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圣上一封信件寄出之后便吩咐人给他泡茶,他说的泡茶自然端着茶碗就上来了,而后让一只在茶水间伺候的太监清理仪容到了圣上面前,而后按部就班的慢慢煮茶。
前朝开国皇帝嫌弃茶饼太过繁杂,因此命人废除茶饼,之后便是茶叶替代,这一习惯沿袭至今,不过文雅之士不少,便是喝个茶也能分割三六九等的,据说又讲究什么色香味,圣上一边闭着眼睛思考着问题,忽而就闻到了满屋子的茶香,很是凝神静气。
圣上睁开眼睛,一旁的苏公公就端着一碗茶送到了圣上跟前:“万岁,请用茶。”
接过茶盏,绿叶嫩芽,闻之更郁,圣上凑近抿了一口,唇齿留香,他皱紧的眉松开了一些,正准备开口说话,就见着自己大儿子鲁莽的闯了进来。
圣上还未开口,他皱了眉,正准备开口,手里的茶杯忽然落地,碎成了无数,一旁伺候的人忙上前收拾,被圣上一手抚开,正准备说话的大皇子也愣愣的看着地上的茶杯,忘记开口。
“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你这是到朕这边来发呆的么!”圣上这两天思虑过重,因此对着大皇子的态度自然差一些,大皇子吞了口口水,而后慢吞吞的跪在了地上,全身趴伏。
“儿臣有错,请父皇责罚,只是事关要紧,京中传来消息,太子封锁城门,如今带着大批兵马前来,似有谋逆之意。”
他一句话说完,却未听到任何声音,原本准备的千万条更多的理由,也没有机会说出来,他想说他知道太子跟皇后联手把京城给控制起来,他想说他的长子虽然如今跟在身边可是四个闺女还在京城之中,他想表达一下对继室的某种怀念,以此来表明就算自己不喜欢他还是遵照父皇的旨意在办事,他想表达自己的乖顺,他想展现出自己比太子更加的忠臣跟能干,可是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机会,圣上没有给他开口的时间,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之后,吩咐他退下。
大皇子筹措了半晌,到底还是离开了,尽管他有太多的不甘愿,可是如今棋局已开,圣上的表态又不在他的盘算之中,因此只能退下。
贾代善带着兵,脑袋里已经想不清楚到底该怎么办了,他如今是骑虎难下,自从知道太子谋逆,此次发兵正是前往热河,不自觉的就想哼呤出声,他的内兄保龄候长子也不时的跟他交换着眼神,两个人都在做选择。
如果太子赢了,那么他们就是从龙之功,日后不用再担心子孙前途,只要太子尚在人间,他们这些功臣自然不会受到亏待,可是万一太子输了呢!
太子自然不会死,最多不过是圈禁罢了,毕竟太子是圣上的儿子,可是他这些人就麻烦,他正犹豫着,他的小厮赖大从后头飞快的跑了过来,而后到了贾代善马下,贾代善一勒缰绳,停了下来。
赖大喘着粗气禀告:“府里的太太说家中来了旧时亲友,送来了孔雀翎的披风,如今正得用,便吩咐小的给老爷送来。”说完就从背后拉过包裹,交给了贾代善,贾代善看了赖大一眼,赖大往自己脖子上笔画了一下,而后就低下头,贾代善将披风抖开,显眼的颜色很是刺目根本就不适合他这个年纪穿戴。
他将孔雀翎又丢回了赖大怀里:“回去给太太送去,颜色太艳,老大平日的衣物也够多了,倒是老二因着念书总是不同俗物,便给他留着吧。”
贾代善说完,就吩咐赖大回去,赖大跪在地上给贾代善磕了三个头,而后转身就离开。
贾代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后安静的看着前头正在行进的兵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对着马匹低喝一声,奔驰了起来,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布置,比如让底下的副将知道他们到底需要干什么,比如通知史家,比如算计好自己日后的下场,如今虽说自己回头,可是若要保得贾家不败,贪生怕死是肯定不行的了。
“父亲也不过五十四便走了,如今我已经是五十七,多活了三年,已经是赚了。”贾代善嘀咕了一阵,孔雀翎是江宁制造处独有的技艺,多年老友自然是甄应嘉那里传来的消息,说明圣上是知道太子举动的,也是做了这么多年皇帝,若是淡淡以为圣上离开京城就没了耳目,实在天真。
太子带人一路疾行,等到了布尔哈苏台地方,就见着沿途不见任何的人声,他骑着马在大开的行宫的门口停了停,而后一瞬间不顾后面的人的阻拦,一意冲了进去,只要到了父皇面前,只要父皇愿意写退位诏书,自己日后自然会荣养他,称呼他为太上皇,反正父皇已经做了那么多年的皇帝了。
太子给自己鼓了鼓劲,可是跨下的马的奔跑的速度已经越来越慢了,越是接近宫殿,他的脚步越慢,等他进到了正厅门口,这才发现他身后只剩下三四百个人,其他的还未进来。
二格皱着眉左右看了看,而后凑到了太子耳边:“太子,可知道圣上在什么地方?”
