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沈婉的小姑子,萧家孙少爷萧玉琅的妹妹萧如玉。
这个萧如玉非常受宠,不管是其祖父祖母,还是父母,以及上面那个兄长萧玉琅都很疼爱她。也难怪,她是宗房大老爷最小的孙女,还生得十分可人意儿,说她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也不过分。
因为受宠,萧如玉素日眼高于顶,非常傲娇,别说对仆人了,就是对那些跟她平辈的族中男女,以及跟萧家沾亲带故的人,她都是爱理不理。
按说这样一个人,遇见沈婉这么个冷淡疏离的人,肯定是不感冒的。再加上从来小姑子和嫂嫂有矛盾,合不来的就多,她应该跟沈婉不对付才符合常理。
但出乎绝大多数人的意料,萧如玉非常亲近沈婉,自打沈婉嫁进萧家,她是整个萧家里面跟沈婉在一起时间最多的人。
她大哥萧玉琅在成亲之后常常外出,十天半个月不在家,可萧如玉却是天天往沈婉这个嫂子这里跑。
萧如玉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要跟沈婉说,还有不知道多少事情喜欢跟沈婉一起做,比如说看书写字作画,下棋弹琴听戏,以及挑选那些商户送进萧家来的衣裳首饰……
沈婉除了回娘家,萧如玉不能跟着去以外,平时不管沈婉去哪里,她就都要跟着去。
这一次沈婉去栖霞寺礼佛,不带她去,她伤心了好久。
然而她是很听沈婉这个嫂子的话的,沈婉叫她不去,她不欢喜,她伤心,可她没有死缠着沈婉非要去。
沈婉离开萧家去栖霞寺那天,萧如玉一早起来跑过来送沈婉,还让她早点儿回来。
这会儿她一见到沈婉,就径直跑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拉着她手臂撒娇般说:“嫂子,你不是说去三日就回来的么,这都第五日了才回来,如玉很想你啊。”
沈婉没有跟她解释怎么会多耽搁了两日,而是笑着说:“你啊,你瞧瞧,你都多大的姑娘了,这还像个小娃娃。”
萧如玉往沈婉的肩膀上靠,笑吟吟道:“在嫂子跟前,我就是小娃娃。”
沈婉把萧如玉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头给推了起来,数落她没个正经样子,叫人家看了要笑话她。
“这屋子里不是没人吗,谁瞧见了笑话我……”话未说完,她突然坐直了身体,看着坐在小板凳上的景兰,一脸惊色地问,“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看见过你?”
原来萧如玉满心都是沈婉,一上楼就看着沈婉,对于坐在沈婉跟前小板凳上的景兰自动无视了。话都说了那么多了,才发现沈婉跟前坐着一个陌生的丫鬟呢。
不等景兰回答,沈婉已经抢先一步说话了:“这是我从沈家别院带回来的丫鬟之一,她叫安兰,很会按揉身子,我就叫她在跟前伺候。”
“丫鬟之一?难不成还有别的人?”萧如玉不错眼地盯着景兰,嘴巴里的问话却是问沈婉的。
沈婉:“还有一个,我叫安春带着下去了。”
萧如玉就问沈婉是不是对萧家服侍她的那些丫鬟都不满意,故而去了沈家别院,带了两个沈家的丫鬟来。
“这个……”沈婉不置可否。
萧如玉气鼓鼓道:“待我明日把段一凡家的叫来,问她都是怎么买丫鬟怎么教丫鬟的,害得我嫂子还要去带沈家的丫鬟回来服侍。”
“行了,如玉,你别去问了。我也是去栖霞寺礼佛,住在沈家别院,见两个丫鬟家里穷,做事也还算勤恳,才带了回来,并非嫌弃萧家的丫鬟不好。”
“嫂子,你说的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嫂子什么时候骗过你。”
