机主教大人!”
克洛德停住了脚步。一个穿着普通教士服的男人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冒着旁人异样的眼光对着他一阵鞠躬:“大人,在教皇宫里有位大人正等着您……他让我带来了这封信,希望您能好好看一看。”
克洛德沉默着,半晌才伸手接过了信函。陌生教士甚至体贴地从怀里拿出了一柄裁纸刀递给他,克洛德裁开封口,信纸却好像被什么东西黏住了,让他不得不用裁纸刀用力割开。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因为姿势不太方便,裁纸刀上的木刺刺破了克洛德的手指,一滴殷|红的血落落了下来。送信人几乎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然而很快,他又收敛了笑容,彬彬有礼地告辞了。
克洛德垂眸注视着那柄裁纸刀,双手合在了刀刃上。片刻之后,木制的刀柄落在了地上,匕首的尖端变成了一枚带着倒勾的戒指,细微而锋利的勾刃上带着殷|红的颜色。他重新走到了西博枢机主教府邸的门口,递给看门人几枚金币,请他把这件东西转交给罗韦雷。
刚才那名教士打扮的人根本就不是从教皇宫的方向来的,而是从西博家的后门溜出来的。而在失去了自己的枢机主教之位后,罗韦雷再一次地和西博搭在了一起,他用自己惯常的手腕重新控制了西博,想要在这件事中谋取更多的利益……他想要除掉克洛德,无可厚非,但是,克洛德可从来不是什么喜欢任人欺侮的角色。
不但如此,他还要让罗韦雷再一次地站在自己这边……手指上被刺破的伤口已然消失无踪,克洛德转身向教皇宫的方向行去。虽然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但是只要西博死去,他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克洛德回到教皇宫的时候,艾斯正站在一面挂毯前。工匠巧手在上面织出了精妙的图案,将整个欧洲大地、半个非洲和周围围绕的山海都展露出来。
他仿佛并没有察觉到克洛德的到来,静静地站在那里凝视着挂毯。教皇宫的仆役在把克洛德领到这个房间后便退了出去,克洛德凝视着他的背影,半晌才听见他自言自语般地道:“以巴黎为中心,我派出了四百位骑士……现在以罗马为中心,我又派出了四百位主教。克洛德……你认为我可以拯救多少个城市?”
克洛德没有回答,手指伸到颈边,沉重的披风落在了地上。艾斯猛然间回身,大踏步走到他的面前,按住他的肩膀重重摔在了地上,炽|热的嘴唇狂怒地覆上,啃咬着对方冰冷的唇|舌。
克洛德闭上了眼睛,从他腋下伸出双臂,死死地扣住了他的颈背。黑发从鬓边落下,遮挡住了昏暗的光线,殷切的水泽和滚烫的喘息却无法遮挡,在空洞的壁间响得惊人。
艾斯弓起腰背,烦躁地怒骂一声。他的眼睛轻而易举地就能捕捉到猩红的地毯上散布的金发,那阳光般灿烂的流泉比昏暗的烛火下映照的金线更加刺目。他伸手抓|住一缕金发,将它放在鼻尖,轻轻一嗅,眉梢轻挑:“一股死尸般的臭味。”
克洛德声音喑哑,冷冷地道:“总比露天马厩里扔着的石头好。”
艾斯忽然笑了起来。他抓着克洛德的头发,强制性地带着他坐了起来,不怀好意地挤开了他的膝盖,从长袍的缝隙里探了进去:“你可从来没这样过,克洛德……我的行为让你发现自己的无能了吗,嗯?”
冰蓝色的眼睛直视着他,克洛德面无表情地道:“我给西博红衣主教送去了一枚戒指。”
艾斯的目光变得危险起来。他微微勾起唇角,神色分不清是笑容还是嘲讽:“你似乎是想证明是我小看了你?克洛德,难道你从来没有发现过,从一开始就是你小看了我吗?”
克洛德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动。他憎恶地握紧双拳,轻声道:“你向我证明了自己无需被小看……但是即便如此,你以为自己就真的能得到这个位置吗?”
“这种时候,我不想提太多扫兴的话题,克洛德。”艾斯嗤笑一声,懒洋洋地提起一只手拍着克洛德的侧脸,“我倒是很好奇,为什么你一直坚持叫我绿宝石……如果我调查得没错,我那死在了河水里的可怜母亲似乎给我起名为阿多尼斯。这个名字难道不是更适合我吗?”
克洛德没有回答,艾斯也没有追究。他松开手,从地上站了起来,重新走向了那幅地图:“走吧,克洛德。在重新获得罗韦雷主教的友谊之前,你可以住在教皇宫里。不过……我似乎必须要提醒你一句,你为自己的追求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只不过是无用功而已。”
“等我坐在教皇的宝座上时,或许你可以把这句话重复一次。”
克洛德轻声答道,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披风,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