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好容易把习惯改回去,又可以睡懒觉了。
这天,陆逊先是来说城外围城的曹军骚动了起来,后来,又跑进来嚷嚷,说有人正在突破曹军围困,向襄阳北门冲来。
刘协捂在被窝里想:北边?那不是曹操那边吗?曹操玩什么诡计呢……困……
冷不丁坐起来喊:“叫魏延看清楚!!!若是黑盔白璎的武将,问问是不是吕布!要是吕布立即放他进来!!!”
陆逊差点被吓倒,问刘协:“皇上……做梦了?”
刘协掀开锦被要下榻:“什么做梦!赶紧去吩咐魏延!吕奉先那性子,听到朕危急,十有八九是他!开门慢了,曹操岂容他活着进城?若是万箭齐发,奉先命休矣!!!快传命去!!!”
陆逊虽然还有疑惑,不敢抗命,连忙跑出府传令去了。
曹操怎么会容许吕布活着回到刘协身边,这种神兽一样的武将,不能为己所用必要除之!
奈何吕布手里有个曹丕,曹军上下都认得曹纯,曹纯追着吕布那一骑大呼小叫:“不许射箭!!!公子在他手里!!!”
谁敢放箭?
等曹操得报,权衡一会,下令放箭,宁可把儿子给了吕布殉葬,也要把吕布拦下来时,吕布已冲过曹军,挡下几支箭便奔襄阳城门去了。
曹军围城佯攻,离城墙一大截,每天擂鼓摇旗吓唬,单等来援的荆州军,反倒越靠外防御越严,吕布一冲过中军,基本就没什么阻碍了。
两边活像商量好了,吕布一到,城门便开,曹纯跟得紧,率众亲卫也跟了进去,跟着城门又关上了,曹操无可奈何,只能干瞪眼。
刘协刚穿好衣服,就听陆逊边跑边喊地奔进来:“皇上料事如神!果然是吕奉先!!已经进府了!!!”
刘协匆匆往外走,问:“受伤了吗?传大夫!”
陆逊跟着他走:“看不出受伤的样子,就是像赶了好些天路,胡子都长了满脸了,还有几十个从曹军那方追进城来的,文长已经派人拿下了,押在外面。”
两人转过回廊,刘协本该在听到吕布没有受伤后慢下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脚下越来越快,几乎小跑起来,心跳得呯呯地,想要跳出来一样。
陆逊道:“吕布还带着一人,不知是曹军中哪位将领,被用做人质……”
刘协问:“没有问?”
陆逊道:“吕布急着见皇上,命臣速速通报,因而未及询问。”
刘协转进前厅,吕布一看见他,立即倒头便拜:“罪臣吕布,叩见吾皇万岁!!!”
刘协绽开笑脸,疾步走过去:“奉先!朕从公台和子修口中得知你被抓后,便日夜忧心,今日方得放心了!!”
待要扶吕布,吕布却抬起满布灰尘和胡须的脸低声道:“皇上,臣为将功补过,把一个人带来襄阳了。”
吕布向外看,刘协顺他视线看去,阶下兵士按跪着一人,蓬头垢面,没有头盔,也没有冠簪,那一身的泥尘比吕布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就只有凌乱打结的头发下露出的一双眼睛,如狼似虎,定定瞧住刘协。
陆逊被那眼睛一吓,当即喝道:“放肆!胆敢直视君面!!”
兵士立即便要把那人按得躬身,不料小皇帝忽然开口道:“放、放开他……”
兵士忙放开手,刘协朝外走来。
一步步走过心腹爱将,走过侍立的卫士,甚至扒开趋身来挡的魏延。
四、五丈的距离,起初满脸难以置信的神情,而后……太复杂,无法形容,那模样,别说魏延没见过,就是陆逊都没见过,他们侍奉的天子何时有过这般模样!?
眼圈发红,眉心紧皱,嘴唇发抖,步履踉跄。
魏延几次伸手,很怕刘协走不稳阶梯,但刘协都把他的手拉开了,魏延将手放在腰间剑柄上,刘协离那人太近,而那人的目光威胁意味极端盛气凌人!阴寒而凶残,连魏延都觉得那眼神太具压力,让人呼吸难续。
可刘协恍然未觉,步子越走越不稳,也越走越快,终于——
子桓——
嘴巴在动,声音却出不来。
刘协伸出手臂,竟像是没看到那身上缚着的绳索,踉跄的脚步变成最终跌跪在地的一个拥抱,随即埋首入怀,十指绞紧,整个世界寂然无声,只有云影滑过庭院。
无心天下,是为你才费尽心力。
无心社稷,是为你才想要力挽狂澜。
若是有一朝战败自刎,唯一遗憾也是不能再相拥相守。
人一辈子,总有那么一个人是和别人不同的,他好他歹,都无可替代,独一无二。
刘协的哭声溢出之前,吕布示意了魏延和陆逊,两人打了手势,命卫士等全部退下,而他们,静静站在廊下,不敢出声打搅那两个忘记了场合,忘记了冷暖的人。
曹丕一开始的张牙舞爪在刘协投入怀抱后立即粉碎一尽,黑睫掩盖前有那么一瞬,那三人都看见了,他不愿宣示于人前的隐忍之痛,无法言说,也不能言说,只在沉默中低下头,与刘协耳鬓厮磨。
叫吕布吃惊的是,曹丕被他捆了一路都没有挣脱开,却在此时,挣断了绳索,回抱住刘协。
吕布心情不爽。
很不爽。
等到刘协回过气来,起身,把曹丕拉起来,陆逊才急急忙忙过去伺候。
魏延看呆了,一脸纳闷,吕布入内前问:“你是何人?那过去的是何人?”
吕布之名,早已威震天下,上了马背的谁不当他是偶像?
魏延见吕布亲口垂询,激动得快要语无伦次:
“陆逊……不!我不叫陆逊,我叫魏文长,禁军校尉,过去那个是陆侍中,陆伯言。”
吕布问:“陈修在此吗?”
魏延问:“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