萧如玉闻言俏脸上这才重新有了笑,她看向景兰说:“你叫安兰是吧,你把我嫂子服侍好,以后我赏你。”
景兰莫名觉得眼前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丫头有点儿蠢萌蠢萌的,不过人家说伺候了沈婉有赏,她当然要愉快地答应:“好,多谢姑娘。”
“你晓得我是谁么?”萧如玉又问,她想要景兰知道自己的身份,然后明白自己说话算话不会赖账。
景兰即便知道她是谁,但依然会摇头说自己不知道。
萧如玉呵呵笑,道:“你还真蠢,方才你不是听我叫婉姐姐嫂子么,既然婉姐姐是我嫂子,那么我就是她小姑子拉。”
景兰囧,也不晓得到底谁蠢啊。
有萧如玉在跟前搅合,沈婉觉得自己也不能够跟景兰好好说话了,她得先把这个小姑子打发了才行。
于是她就对景兰说:“安兰,你不必替我揉了,你下去罢,去底下东次间耳房找翠竹。今日你们才来,就不用到我跟前来伺候了,有什么不懂的多问一问安春和安冬。”
“好的,姑娘。”景兰答应了,站了起来,把小板凳搬开,接着向沈婉和萧如玉行个礼,就退了下去。
一直却步退到楼梯口时,她才转身下楼。
身后传来萧如玉的阵阵娇笑声,景兰觉得奇怪,为什么萧家的两兄妹对沈婉的态度如此不同。本该跟沈婉亲近的萧玉琅却是跟她关系不睦,本该跟嫂子有矛盾不对付的小姑子萧如玉,却对沈婉那样亲热。
虽然想不通这里头的原因,但景兰的心情却十分好。
不过是因为她亲耳听到了沈婉说,她根本没有把自己送给萧玉琅做房里人的打算,相反,沈婉决定栽培她,让她做沈婉的左膀右臂。沈婉还告诉她,要是一个未嫁女想要做买卖,一定不要做小买卖,而是要做大买卖。跟着沈婉,就有机会染指大买卖,学到本事。这对于将来景兰的独立,对于她人生目标的实现非常有现实意义。
景兰从南楼上下来,也不晓得到底东次间耳房在哪里,于是就去问守在门口的一个丫鬟。
那个丫鬟见景兰是个生面孔,而且穿的还是三等丫鬟穿的绿色比甲,就爱理不理的。
景兰见她对自己冷淡,便也不好意思再问她,又走了几步,她遇到一个洒扫院子的小丫鬟,便嘴甜地喊她妹妹,说自己是新来的,不知道东次间耳房在哪里。
洒扫的小丫鬟给景兰指了方向,景兰道了谢,又重新走回去。
走过刚才那个不搭理她的丫鬟身边时,不知道哪里跑出来一个丫鬟,正在跟那丫鬟窃窃私语,她们的眼睛却是看向自己的。
景兰就想到了她们两个咬耳朵说的话跟自己相关,她的感觉有点儿不好,如芒刺在背。
匆匆地从她们身边走过,没走多会儿,她看到了翠竹从一间房里走出来,站在门口东张西望。
她忙走过去,高兴地喊她:“翠竹!”
翠竹听见景兰的声音,笑着跑过来,拉她的手,说:“我正出来看兰姐姐回来没呢,再过小半个时辰要吃饭了,安春姐姐方才带我去这萧家丫鬟们吃饭的饭堂了。”
景兰由得翠竹挽着自己的手,道:“那咱们一会儿吃去。”
两人进了耳房后,景兰看到这间屋子不大,后墙上只开了一个直棂窗,窗户不大,而且位置很高,光线不佳。可屋子里也不黑,地上铺着青砖,两架没有刷漆的杉木架子床分别靠着东墙和西墙,在床边有一人高的衣橱,还有一口箱子。屋子里另外有简单的桌椅,以及一个妆台。
架子床上笼着绿色帐幔,一对铜帐钩挂起帐子,床上是绿底碎花的床单棉被还有枕头。
翠竹对这间屋子相当满意,一直在景兰耳边唠叨,说她是托了景兰的福,不但进了城里的萧家做丫鬟,还有这么好的屋子住。最关键的是这屋子只有她跟景兰两人住,她还说她了解过了,沈婉跟前服侍的丫鬟就只有安春和安冬两人住的两人间,其余的丫鬟们或是四个,或是八个住一个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