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信件之后,林铭玉瞅着林锐的神情,道:“九哥,我决定提前出发。这是难得的大好机会,我不能错过了。你中举之日的风光,我是看不到了,但我知道,你一定能中举,便是在路上,我也与你同喜。”
林铭玉充满歉意,毕竟,他一直说要为林锐好好庆祝,况且,京都之中,林锐只与自己最为亲近,若是自己不再,如此大喜的日子,无人分享,喜悦也会减少几分。
林锐沉默了一会儿,才笑着摸摸他的头发,自林铭玉抗议过数次之后,林锐怕他真恼了,已经很久不曾做出这样宠溺的动作。如今这般轻柔地安抚,林铭玉并不觉得男儿尊严受到挑战。
“无妨。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做好这件事,机会难得,我既然先前便认同了你的想法,如今也不会拦你。京都之事,你就放心吧,有我看着呢。再过不久,叔叔也来了,到时,我会为你好好在他跟前求情的。”
林铭玉突然上前抱了抱他,在林锐怔愣的时候,已经放开,退后一步,抬起头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爹爹许会生气,到时候就多劳你帮我说说好话。我办完事,很快就会回来。”
林锐微笑着点头,心头有许多话要说,但他惊讶的发现,平日里八风不动,精明睿智的自己,此刻竟然突然变得笨嘴拙舌起来。任是千言万语,也无可言说。
“照顾好自己,去吧。”
最终,林锐只慎重嘱咐了这一句,便目送着林铭玉的马车离开。
林铭玉的马车昼夜不停赶路时,三甲进士的名册已经摆在今上御前。望着殿下青年俊秀的门生们,今上龙颜大悦,当场钦点三甲头三名。
不一会儿,传旨太监已经高声唱道:“……陛下钦点徐州杨济为今科状元,陛下钦点浙江商进为今科榜眼,陛下钦点姑苏林锐为今科探花,尔等……”
三鼎甲均是三十往下的青年人,这般一出列,文武为之侧目。今上望着自己钦定的状元、榜眼、探花,此番科举最为瞩目的人才,眼里露出满意的神情。他探究的目光最终落在仪表最为出色的探花郎身上,低声吩咐了一句。便听一声唱名道:“探花林锐上前一步,陛下有话有问。”
此言一出,无数道羡慕的眼光射向林锐,那些老成精的大臣们默默的对视一眼,各自在心里有了新的计量。
前朝的风声很快吹到了后宫。凤藻宫中,贤妃挥退了传信的女官,独自在宫内坐了许久。一声清脆的瓷器落地声音之后,贤妃缓缓吩咐道:“抱琴,为我更衣,我要去见皇后。”
抱琴低着头,低低的恭谨地应了一声:“是。”
她立刻召来一列宫女,在看到地上的瓷器碎片时,心里也不由得一紧。忠顺王府贪心太过,娘娘这是在与虎谋皮啊!
宫中自有一番安排,荣而在国府前院书房之中,贾宝玉今儿的心情也格外舒畅。
他求了贾母的事情,贾母昨儿给了他回复,宫里大姐姐元春已经答应为他引荐林铭玉作为伴读,并且会安排他们两个陪伴同一个皇孙。想到日后可以与林铭玉日日相对,闲暇之时,还能借着陪伴皇孙进宫请安的时机,与林妹妹说一说话,贾宝玉就觉得前段儿的苦没有白受。
想起林黛玉,贾宝玉又不免想到一同进入宫廷参选的薛宝钗。
那时,迎春落选,委委屈屈的回了府。贾宝玉央求老太太,向贾政告了假,去探望迎春。这女孩儿进过宫,仿佛也与从前不同。贾宝玉与迎春说了一会儿话,只觉得自己的二姐姐并不如往日便温婉和善,动不动便要落泪一会。说话间也总是不愿意多说探春、宝钗等人,于黛玉之事也并不知情,贾宝玉深感失望,说不多时,便寻了借口告辞了。
已经走出了回廊,还能听到屋子里传来的低低的哭声。不知为何,贾宝玉突然觉得十分难受,心道,若是林妹妹、宝姐姐这等人,就是回了府,也不会如二姐姐这般颓废吧。宫里有什么好的,哪得自家院子里自在,现在一想,二姐姐只怕也是个心高的。
当日之言犹在耳边,回头一辆马车就送来了他心心念念的宝姐姐。
贾宝玉在自己母亲房里见了一身素妆的薛宝钗,明眸皓齿,雪肤花貌,神情间端庄高雅,转眸凝睇之时又妩媚多姿,欢喜非常。薛宝钗待他如往日一般亲近,对王夫人也如往常一般敬爱有加。贾宝玉想,自己看人的本事果真是不出错的。
薛宝钗如此风仪,贾宝玉更是念着林氏姐弟的风姿,眼看着就要得偿所愿,怎不得舒畅非凡?
