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装甲胄的沉闷声音传来,李典当先,带着几十个甲士冲进寝宫,后头跟着不知道该不该拿出武器的宫卫。
看到刘协,李典亮出曹操令牌跪地道:“末将奉司空大人之命,请皇上速速更换朝服,由末将陪护皇上前往豫州暂避袁军锋芒!”
刘协道:“豫州?”
李典点头,看刘协还坐在那不动,急道:“请皇上速速更换朝服!末将已在宫门处备好车架,正好漏夜而出,耽误了时辰,袁军再来围城,可就出不去了!”
黄门听了也道:“奴才们这就伺候皇上更衣。”
老黄门摆手,宫卫退出,老黄门咳嗽,李典愣过来:“末将也要退出去等?”
老黄门道:“请将军门外稍候。”
李典说了句:“请皇上快些。”这才带人退了出去,留下满殿的脚印子。
将那一套衣饰穿齐,黄门将刘协送出来上了步辇,李典在前引路,他带来的甲士走在外围一圈,要说防袁军,袁军还没破城,更像是防着刘协。
走的东门出宫,明明要刘协换了朝服,备的却又并非六乘车架,不过两匹马的寻常官员私车。
黄门要跟,李典没多的车给奴才乘坐,想了想,让两个黄门跟着上了刘协乘坐的马车,所有甲士上马,几千人护着车架奔行在宵禁的许都街道上。
来到南门喊门,城楼上巡查至此的曹昂扬声问:“下面何人要出城!?”
李典只得下马上楼,又把要接刘协去豫州暂避的说辞说了一遍。
曹昂皱了皱眉,看有曹操令牌在,只得下城楼跪了车架,命兵士开门放行,并再三叮嘱李典走小道,多注意安全。
等重新关闭了城门,曹昂回到休息的地方,曹丕还没睡,扯着树杈在吊骨头。
他们本来都在城外大营中,袁军来了,便都撤回城内,只是没回曹府里住。
曹昂道:“丕儿下来吧!你太心急,小心弄脱了臼。”
曹丕道:“没事,多拉拉,长得快!”
平时看到他这样曹昂一定会笑,可是今晚曹昂却蹙着眉自顾自走进屋去。
曹丕松手落地,跟进去问:“大哥哥,有事?”
曹昂道:“李典奉父亲之命,进宫接了皇上,说是要送到豫州去暂避,人马刚刚出了城,袁军虽然龟缩在营,万一有哨探在外,看到踪迹,李典只有几千人,岂不危险?我该不该再派点人去?”
曹丕变了脸色,低头想了一会道:“大哥哥!才几千人怎么保得了皇上安全?大哥哥速点城中骑兵赶上去,许都城高墙厚,粮草也足,只要坚守不出,料想袁军短时攻不进来,大哥哥只管去,要是李典真的只送到豫州,那便没事,要不是……”
曹昂道:“怎么?”
曹丕摇头:“不可能,不至于……大哥哥速去,务必保护皇上,不能有失。”
曹昂将刚刚放下的青麟剑拿起来,再不多话,奔出门去。
冕旒左右晃,互相撞击,发出清脆不绝的声响。
刘协带惯了冕冠,坐在颠簸的马车里倒也不见多狼狈,只垂头看着蔽膝上的龙纹,没什么精神。
两个黄门不敢与他同坐,靠坐在车门两边小凳上。
道路崎岖,有时转得急,刘协都只得伸出手扶一下,那时候,两个黄门只好滚做一堆,等过了那一段,又连忙向刘协告罪归座。
这样不知多久,队伍暂停,曹昂在外道:“皇上,臣赶来护驾,听李典将军说车内没有备饮水,特呈上饮水。”
刘协点头,黄门开了车门接水囊。
曹昂起身递水时看到车里的小皇帝忧心忡忡的目光,宽慰道:“如此疾行,叫皇上受苦了,待过了颖水便可以歇息一下,臣从许都追来,一路也没见袁军哨探,道上都是安全的。”
刘协没说话,又把目光落在蔽膝上。
黄门关了车门,隔断曹昂视线。
曹昂向四面黑黝黝的山野看看,明明一片寂静,却为什么心情不稳?
曹丕那时候没说出来的话,指的什么?
第二天早上,方赶到颖水边。
曹昂追来后,李典军在前,曹昂带许都城中五千骑殿后。
颖水上有座木桥,李典的几千骑兵过去大半后,那平时只负担百姓牛羊的木桥便负荷不起,连连“吱嘎”作响。
李典不放心,在对岸桥头等着,曹昂见前军放慢,赶了上来。
等马车上去,有些做桥墩的木头爆出裂声,曹昂道声不好,下马跑上桥喊:“上桥的全部退下!全部退下!!!”
上了桥的兵士忙退下桥,可是没等曹昂赶到马车边,“轰”一声,左侧车轮下的桥墩垮塌,桥板碎裂,马车向左侧猛地歪下去,将左侧的护卫骑兵直接撞下滚滚河水中。
那兵士惨叫,连人带马转瞬被白浪吞噬。
曹昂大喝:“拉住车!!!”
保护车架的兵士抽出鞭子,甩到车辕上,四面绷紧,拉得及时,马车险险地悬在半截破桥之上。
李典吓得滚落马背,徒步跑上桥。
曹昂赶到车前,也顾不上礼数了,推开车门喊:“请皇上下车,下面木桥撑不住了!”
两个黄门就在车门边,却不敢丢下小皇帝先钻出去,都回身来拉刘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