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看着甄珠,就像看着逝去的嫡子,那种明明因为血缘才会带来的感情,为什么到了这个小孩这里居然也会有,也许这种感情有些不同,可是这期间的不同如今的自己说出来了,只能等着日后慢慢了解,只是有一样,他知道他不想见不到甄珠,想要把这个小小的东西握在自己手心里,不让其他人磕着碰着,大约这就是旁人说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的珍爱。
甄珠也不清楚自己把雍王到底当做什么,不过如今他倒是觉得应该就像兄弟了,好吧,虽然如今这个六岁的壳子完全撑不住兄弟什么的,可是是不是就是这样,对着宠爱自己的哥哥,有了一份妥协的情绪,可是跟着一个王爷将这些,应该是很蠢的吧,太蠢了,日后像今天这样被卖了都不知道。
“算了,能被日后的潜龙卖掉,也算自己有价值了。”甄珠扁了扁嘴,最后屈服在雍王的感情牌下!讲感情什么,最讨厌了!
☆、第四十章
雍王此次再回江南,自然不是来吃喝玩乐的,圣人要求不多,偏偏要求太多,太子监国多次,凡是四品以下官员可任意调动,旁的不说便是七贤王坑死坑活好不容易串的那根线也跟着太子的人如同一串螃蟹,拎出了水面,所以圣人不放心,便派着雍王杀个回马枪,再看看,底下这些年到底如何了。
当朝的开国皇帝是个武人,杀入中原之后别的没干什么,就是拎着一溜的脑袋进了紫禁城,底下的儿子们有样学样,凡是说不通的就是杀杀杀,直到圣人这边,因着生母是个汉人,自然多了几分的容忍,学会了仁政,要说皇帝居然上了龙椅才学着做皇帝,已经是底下的人的悲哀了,于是上头给予的一点好处,底下的人都千恩万谢的接了。
贪官一开始都不贪,只是圣人如今年纪大了,底下确实风调雨顺十多年,百姓手中多了银钱,这当官的腰包自然也跟着肥厚了,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一个没被砍头,底下的有样学样的跟着过来,到了如今居然成了气候,这边是雍王最看不惯的。
他倒是也是个实诚的人,只是一心觉得那些当官的拿着朝廷的俸禄不好好办事,留来何用,雍王颇具开国始祖的风范,年纪小小开始变习惯性的严格,这对于一心讲究仁和的圣人来说,绝对不能接受的,你看,太子就仁和,绝对不打打杀杀,这句话说的底下的另外几个皇子都郁闷,也说的太子有了几分的心虚,好似太子后花园那里埋着的不是被发作时候的太子搞死的太监宫女似得。
不过这也让那些皇子知道,圣人只是看他想要看到的,看不到他不想看到的,他觉得太子好,太子自然是好的,所以众皇子如今做的,就是让圣人想去看到太子不好的,都不用让太子真不好,多省力!
宋兆勇正在外头等着自家少爷,忽然就感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蹭到了自己身边,抬眼就见着少爷那只据说当宠物的鸡仔蹭到了自己身边,脖子上挂着比它身子还长的红绸,在雪地里一蹦一蹦的,仿佛正应了不好时候孵出来的难以存活一样,鸡仔养了这些日子都不见得长多少。
宋兆勇伸手摸了摸那鸡仔,结果鸡仔居然没躲,只是忽然缩了一下脖子,偏着脑袋用它那芝麻绿豆大的小眼睨了宋兆勇一眼,而后极具轻佻的一撇头,一蹦一跳的往关上的大门走去。
“哎,你回来,不能进去。”宋兆勇忙伸手,谁知那鸡仔极具灵性,见着人过来就往一边钻,来人正是刘进忠,才出门就被人撞了个满怀,一低头就见着是个小孩,而后看着对方身上的衣着,顿时明了。
等着雍王喝了一口茶,就见着小孩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因着刚刚玩闹过了,雍王自觉没了身份,也就不装着了,懒散的往榻上一靠,整个人都透露除了懒散:“才来就听着你府里不太平,怎么还留着那个人的命,是那位的命太值钱,还是你小子的命太不值钱?”
“哪跟哪啊,总不能我跟父亲去说什么吧,到底是长辈呢,何况如今她又怀有身孕……”说到底就是甄珠自个上辈子没沾过什么血,这辈子妇人之仁呗,要不怎么上辈子到了二十七就死了。
雍王那上挑的细长眼瞥了过去:“再生一个跟你抢,很好,若是日后甄家不为本王所用,尔等便自觉洗了脖子等着日后抄家灭族吧!”
——能好好说话么,刚刚不是还跟小爷玩的很开心么!以前叫人家小珠珠,现在叫人家甄少爷!