太子点点头:“听闻圣上如今在西侧院养病,已经许久不曾召见大臣。”
二格想了想:“大皇子等人如今应当都在,怎么也不见人影?”
太子哼了声:“恐怕是父皇真出事了,让他们这帮小人掩盖了消息,未的就是要图谋孤的皇位!”他一边说着,一边喘着粗气,他越说越发的觉得自己是对的。
他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听见了一声呐喊,而后不知道从什么角落涌出了一堆的士兵将他们团团围住,外头也渐渐响起了拼杀声,兵丁的双眼被血染红,太子被人簇拥着往里头前进,他手里拿着刀不时的砍着不同冲击过来的人群,而后跟在身边的人数越来越少,二格,苏尔特,哈什太等人围着太子,让太子往里头冲,外头的士兵越来越多,太子想不明白行宫为什么会有这些人,他一边焦虑的观察着行事,一边吩咐人往里头冲击,慢慢的人群被重开,太子原本整齐的发冠也因为颠簸显的有些凌乱,他一脚跨进了正厅,就见着那个据说病重垂危的父皇,面无表情的坐在主位上。
太子倒退了一步,就被身后的人抵住了,太子只能上前,外头的拼杀声渐渐的降低,而后贾代善等人带兵直接围住了门口,太子看了一眼贾代善,而后又回头看了一眼上头坐着的圣上。
“太子,你要干什么。”圣上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他似乎看不到太子手中滴着献血的兵刃,也看不到里里外外对持着的士兵们,他就像以往一样,淡淡的问了一句在太子看来非常可笑的话。
“孤要皇位!孤做了三十年的太子了,三十年的太子了,从来没有一个太子需要做三十年!”太子的神情有些疯狂,他的发丝凌乱的贴在颊边,他握着刀的手慢慢的拽紧,而后上前了一步。
他这一步,刺激的周围的人都纷纷亮出了兵器,太子这才发现,原来这大堂里,不光有自己父皇,还有他那个从小要跟自己斗的忠勇王,站在他下方的是曾经跟着自己长大,结果分道扬镳的雍王,随后是庆王,景王。他含着恶意的看着他们那些人。
“乖乖的,这会给孤跪下,要不然,孤就立刻让人杀掉你们的母妃,王妃,子嗣!哈哈哈哈,到时候你们什么都没有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太子的脸已经扭曲了,他握着刀的手慢慢的颤了颤,扭了扭脖子,而后神经质的抽了抽,之后慢慢的往圣上走去。
“保成……”圣上开口唤着太子的乳名,“放下刀,朕原谅你。”
太子愣了愣,而后看到忠勇王一脸焦急的似乎想说什么,他呵呵一笑:“原谅孤又有什么用,今日孤既然已经走了这前头的九十九步,最后一步,死不死都要试试的!”
