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菏瑹吸口凉气,摁着贾红旗使劲打量,好像她从来不认识这个人一样。贾红旗这人,虽说谈了三次恋爱被人家甩了三次,没事就对着她抒发抒发他那颗孤单的忧伤的心,可他从来不会不着四六的乱搞,现在他搞一夜情,恐怕是真的被家里人刺激到了。她不反对贾红旗没事发泄发泄,毕竟贾红旗是个火性正旺的男人,单身的时间太久,老憋着也的确不是办法。可她很反对贾红旗去随便找个人来发泄,脏不脏是小问题,主要是,两个男人之间太容易传染那要命的疾病。
尚菏瑹坐到贾红旗身边,拍拍他的肩,问:“你们都带套了么?”
“第一次带了,第二次,没了,我、我就一个,”贾红旗红着眼圈,说:“我、我这两天,老、老觉得身体不大对劲,吃不好,也睡不好。想去医院,又不敢,想、想买试纸,也不敢。这才来找你说说。自作孽!我看,他妈的!我快完了!”
“别胡说!试纸没医院保险,走!我陪你去医院!”尚菏瑹踢了贾红旗一脚,站起来,看看时间,太晚了,又坐下,安慰道:“明天吧,明天一早我陪你去医院,要是没事最好不过,要是有事也没什么,顶多得个艾滋早两年见马克思!放心吧,有我呢!你要真感染上了,我不嫌弃你!咱们还是好朋友!不就个艾滋吗?打起精神来!精神不倒,红旗飘飘!你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贾红旗现在最怕的就是感染个什么病,他怕什么尚菏瑹说什么,他本身就有恐艾症,他自己犹豫了半天都没敢把“艾滋”这俩字说出来,现在一被尚菏瑹这么一刀子见血的“安慰”,他登时浑身打冷战,他本来就觉得身体不对劲,尚菏瑹这么一肯定,他更觉得不对劲,他万籁俱灰的抱着侥幸,说:“我应该没、没那么倒霉吧!”
“难说!”尚菏瑹顶认真的说:“艾滋这东西,男同感染比例有多高你比我还清楚,你们当中因为搞一夜就把一辈子给搭进去的例子还少吗?你也是,怎么能忘了多点带套呢?呕!也不能怪你,据说戴套也不保险!你妈唠叨你,也是为你好,你烦什么?真不孝顺。一个耳朵听一个耳朵出不就是了?她年纪那么大,能拖的过你吗?真想不开!不管怎么样,我明天就陪你去最权威的检测中心,看看到底有没有感染HIV。我挺烦上帝,不过为了你,我决定今晚跟你一起祈祷祈祷。”
尚菏瑹说着,走去了卧室,翻箱倒柜的扒拉出一条红丝巾来,系到贾红旗的脖子上,以喉结为中心打个漂亮的蝴蝶结,两手合十,跟拜佛一样,对着那条红丝巾说:“上帝啊,我没红丝带,就让这条丝巾凑合凑合吧!耶和华啊,您可得保佑我们家红旗多活两年,要得病,就让他得普通性病,这玩意儿能治!千万别让他得要命的艾滋病,那玩意儿不能治啊!呕!您想要多少钱?只要您能保佑我们家红旗跟姓艾的脱离关系,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凑齐了给您送过去!唔!对!钱多俗!您一定不缺钱,怎么可能看中我这点家产呢!现在都在高歌和谐世界和谐文化,您看,为了响应号召,我们年年过都过生蛋节,咱们‘鸡肚教’也得跟形势了吧?还是给您上香吧,等明天我就去教堂上柱香!您擎好吧!”
