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管事正想让他多给手下的菜农教导一些疑难之处,闻言便立刻安排下去。
林铭玉在他的陪伴之下,又去了菜圃里边转了一圈,了解了田庄的情况,他唇边的笑意便没有散去过。
佃户们看着年轻的少东家到处转悠,并且对农事也表示出来一定的兴趣,有那大胆的,便凑过来好奇地看着。林铭玉不以为烦,和气地对他们笑着,偶尔也说两句客套话,得他长相的便利,他言行中流露出来的真诚平和,赢得一片赞美之声。
请示过林铭玉之后,这种菌菇正式被命名为平菇。林铭玉在平菇的食用方法上提出的建议也被田管事等人奉为经典。等厨子按照他的方法把各式平菇菜肴端上来,大家尝过之后,便一个个如同饿狼上身一般,狼吞虎咽起来。
田管事在馒头的瞪眼之中,夹走最后一筷子平菇,幸福地叹息了一声,满是敬服地对林铭玉道:“大爷说的法子真是妙啊。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鲜美的菌菇,竟是比鲍参翅肚这些贵重的食物也差不多了。”
林铭玉扑哧便笑出来。田管事说得虽然夸张,不过,在这个年代,吃的种类远不如他前世那般丰富。菌类这些食物一般都是野生采摘的,而且种类也不多。也就因如此,林铭玉在不经意得到平菇的时候,便想起来要把它人工培育起来。
蘑菇自来便是营养丰富,如果推行给贵族们食用,那么……
不只是田管事如此感慨,与林铭玉经过一番交谈已经不那么拘束的田庄众菜农也纷纷附和,表示平菇味美,用林铭玉交代的方法食用,更是一大享受。这些菜农都是种菜经验十分丰富的人,并且有研究精神,林铭玉已经跟他们说了自己想要培育其他菌菇类的念头,并且承诺每成功培育出来一种菌菇,就给菜农们一笔银子作为奖励。
如今日之平菇,林铭玉已经当场拿出一百两银子,十来位菜农每人能分到五六两银子,这比他们一个月劳动所得的收入还多许多,一个个都高兴得合不拢嘴。当然,作为田庄主事者的田管事,拿到的银子只有更多的。
通过这样得举措,林铭玉在田庄众人的心目中,慷慨的少东家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他吩咐下去的事情,也得以以最有效率的方式推行下去。
与田管事交代好田庄后续的管理事宜,林铭玉便返回林府。如今府里头正经的主子就只有他一人,人一走,府里就清净下来。林铭玉在书房里边又写起未完的童话故事,一伏案就是两个时辰。虽然满脑子的童话故事绝对够凑出来一本字典般厚的格林童话,但这时代的写字工具还是很要命。
林铭玉这般用功了几天,直到春闱考试结束,才堪堪写了十来个故事,不过,笼络涂铃儿,这十几个故事已经足够用了。
春闱对于举子们的意义,就是鱼跃龙门,有朝一日终于能出人头地。但在这一跃之前,能不能平安踏上青云之路,不仅仅需要写文的实力、运气,最基础的还是举子本人的体力。
春闱摧残人啊!当林铭玉夹杂在众多迎接考生们出考场的人群中,看着行迹狼狈,甚至是踉踉跄跄被搀扶出来的读书斯文人,不得不发出如此感慨!
