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伸出手撑着额头低声憋笑，镜头外的其他人已经笑出声了。
“还是先把玻璃上的鸟屎清理掉吧。”
喊了“cut”之后，马丁下达的第一道指令就是让工作人员将挡风玻璃上的鸟屎清理干净，还好刚刚的镜头里并没有出现挡风玻璃。
因为文森特扮演的科林是黑帮迈入警局的眼线，莱昂纳多扮演的比利则是警局安插在黑帮的卧底，相对之下，文森特大部分的戏服都是工作正装或者警察制服，戏份也只有后面的小半截里集中了几场打斗戏、枪击戏。
莱昂纳多则是全程都要保持动不动就要血拼、要打架、要拔枪上膛杀人的黑帮“newguy”的状态，他需要用这些暴力、犯罪的行为来获取黑帮老大弗兰克和他手下其他人的信任，从而通过此晋升自己的级别来获取更多更机密的信息，并且反馈给奎纳和迪格纳穆。
而整部戏唯二的两个女性角色，一个克里斯汀-达尔顿饰演的弗拉克的情妇格温，另一个则是饰演科林未婚妻最终却和比利发展处感情的心理医生玛德琳，饰演这个角色的演员是维拉-法梅加。
又一个碰巧，维拉-法梅加曾经在1997年和当时还默默无名的希斯-莱杰一起主演了fox的剧集《roar》，可惜收视不佳，没有掀起什么水花，一直到去年才开始慢慢在业内闯出名气。
这位女演员就如同她从小信奉的天主教一般，带着一丝完全没办法抹灭掉的中规中矩的气场。而她出道以来饰演的角色也多是些性格不出挑、角色感情不太出彩的，直到去年的一部《深入骨头》中饰演了一位生活窘迫、沉迷吸毒的母亲角色之后，她的职业生涯才算得上稍有起色。
好在她本人还有些幽默感，虽然戏份不多，但是在马丁的高强度拍摄计划下，维拉-法梅加的完成度还算勉强满足了马丁的要求。
“你说，玛德琳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比利的，还是科林的？”
休息时，莱昂纳多凑到文森特身边，嘴里咬着一个原本用来装咖啡的纸杯，有些含糊不清地问道。
“这还用说？”文森特抬起眼帘看了一眼穿得像个小混混似得莱昂纳多，这让他看上去顶多就是二十岁出头。“我以为你很清楚。”
马丁在女性角色上的处理其实包含着一种悲悯情绪的，他将原本的分别属于科林和比利的两个女性角色合二为一。某种程度上说，法梅加扮演的这个角色更加矛盾。
两个主角人物设置这一点和《无间道》也很不相同，梁朝伟饰演的卧底已经是个经验成熟的卧底，而莱昂纳多扮演的比利只是一个刚刚从警校毕业就被安插进入弗兰克-卡斯特罗身边的卧底，又因为家庭因素和内心煎熬与不得志的暴躁下而产生了一些心理压力。二文森特饰演的科林恰恰相反：无父无母孤苦伶仃从小被卡斯特罗收养，虽然也见识过黑帮的血腥与残酷，但是总体来说，他的人生履历是完美而一帆风顺的，所以顺利地留在了马萨诸塞州州立警局——这恰好是比利梦寐以求的、正大光明的警察的身份。
莱昂纳多为了更好的扮演角色，不仅仅亲自去监狱参观了一天，还和导演、编剧有过非常多的交流和沟通，尽管如此，说的最多的还是文森特。
“玛德琳最初还是喜欢科林的，科林是最适合的一个人，如果她没有选择在自己寂寞和踌躇的时候接受另一个同样寂寞的比利，或许她可以做一个幸福的女人……虽然可能会一辈子活在科林的谎言里。”
莱昂纳多说出这番话时，他的心情是很复杂的，一想到他和维拉-法梅加有一段床戏，虽然尺度不大，但是还是令他有些不自在——之前拍摄《飞行家》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但是文森特现在是和自己一个剧组，如果不是特别需要注意的尺度，这种程度的床戏并不会全场清场。
说实在的，让文森特看到自己和另一个女人亲密，莱昂纳多会有一种自己背叛了自己的内心的愧疚感。但是转念一想，对方看上去是完全打算将“朋友”这个名头往自己的身上安放一辈子。这样几乎看不到希望的一段感情，莱昂纳多也只是在心里想一想，或许文森特会比较在意自己拍床戏……