雍王知道自己如果要带着甄珠,自然要告诉甄应嘉,于是便吩咐人去请了对方过来,甄珠闲着无事便坐在一边喝着茶水吃着糕点,早晨起的早,这会倒是有些累了。
甄应嘉得到消息的时候很是惊讶,不过他还是整理了衣冠等着侍者禀报之后进入了。
“微臣甄应嘉,拜见雍王千岁。”
“应大人不必多礼,且起。”雍王倒是也不为难甄应嘉,直接喊了人起来,之后就不咸不淡的开口道,“皇上的旨意虽未到,不过倒是给本王带了口信,说是带着小公子去京城,为防耽误,今日既然遇到了,便带着一道走了,此次先跟应大人说一声。”
“有劳殿下,只是微臣原本以为要过了中秋,因此还未教导过犬子宫中礼仪,唯恐圣人震怒,这……”甄应嘉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毕竟儿子是自己的,怎么每次见着雍王自己的儿子就好像不是一样。
甄珠对着雍王说话倒是一点都不关心,他原本对着过完年后念书的日子有些担心,毕竟他是念过半辈子书的人,等着日后先生专心教导时,绝对会露出马脚,只是跟着雍王也不是他想要的,于是跟着甄应嘉乖乖的一道跪下了。
“无妨,等日后回了京,本王便会寻人教导。”雍王摆摆手,就此决定,而后他一边捏着手里的佛珠一边开口,“等着三月,应大人的任命便下来了,在此本王还要恭喜应大人高升啊。”
这个消息,甄应嘉还未听说,心中一喜,升官发财总是好的,于是就恭敬的回了雍王:“如此,小儿便有劳雍王照顾了。”
若不是圣人吩咐,甄应嘉自然不愿意让自己儿子给雍王带去,此时若是太子知晓,甄家不知道又要收到怎么样的责罚了,凡是让太子不开心的总是活不长,可是偏偏如今圣人正砍着太子的臂膀,便是他们也被提醒不可靠着太子太近,不说之前圣人吩咐贤王掌管内务,又当着众部族首领的面称赞大王爷是他的左膀右臂,如今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偏偏他也只能有心无力了,现在的甄应嘉不是日后的甄应嘉,依然才三十多岁的他来说,他的儿子还小,绝对不可能在太子一棵树上吊死。
雍王发现甄应嘉的视线多了变化,心下多了一些满意,他一手撑着脸,轻微的揉了揉自己的眼角,而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底下不停嘟囔着的甄珠,算了,如此便让他多抱怨几分,等着明日下山之后,也只能笑给自己看了,只要一想到日后的行程中有甄珠他变觉得原本离开京城,离开权力中心的不爽,变的平淡无奇了,他想起临行前德妃吩咐人送来的信息,不自觉的有些喜悦,不管日后母妃给自己生的是个妹妹还是弟弟,都是他的助力,似乎自从遇到甄珠,他的人生就多了几分的喜悦。
甄应嘉出了门,就先到孙氏那边告辞,他无视自己大女儿要开口的动向,只是草草跟孙氏告辞,而后带着李氏便去苏州李家,他的那个想来聪慧的大舅子肯定能告诉自己一些其他的消息!如此虽然在旁人看来有些奇怪,不过李家跟甄家的关系原本便是很好,早些去也不会有什么。
甄应嘉跟李氏的离开,顺便带走了小姐儿跟大姐儿,一瞬间甄家就空出大部分,而这样的空隙正好可以让孙氏安排一些事情,比如应当照顾张氏的人选,照顾甄瑚的人选,还有不要忘记了甄舍院子里的如今怀孕快五个月的妾室,到底还是要注意的。
“太太,刚刚底下的人传来消息,周府的二太太带着她的那个庶出的女儿来给老太太请安,说是顺便想要见见大姐儿。”宋嬷嬷凑到了孙氏耳边说完就见着孙氏用力的把手里的茶壶磕在桌子上。
“我平生最后悔的事情便是答应老太爷给应哥儿讨了顾氏,不会生不说,还不管小心眼不算,还多有算计,搞的府里家宅不宁,幸好死的早!”孙氏见着没有旁人,终于发出了火,这媳妇吧就是不能对比,如今有了李氏这个四年抱两,孙氏想起顾氏就觉得头疼。
“奴婢看那顾二姐也不是省油的灯,要不就不见了,就说大姐儿早就跟着老爷一道走了。”宋嬷嬷轻轻的提了一句,不过拿主意的好歹还是孙氏。
“不用了,让她进来,我倒是想要看看,这人有什么事,不过你可知道这周家如今如何了?”孙氏明明记得这个小顾氏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要说前些年自李氏进门之后没少联系,不过李氏第一胎生下儿子之后,便再也没见过,倒是听说大姐儿跟着此人有些联系,不过是一块逛街吃饭罢了,也不算多,倒是没坏了规矩。
“听着好似没事,不过您也知道,京城顾家如今后继无人,自前年顾老太爷去世之后,朝中无人,也算是连年的落魄了,听说好似回了东北原籍了。”宋嬷嬷皱眉想了想,而后又加了一句,“倒是这个小顾氏听说也是个没能生育的,底下养的孩子都是庶出,不过她倒是把的紧,都留子去母了,虽然有伤天和,不过周家二少爷似乎是个痴情种,平日只围着小顾氏过日子。”