在一众疲倦放松地考生之中,林铭玉火眼金睛一般,一眼便看到刚刚走出考场大门的林锐。他一袭白衣,脸上也带着轻微的倦容,但当他看到自己时,脸上立刻便绽放出一抹温馨的笑容,如同春水破冰一般,带来一股暖意。
林锐大步流星走过来,先上下看了看林铭玉,才略带责怪地道:“让梢头来接我便成了,哪值得你亲自在这里等。”
林铭玉笑一笑,上前牵起他的手,打量了一番,方道:“九哥春闱是家里的大事,我听说春闱的条件很不好,许多举子考过这一场都要大病一场,不亲自过来看看哪里放心。你就当我是为了日后自己科举时积累经验吧。”
说笑了一句,林铭玉便牵着他上马车:“我让恒叔准备了姜汤,你喝一些,散散寒气,提振精神。”
林锐喝了一碗,感觉自己精神了许多。在考场里面,吃不好睡不好的,现下坐在温暖的马车之中,身边是洁净如水晶一般的林铭玉,林锐觉得,自己身上都臭了。扯着袖子闻了两下,不由得露出一些苦笑。
林铭玉哈哈笑起来:“九哥在我跟前在意什么,府里已经备好热汤,回去之后,你什么也不要想,先美美地洗个澡,睡一觉,明儿起来,保准你精神百倍。”
“有劳铭哥儿你了。”林锐也笑起来。
回府之后,林锐自去打理,林铭玉却把书房中的故事手稿整理出来,用一个精美的木匣子装好,准备明日进宫送给涂铃儿。
且说荣国府中,今日也是格外热闹。贾母生了两个儿子,长子袭爵,次子授官,两兄弟各有前程,且都不用贾府操心,换在寻常人家里,不知道是多大运道。但贾府毕竟不是寻常人家。
贾府先祖为开国功臣,军功起家,圣上钦封国公爷。但传到子孙后辈,却没有一个能够承接衣钵,不落威名的。当朝太祖以武开国,说得好听一点是推翻前朝暴政,开创清明政治,实在一点来说,就是手里掌握了兵权就琢磨着谋朝篡位。
太祖心里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因而对武将们也很是忌惮。如四王八公中人,都是开国的功臣,虽说封了爵位,但实际上却是架空了他们手中的权利,只得一个荣誉称呼罢了。对于武将极力打压,相应的,便是对文臣大力地提高身份。
这也是贾府想要弃武从文的原因。贾政不必说,年轻的时候,也曾三番五次参加过科举,结果他人迂腐,文章做得也不怎么样,硬是屡试屡败。好不容易盼来个读书有天分的长子,却又因各种原因,贾珠早夭。而长房贾赦之下,却无一子再有超过贾珠的,如此家业凋零,贾母等人看在眼里,也只有长叹遗憾的份。
贾政看着是不问世事,只爱清谈的,其实心里是非常要脸十分好强的,真那么知书识礼淡泊名利的话,也就不会鸠占鹊巢坦然赖在荣禧堂了。也因此,他对贾府重振的希望,全部放在贾宝玉这个嫡子身上。对贾宝玉的折磨就不要提了,让贾宝玉见了他如同避猫鼠一般。
贾母与贾政母子是一条心,只是她更疼爱贾宝玉一些,因着他年小,逼迫得并不紧。况且她心里已经为贾宝玉想好了一条明路,那就是林家。
且不说贾母如何老谋深算,今日的热闹,也并非因为贾宝玉。而是宁府里贾蓉从春闱里面成功的混出来了。贾母的嫡系中没有科举的苗子,但是她手头还是有一些人脉的。经过宁荣两府的运作,这回的春闱,贾府便成功的把贾蓉和贾蔷送进了考场。
贾府众人心知肚明,过了这个明路,揭榜之日,贾蓉贾蔷必然是榜上有名的。故而贾蓉等一出了贡院,便由贾珍等带着,过府报喜的来了。
如此大喜的日子,贾宝玉终于得了个闲,可以不用过被贾政紧迫盯人的日子了。
一得到解开禁令的消息,贾宝玉先去了后院,在贾母面前腻歪了一会儿,便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让丫鬟们伺候着更衣。
袭人等丫鬟半个月不与贾宝玉近身,如今见到他回来,也很是欢喜,一个个围绕着他忙碌个不停。倚红偎翠之中,贾宝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啊!
等大大小小的丫头都被分派好工作,袭人与晴雯才得空与贾宝玉好好的说一说话。
袭人为贾宝玉找出一件他素日爱穿的大红锦袍,晴雯服侍着他更衣,一面拿着衣服,一面上下打量着他,心疼道:“宝玉,你瞧瞧,你瘦了多少!茗烟那些小子惯会偷奸耍滑,在我与袭人面前,保证过多少回要好生照顾你,可见是白信了他!你性子也太软了,看他们轻狂成什么样了,若是在我面前,我早扒了他们的皮!”