不奢望他能够为我吃醋，哪怕是一点点看不顺眼的情绪也足够安慰到我了。
莱昂纳多还在想着，突然又想起文森特和维拉-法梅加也有不少的亲密戏份啊！有舌吻、有壁咚、有事后……还有两人初遇时在电梯里互撩的那一段！
这么一想，某人不免地又有些沮丧了。或许自己也要接一部同志片带上文森特一起享受一下“福利”？恐怕文森特会看都不看就拒绝吧……
文森特看着说完就有些神游的莱昂纳多，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个人都将玛德琳当做自己的救赎，最后两个人都失去了自己的救赎。”
莱昂纳多虽然不得不承认这种说法还算合理，但是他内心是抵抗的。从比利的角度来说，他对玛德琳的依赖来得有些快，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不知道玛德琳其实是科林的未婚妻。而玛德琳的做法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让莱昂纳多感觉到“无法接受”——都要谈婚论嫁了，为什么还要在深夜去接受一个男人，甚至在紧要关头欺骗自己的未婚夫，怀上了他的孩子？
这么一聊天，两个年轻人又找到了一个新的事情做——找bug，把剧本里那些想不明白不清楚的、甚至说前文埋下伏笔后文有没有交代的地方全部给找了出来。
马丁-斯科塞斯并不是那种不能接受演员对自己提出意见的偏执型导演，他当然知道剧本里存在着某些问题。有点时候需要一些留白，有的时候，则是为了刻意地制造出一种“不完满”的效果。不过两个年轻人给他带来的“麻烦”马丁也一并接受，并且和编剧进行了商讨。
第110章 一股醋味
几乎是一边进行拍摄，马丁和编剧团队还在一边修改部分细节——而他的团队也对此见怪不怪，二三十年的御用班底到了现在已经完全习惯马丁-斯科塞斯的行事作风。哪怕喊了杀青、将东西搬到剪辑室剪片子都有可能看哪个镜头不顺眼，从而将人召回来重新拍过。
好莱坞也并不是只有马丁一个导演这么特立独行，越是名气大、有奖项在身的大导演，他们越加爱惜羽毛。就像拿过奥斯卡的演员会更加精心、严格地挑选自己之后的剧本一样，他们害怕下一步作品会让自己回到从前，才会越发严格地要求自己。总不可能才拿了奥斯卡，转身就抱回一个金酸梅吧？这简直等于自断后路。
电影的前后两个部分都需要在马萨诸塞州的波士顿进行拍摄，而剩下的大部分几乎在纽约的拍摄地点就能够完成。前几天的任务都算比较轻松，至少文森特是比较轻松的——和他对戏比较多的就是作为科林“养父”身份的黑帮老大弗兰克，和科林的那些同事们，最后就是电影中唯二的女演员维拉-法梅加扮演的玛德琳。
现在是休息时间，待会准备的那一场就是科林第一次在电梯里遇到玛德琳的场景，两人算得上是一见钟情。文森特趁着休息时间的功夫打算为接下来的一点亲密戏做好准备，至少口腔清洁什么的需要意思一下。
“你不是下午才有拍摄任务，怎么现在就过来了？”文森特看着一旁站着东张西望的莱昂纳多，手里拿着他的道具文件夹在他的眼前轻轻晃了晃，“发什么呆？”
莱昂纳多反射性地握住文森特的手腕，“没什么，我就是想点儿事情。”
见文森特完全不疑地点点头，莱昂纳多抿了抿唇，“你和布莱克在一起了吗？”
文森特翻了翻剧本，随口答道：“还没有，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某人心里一喜，但是随即而来的郁闷立刻掩盖了这一丝丝的喜悦，“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了，随口问问。再说，之前和她的约会不是挺开心的吗……”
莱昂纳多这么说起来，自己都觉得嘴巴里充满酸味。他侧过脸看着穿着一身深色西装的年轻人，金色的发丝自然地待在它们该在的位置。年轻人并没有因为这个略短的、偏向短寸的发型而显得多么难看，相反，早在《甜蜜十六岁》的时候文森特就已经因为那种短到贴头皮的板寸而被人熟知了。