尚菏瑹这么一念佛,直让贾红旗又怕又急,那张俊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绿,一会儿紫,一会儿青,衬着那条红丝巾,倒也怪好看。
尽管有不少人在大喊“活着真累,不如死了好”,然而,一旦真的要面对死亡了,99%的人还是对生有着100%的渴望——这或许是在死亡线上挣扎过的人,为什么对生活总是比普通人多一层睿智的原因之一。
没有几个人能够那么坦然的面对死亡。同性的世界是隐蔽的,被感染HIV的世界更是隐蔽的,男同被感染的几率有多高,贾红旗一清二楚,他身边的朋友就有一个是被感染的,那是一个个头不算高但很开朗的小伙子,被感染后无脸见人,心灰意冷,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两年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只留下他至今依然不明内情的父母成天在家抹着眼泪想儿子。在这个独生子女满天飞的年代,一把屎一把尿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孩子说不见就不见,这可让当父母的怎么过。
这件事,给了贾红旗相当大的触动,正因如此,他平时才一直克制自己,不敢随便乱花花,他长的俊秀,身材也很不错,在他那个圈里有不少人觊觎,当身边没有固定伴侣的时候,他也想发泄,可再想到那位不知所踪的朋友,他忍住了。一个平日极为自律的人突然放纵了一夜,而这一夜很可能会威胁到他的生命,那这个人的恐惧,是可想而知的。
尚菏瑹把贾红旗留了下来,她知道贾红旗这会儿一定非常恐惧,需要有个人陪。尚菏瑹看着他那邋里邋遢精神不振的模样不顺眼,即使死,也要死的神神气气,这才算是一个人——尚博士能有这种魄力,完全是因为她从没死过,否则她准比贾红旗还能打哆嗦。但是,能有这种豪迈的想法,还是很值得表扬的。
她去商店帮贾红旗买了剃须刀和牙刷,让他赶快去洗澡刷牙,顺手也把胡子给刮了,尚菏瑹家里没有男人能穿的衣服,她拿出一个床单来扔给贾红旗,让他洗完澡以后先裹上,好洗洗他身上的那套衣服,明天穿着干净。
然后,她陪着裹着床单的贾红旗在沙发上坐了一宿,时不时的就安慰人家一下,只是她那种安慰方式,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与其说贾红旗是在被她安慰,不如说贾红旗是在被她拿盐往伤口上撒。
尚菏瑹承认她是故意的,谁让贾红旗没事搞一夜情呢?虽然他是单身,不用担负个出轨的恶名,但这种行为,还是需要接受点教训,她觉得男同搞起一夜情,远没一男一女搞起来的安全,像他们这种人,想找痛快就别要命,想要命就别找痛快。可男人总是那么的贪心,既想要命,又想要痛快,哪有这么好的事?即使一次能躲过,那十次百次呢?
不过,她为贾红旗担心倒是真的,她对男同那个圈子尽管算不上有多了解,可她也知道他们雄性那种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太容易冲动,这也就给传染疾病提供了一张温床,生命太过无常,天知道这回阎王爷是不是真的相中了贾红旗。
第二天一早,贾红旗请了一天假,在尚菏瑹的陪同下,去了医院,尚菏瑹坐在贾红旗的车里打了一路哈欠。
贾红旗做的是快速检测,检测流程比较快,检测结果出来的也不算慢——阴性,没危险。贾红旗所谓的身体不对劲,基本上,纯属心理作用在作祟。为了保险,过一段时间后他还要再检测一次,不过初次检测结果带来的安慰,还是非常有效的。
有趣的是那位看起来挺憨厚的医生,以为尚菏瑹和贾红旗是两口子,一再暗示尚菏瑹是否也来做个检测,郁闷的尚菏瑹直跺脚,人家还是未开/苞的大姑娘好不好!可医生也是好心,她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暗骂医生一句有眼不识宝。
无论怎样,看到结果,尚菏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虚惊一场,昨晚一夜没睡,这回可以睡个好觉了。
她和贾红旗都没吃饭,得吃了饭再回去睡觉,俩人一人捧着一个煎饼果子,蹲在马路旁,一边啃一边唏嘘不已。
尚菏瑹唏嘘:“没事了,真好!看来是上帝显灵了,等会儿咱给他老人家上根香去!你以后可得注意点,别胡乱搞,多脏呀!也就我不嫌你脏,让你在我家过一夜,放别人身上,人家早把你赶出门了!”
贾红旗唏嘘:“要不说,我怎么不找别人,专找你呢!我以后,一定跟你学,哪怕当、当一辈子高僧呢,也坚决不、不乱搞!这担惊受怕的,受不了!”
“说谁呢!我又不是高僧!男女有别!”
“可、可、可你是师太呀!同属佛门!”
俩人唏嘘完了,煎饼果子也吃完了,尚菏瑹打个哈欠,掏出小镜子来照照,对着镜子撅着嘴嘟囔:“我得回去补觉,你看我这眼,都有黑眼圈了,唉,看出年纪大来了,一个照应不到,脸色就显苍白,好在皮肤还算水嫩,呕!看我这张苍白的水嫩的脸,多么美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