就在贾宝玉姐弟为林铭玉前程安排各自或愤或喜之时,并不知无论她们作何决定,也触不到林铭玉半片衣袖。此时的林铭玉已经远离京都,赶了一日的路程,眼看着天色已晚,便不再让林大赶路,寻了镇上一处大客栈,准备安歇一宿。
作者有话要说:刚刚更新的时候,发现作收涨了一个,惊喜啊!
之前准备说啥的来着,一下子死活想不起来,就这样吧,么么哒各位~
第五十一章
涂凌光如今在福建驻守海防,近一年未见,林铭玉对他想念得很。
但马车赶得再急,也抵不过路途遥远。如此晓行夜宿,林铭玉这样一个从不晕车的人,也有些吃不消了。
这一日,到得一个大镇上,这已经是福建地界。过了这个大镇,再有一日,便到涂凌光驻防的地方。越往南走,气候越是温润,林铭玉嫌车里气闷,大多时节便在外头骑马。春寒虽渐,却不知哪一日多吹了风,竟然有些发热。
林大吓得不行,不敢再赶路,正瞧见这城镇状若繁华,忙驱车入城,先调理了林铭玉的身子再做打算。
京都之中,虽然亲族甚少,未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此番出行,林铭玉刻意低调,轻车简从,连林聪请命护送也拒绝了。虽然林锐十分不放心,但拗不过林铭玉坚持又再三保证,便只好生嘱咐了林大,并亲自挑选了四个年轻气壮又心细胆大的侍卫随行。
这里头,除了林铭玉这个主子,能说上话的,就数他的贴身小厮林大。
因而,林铭玉这一病,林大便担着重责,命一个侍卫去请大夫,自个儿不错眼的守着林铭玉,寸步不敢离开。
等了一刻钟,也不见那侍卫回来,林大便有些坐不住。
林铭玉靠坐在床上,看着林大皱着两道浓粗眉毛,神情焦急又严肃,便笑道:“阿大,我又不是瓷人儿,哪要你这般小心不错眼的盯着。人生地不熟的,张侍卫怕是迷路了,若是担心,让他们去找一找吧。”
林大皱眉道:“张成身手不凡,我倒是不担心他,就怕悟了大爷的病。我看,我还是亲自跑一趟吧,只是大爷你这儿每个人手伺候,怕……”
“那有什么,我是受了寒,又不是手脚不能动了。你快去吧,还有王侍卫他们在呢,有事我自然会吩咐。”
林铭玉想了一想,交代道:“我这儿留两个就够了,你带一个去,若是有事,也好照应。”
林大一想,若是来个老大夫,这高大的侍卫一去,真个派得上用。心里又忍不住微微对张成不满,这般简单得事情也办不好,九爷白看中他了。
林大一走,林铭玉便半眯着眼养神。他也没料到自己的身体这般弱,小小风寒,在前世,硬抗着三两天也就好了,但在这小身板儿上,倒是越拖越是严重,才不过一夜的功夫,就觉得头晕目眩,打不起精神。这一两年间,只顾着东奔西跑,倒是身体来不及养好。林铭玉忖度着,往后可得把身体养起来。
方才养出点儿睡意,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吵嚷之声,其中张成的大嗓门夹杂在一通俚语口音之中,格外特别。
外间候命的两个侍卫也听到了动静,一个下楼去打听,一个进了内室,守候在林铭玉床前。不一会,那侍卫便推门而入,对林铭玉禀道:“大爷,张成与几个本地人吵起来了。那些人要闹着叫他见官呢!”
听了侍卫的话,林铭玉也顾不得身体不适,忙命他们伺候自己更衣,便下楼去。
张成是个魁梧的汉子,几个侍卫之中,他长得最为英伟,素日里也很爱捯饬自己。只此时被几个矮壮的青年男子团团围住,衣襟也乱了,显出一副狼狈模样。按理那几个百姓就算多人,凭他的身手,也不至于脱身不得。林铭玉细看时,只见他脸上胀得通红,一双大眼瞪得溜圆,额角的青筋也崩了出来,显然是要忍不住努力了。
而周遭的百姓,再听得那几个青年叽叽喳喳的土话时,也一个个面现怒色,盯视着张成。
坏了。林铭玉一看这情况,忙对身边一脸跃跃欲试的侍卫王展道:“快快阻止张成动手,不要触犯众怒。”
王展一听,忙收敛了杀气,对着张成大吼一声道:“张成,别动手!”
张成已经举起来的拳头险险收住,往这面一看,顿时一脸苦相:“大爷,这帮人蛮不讲理!”张成充满了委屈,这简直是无妄之灾啊!
那些人见到张成对林铭玉的态度,便知道这个才是正主儿,其中一个嘀嘀咕咕了几句,几个人都收回了拉扯张成的手,一个个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