现在这个样子更像是文森特三四年后更加成熟时该有的模样，儒雅里带着一丝桀骜的味道。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但凡是面对这样的男人，都会想要将其征服。除此之外，还希望着对方那双湛蓝的眼睛里只倒映出自己的身影。这种征服欲和独占欲几乎每天都在煎熬着莱昂纳多，他根本就没办法满足于一个朋友的位置。
“是挺开心啊，但是这事情总得一步步来吧？”文森特端起旁边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却没有急着咽下去，他将那口水含在口里咕噜了两下才咽下去。“太过急躁会让人家女孩儿产生自己不被重视、而南方过于急色的感觉。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得慢慢来才会比较好。”
他两三口喝光杯子里的水，完了还伸出舌头快速在自己的嘴唇缝边舔了一下，略有些迟疑地说道：“我其实还是愿意传统一点的，她还年轻，我并不想因为自己的一些私欲就让她为了我妥协什么……”
听到这句话的莱昂纳多心里却格外不是滋味，他努力抑制着自己躁动的心跳，想要吞咽下喉咙里哽着的那一句话——你还年轻不要紧，但是我愿意为了你妥协啊……
“当然了，她有做一个演员的志向，我觉得在这个时候将她曝光在媒体和大众面前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文森特提起布莱克的时候，脑海里就自动地浮现出那个女孩的模样，一直都是笑容甜蜜而娇美的。“其实什么是考虑这些事情结果都是一样，我不认为自己三十岁之前就能够稳定下来。”
这句话听到了莱昂纳多的耳朵里，无疑是晴天霹雳。虽然文森特每句话都是在说布莱克，但是自己偏偏又要“对号入座”。
文森特对于自己来说也过于年轻，十岁的年龄差距并不是不能发展出感情的主要问题，但是这样一个年龄差的存在的确是成为两个人感情的阻碍。文森特还处于一个格外年轻的阶段，而自己却已经快要三十二岁了，普通的成年男人在这个岁数或许已经有了一个两三岁的孩子。
而文森特话里面的另一方面也同样让莱昂纳多觉得“前路渺茫”。
介于莱昂纳多自己曾经交往过的对象无一例外都是圈内人，并且都很“出名”，或许是本身就小有名气，或许是因为冠上了“莱昂纳多绯闻对象”、“莱昂纳多女友”这样的身份而变得出名。
而现在就文森特的态度来看，他看上去更加想要将恋情隐藏起来。就像是外界只能知道他恋爱了，却无法得到更加详细的信息。那些部分将会成为文森特隐私的一部分，包括他的女朋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们之间是如何相处的……
说句实话，这种事情光是想想就足够让人心脏一阵一阵地蔓延着痛感。他从前只是一味地风流快活，等到真正开始为一段感情沦陷的时候，才能够体会到那种其实什么都没有发展、自己整个人的身心也被对方牵引着走的那种感觉。
莱昂纳多看着杯子底部沉着的一片青柠，忍不住眼神一黯：这分明就是为了待会的戏份提前做好准备！一时间，他甚至不知道该和对方怎么继续聊下去。是聊和布莱克的甜蜜约会，从而谈谈自己之前的泡妞经验？还是聊聊彼此之间的艳遇？就像是杰克和恩尼斯那样？
文森特看着又开始莫名沉默的莱昂纳多，忍不住想起对方拍摄时那种还没有走进镜头就已经入戏的状态，颇有些担忧——希斯-莱杰太过入戏的结果是直接想要“假戏真做”，那莱昂纳多如果也入戏太深，或许会想要和自己撕逼干架？
他还没有来得及多想，场务就开始催了，场景布置好后，接下来的一幕就要开始拍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