“怎么顾家的姑娘都不会生,你说咱们大姐儿会不会跟着她娘一样,若是如此还是找个可心的,要不然日后可得受欺负了。”孙氏说到顾氏就是一脸气愤,不过说到大姐儿又有所不同,到底是自己孙女呢,况且还在她膝下养过三年,要不是大姐儿自己提出搬到李氏院子,她还不想放手呢。
“应当不会吧,咱们老爷好歹也是有珠哥儿的呢,这女儿吧一般都仿父亲来着。”宋嬷嬷真心觉得孙氏有点想太多,不过到底转了两个念头凑到孙氏耳边轻声道,“若是老太太真担心,不如吩咐太医先看看,早些调养起来,要说如今大姐儿葵水未至,也说不清如何。”
孙氏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抬头看了看窗外,只觉得这个年过的委实难受,可惜自己儿子又因为朝廷的事情带着李氏回去了她娘家。
大姐儿去李氏院子住,前因后果孙氏虽不太清楚,不过听着底下人说了几嘴,倒是知道了大概,不过是当时李氏正巧怀孕了,大姐儿便凑到了李氏面前帮着带珠哥儿,如此又能在甄应嘉面前露脸。
只可惜大姐儿心中对着珠哥儿其实是多有埋怨的,小孩子的眼睛最干净,谁是真情谁是假意知道的清清楚楚,凡是大姐儿抱就哭给旁人看,如此几次大姐儿便要硬抱,谁知道珠哥儿对着香粉过敏,不光哭的难受,还满脸的发起了红疹,如此一折腾,李氏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不过孙氏倒是知道,心下肯定是多有埋怨的,不要说生了甄珠的李氏了,便是孙氏当时看了也是心疼的,甄家上下就甄珠这么一条根,谁不心疼呢。
只要一想起府里的事情,孙氏就觉得头疼,她一边回了自己娘家的帖子,而后在庙里吃斋念佛半月,做了一场祭祀,求了一个平安符便吩咐人给甄珠送了去。
孙氏呆在庙中未动,甄应嘉,李氏等人去了苏州,甄舍原本想带着张氏回张府的,不过他这边还没出门,张家那边倒是来了帖子,说是府中多事不便招待,居然把张氏拒出门外,甄舍一气之下便吩咐人把年礼等物皆塞回了库房,自己则跟着同僚花天酒地去了。
钱嬷嬷到底瞅着空隙除了甄府,只是她才求到张府,还未见着张老爷,就被外头的门房给打了出来,那门房手里拿着笤帚,对着钱嬷嬷就呸了一声:“咱们张府小门小户,哪里来的姑奶奶!”说罢便碰的关了门,钱嬷嬷到底在张家伺候张氏母亲那些日子,便寻到了几个伺候温氏的老嬷嬷家中,到了晚上见着人,这才知道真伪。
“不是我说小姐如何,只是当初既然嫁过去了,何如能起这等子坏心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甄家出手,如今大少爷如今没了差事,老爷更是闲赋在家,府里头如今做官最大的居然是当初被小姐压得没法喘气的二少爷,如今府里当家的虽然是大少奶奶,可是何尝不恨呢。”老嬷嬷看着自己的老姐们,倒是说了真话。
钱嬷嬷跟着老嬷嬷坐在对面,而后老嬷嬷的媳妇就端着茶上来了,那媳妇子长的面容姣好,一弯柳眉细长,一双大眼,倒是肌肤白皙,只是身上素净,钱嬷嬷转手便把自己手上的银镯脱了下来,带到了媳妇子手上:“过年过节的走着亲戚,也没旁的带在身上,就这么一个镯子你倒是别嫌弃。”
那媳妇子并不开口,反倒是老嬷嬷拍了拍钱嬷嬷的手:“你这是做什么。”一边使了眼色让媳妇子把镯子拿下来放到了桌上。
“许多年不见,你这是嫌弃我了?”钱嬷嬷有些不敢置信。
老嬷嬷一听钱嬷嬷这么讲,倒是有些为难了,只得伸手拿起那银镯子递给了身后的媳妇子:“且收好了。”而后转头看着钱嬷嬷上下打量了一下,“原本担心你跟着大小姐去吃苦,如此看来你倒是过的不错,只是这性子改了不少,咱们这样的交情,你还使着银子,是你不把我当自己人,还是我把你当外人了。”言语间倒是多了几分责怪。
钱嬷嬷一听就默默的低下了头,她年纪虽大,可是保养得当,倒是看着比老嬷嬷还年轻一些:“我这是让猪油懵了心了,不过也是实话,今日过来原本是想求着老爷给大小姐出头,谁知……”
她话未说完,只剩些许感叹,老嬷嬷开口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府里的事情,自从大小姐出嫁之后,不过时看着甄家的面子这才给了太太一些尊重,可是如今大少爷说是因着大小姐才丢的官职,老爷又是因着大少爷被人上了一奏本,如此一来哪里还有太太说话的余地。”
钱嬷嬷只知道张氏吩咐赵家的做了一些事情,也知道其中是大少爷牵的线,甄家找大少爷麻烦是理所当然的,况且应老爷手底有大把的人脉……如此一想,钱嬷嬷都不知道张氏当初是哪里来的胆子,居然敢跟甄家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