贾宝玉一面享受着她的服侍,一面捏住她软绵绵白嫩的小手,轻声笑道:“你又怨他们做什么,那些人便是再对我一百个用心,我也不稀得。若是你、袭人她们能在我身边,哪怕是让我自己做事,也是快活呢。快别忙了,坐下来与我好生说说话。这半个月没跟你们一道说话,我可烦死了。”
晴雯柳眉一立,拿眼白瞧他:“哼,你也不用拿这些好话来哄我,我又不是你那个林妹妹宝姐姐的,咱们一屋子的丫头,哪及得上人家一块指甲?你还是赶紧入了宫去寻她们吧。”
说是这般说,被贾宝玉捏着的手却是没有抽出来,只是扭过身子生起闷气。
贾宝玉忙哄道:“好端端的,怎么说到林妹妹宝姐姐身上。我素日里对你们怎么样,你还不知道么。我这些日子天天都记挂着你们,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了,你还要与我斗气,你还怨我,我才有冤没地方去说呢!”
晴雯对贾宝玉重视自己十分受用,不过之前宝黛二姝在贾宝玉眼里占了太重的分量,免不得便疏忽了身边众丫头,她自己又是个心高气傲的,故此很有些怨气。
贾宝玉拿话哄好了她,两人便安安静静手牵手说了一些贴心话。袭人从帘子外进来,看到两人这情状,微一皱眉,便又露出个笑脸,温温柔柔道:“你这丫头,素日里宝玉在时,你就没个安静的时候。这回总算是知道体贴人了,这样斯斯文文的说话可不好?”
被袭人这一打趣,晴雯脸上一红,却是轻哼了一声,缩回手,要笑不笑地看了袭人一眼,摔帘子出去了。
贾宝玉一头雾水,问道:“晴雯她这又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许是春日潮气足,心里烦闷罢了。”袭人往她走出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甚在意地回了一句,又对贾宝玉笑道:“今儿能出来,还不知明儿怎么样呢。你便好好歇一歇吧。我让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糕点,老爷那院子里虽好,到底没有贴身的丫头服侍你,小子们再贴心也有限。你快趁热吃吧。”
贾宝玉又拉着袭人的手,感动道:“还是袭人你最心疼我。”
袭人脸红,啐道:“胡说什么,什么心疼不心疼。我只是尽丫头的本分罢了,至于心疼那些,以后你娶了奶奶,少不得便有心疼你的人了。”
贾宝玉摸摸头,总觉得这一回回来,袭人晴雯说话间个个都与以往不同了,话里带着话似的。再看袭人,还是如同往常一般善解人意,贾宝玉狐疑了一会儿,便把这一茬抛到了脑后。
贾蓉等人到来,贾宝玉总不能缩在自己的房间里,于是更衣并且与丫鬟诉过衷肠之后,贾宝玉收拾得精神百倍的去了前院,招待众兄弟侄儿。
与贾珍贾蓉等人见过礼,贾宝玉眼前一亮,只见秦钟穿着一身轻巧的翠袍,出现在自己面前。
“宝玉。”秦钟惊喜十足地喊道。
贾宝玉也是面露喜色,他一直对秦钟颇有好感,之前还在贾母面前提议,让秦钟与自己一道进族学里念书,只可惜那一段恰好秦可卿身体不好,贾蓉怕秦可卿觉得孤单,便让秦钟陪在他姐姐身边,因而贾宝玉的邀请没有成功。
在贾政身边念书时,贾宝玉还提起秦钟来着,他想给自己找个伴儿。谁知贾蓉倒是没意见,贾政又不同意了。在贾政的心目中,秦钟这样的身份是没法与自个儿儿子相比的,尤其,这还是贾宝玉要入宫的关键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