他说完就下令后头的人进攻,一瞬间场面就乱了,大部分的人都加入了战场,只有太子跟圣上遥遥相对,太子提起刀就要上前,结果被人从左侧一下子挑开了刀尖。
“你!”太子的脸色一面,他面前的是贾代善,贾代善并未开口,也不说什么,只是一直站在圣上跟前,太子几次三番的劈砍,都让贾代善阻止。
“你以为这会看着孤要输了,就算回头父皇也不会原谅你的!”太子不停的拿着刀对着贾代善砍着,贾代善也不收手,只是一味的防御,慢慢的等着殿中的人越来越少,地上躺着的人越来越多,最终只剩下太子一个人。
太子环顾四周,脸上的表情忽然放松了,他对着圣上笑道:“就算明日,父皇要孤去死,今日孤也算是得偿所愿了,这个太子原本就不是孤求来的,可是日日夜夜因着它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不停的要揣测父皇的心意,如今孤注一掷过了,也算是了了心愿了。”太子说着,就把手里的刀丢在一边。
圣上从座位里下来,贾代善恭敬的侧身站到了一边。
“你用朕的人,来对抗朕,怎么可能会赢。”圣上略有些感叹。
太子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耸了耸肩,眼睛直视圣上:“孤的一切都是父皇给的,就只剩这具皮囊。”太子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的匕首,圣上只觉得眼睛一闪,就见着一个人影扑了上来,太子手中的匕首没有扎到自己,却是用贾代善用身子挡住了。
太子吃惊的看着贾代善,倒退了几步,贾代善咳嗽了两声,嘴角流出了少许鲜血,他一边用手按着伤口的上部,一边慢慢的跪坐在地:“都是臣的错,当初若是早些知道,知道太子殿下被小人蒙蔽,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情,如今殿下自然不会跟圣上,父子相残……”贾代善一手捏着拳头,用额头抵住了自己膝盖,算是给圣上磕了一个头。
“臣有负圣恩,居然不听太子命令,死有余辜。”说着又吐了一口血,而后蜷缩在地。
☆、第七十八章
德妃知道皇后作为的一瞬间,就知道那个仇人,如今是真的走到末路了,她几乎就没有想过太子能成功的可能,她摸了摸发髻上的那根带了二十几年的白玉簪,慢慢的抽了出来,她身边伺候的人奇怪的看着她,不过几乎没有什么人说话,这种紧张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观望。
太子出京,就算是皇后请宴来的也不多,不过孙氏倒是带着大姐儿进了宫,她知道的消息多一些,不过她也清楚如今太子还未倒台,甄家就不能弃皇后懿旨于不顾,只是出门前她吩咐大姐儿不要传的太鲜艳。
大姐儿脸上没有带出任何情绪,只是依然微笑着对着孙氏撒娇:“为何呢,如今皇后请宴,难道不是孙儿的机会么,若是穿的太过素净,不是对皇后无礼?”她一边说着话,一般瞟了自己身边站着的嬷嬷一眼,而后不自觉抿了抿嘴,低下头。
孙氏看了大姐儿一眼,而后扶着宋嬷嬷的手起了身:“若是如此,你想如何穿,便随你吧。”她也懒的多说,如今甄珠跟着雍王在圣上面前,倒是不用担心孙子的姓名,反正无论大姐儿最后是个什么下场,自己也就多看顾一些。
孙氏带着宋嬷嬷出了门,原本还想说话的大姐儿咬着唇一瞬间站了起来:“哼!就是不想我好,一个两个的欺负我这个自小丧母的。”大姐儿说着就扑到了身边伺候的大丫鬟怀里。
站在她身边的青鸾也只能低声安抚道:“老太太一向看中大小姐,怎么会呢,大小姐不要多想,这会若是哭肿了眼睛,不是更没理由进宫了么。”
大姐儿捏着帕子压了压自己的眼角:“不过是情绪来了,难得皇后请宴,若是今日得了皇后的眼,日后不是都不用操心了。”她到底还小些,说不出得了太子荣宠之类的话语,不过脸颊上微红的晕显露出了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