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风豹喝道:“就算来不及又怎样?总好过被人当狗一般撵来撵去,不得安宁!”
侯亿耳道:“你怎地如此对为父说话?为父还不是为了你着想?”
拜风豹心想:“什么叫为我着想?你哪个主意不是将我坑的满脸是血,满头是包?”此刻,他只觉得活得好累,自己好生无力,侯亿耳不过是个一事无成的懦夫,却将自己办不成的事强加在拜风豹头上。
圣上已经不在了,拜风豹的野心也早该结束,偏偏被侯亿耳赶鸭子上架,先唤醒了那邪门儿的拜鹰,又借拜风豹名头创立了风暴教,拜风豹似真正被一场大风暴卷入,越陷越深,瞧不清前路。
那拜鹰是拜家古时的一位大英雄,据说数千年前,曾有一妖界的大魔头降临人世,是这拜鹰将这大魔头杀死。拜鹰受伤过重,将自己埋入一古墓中,后人在这古墓上修建了宫殿神庙,纪念这位光荣的祖先。
却不料这拜鹰还活着,仍保持年轻时的模样。拜风豹常常感到不可思议:拜鹰只是龙火贵族,即使长眠不醒,如何能活过几千年?他以为此人是假冒的,可又是拜风豹亲手将他从古墓中唤醒。此人虽然生存,却只能以道术士的魂魄为食,不知是何道理——他确实又是活人,身怀龙火,并非僵尸幽灵。
拜鹰因此赐予拜风豹信物,令拜风豹招徕信徒,狩猎道术士,除此之外,他还令拜风豹找寻五位血脉特异的修法者:有人是萨满,有人是巫师,有人是道术士,听说还有和尚尼姑。那黄齿王不过是其中之一,若得了这五人的灵魂,拜鹰又会怎样?他并未明说,但拜风豹总不禁害怕。
他似在黑暗中前行,被无形的手引领,自身则毫无自由。起初,这风光的权柄确实令他欣喜不已,而迎娶玫瑰、裴若的希望亦令他雀跃万分,但如今美梦几乎破灭,拜风豹不禁胆怯,只想着该如何在沉船前逃脱。
侯亿耳又数落他几句,这才出了屋子。拜风豹半坐半躺,脑子沉甸甸的,心中不住叹息。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呢?
忽听门扉被人轻轻敲响,拜风豹道:“进来!”
来人是先前服侍他的女教徒,她是辛家一龙火贵族,武功不高,权势衰弱,人却漂亮,拜风豹与她相好已有数月,她人很合拜风豹的心意,能令拜风豹烦恼时稍稍好过一些。
有时候,拜风豹曾想:“与其做那些希望渺茫,不切实际的梦,不如找个像她这样的女子,传宗接代,太太平平的过活。”
这念头此时愈发强烈了。
他道:“慕儿,先前我不该对你凶。”
辛慕红着脸道:“教主,慕儿见到你活着,比什么都开心。只是....只是慕儿有件事须得告诉你。”
拜风豹道:“你说罢。”
辛慕脸羞得更红了,她低下头,水汪汪的双眼时不时偷看拜风豹,她道:“教主,我....我似乎有...有身孕啦。”
拜风豹惊呼一声,脑中大乱,辛慕似怕他生气,急忙跪倒,泣道:“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不该色诱教主,令教主为难,但....但请教主准我...准我养下这孩儿,我绝不告诉旁人是教主的。”
拜风豹渐渐理清头绪,平静下来,反而甚是高兴,他柔声斥道:“你胡说些什么,自然得养下来,为何不告诉旁人是我的?是我的孩儿,我岂能不爱惜?”
辛慕大喜,纵体入怀,一时间泣不成声。拜风豹抱着辛慕,嗅着她身上甜蜜的香气,隐约觉得这就是幸福的味道。
这滋味儿...可比对付玫瑰、裴若好得多了。我不想干了,就这么算了吧,娶了辛慕,养儿育女,这一辈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难道真的要去做圣僧,当皇帝,一辈子担惊受怕,不得安宁?
拜风豹想起侯亿耳,随后想起拜鹰,激灵灵打个寒颤:侯亿耳纵然固执,但拜风豹当下功夫已不逊色,况且他是拜风豹的父亲,以他的性子,想必会疼爱孙儿。只是那拜鹰....拜鹰神通广大,阴沉险恶,若得知拜风豹退缩的心思,不知会做出怎样的事来。
他怕隔墙有耳,以极低极低的声音说道:“我将来必然娶你,此事你暂且莫要声张,从今往后,你不必去做那些危险活计,就留在我身边吧。”
辛慕喜极而泣,连连点头,这时,外头有人跪地喊道:“教主,伤势如何了?鹰神要见你。”
拜风豹一凛,辛慕连忙服侍他穿戴一新,两人走出屋子,外头教徒见辛慕俏脸如花,衣衫凌乱,皆认为两人刚刚在屋内亲热,不过此乃教主特权,倒也并不出奇。
拜风豹道:“从今往后,辛慕升任我的贴身侍女,一应职责,皆只听我一人安排。”众人遵命,拜风豹遂走向神殿。
神殿中依旧又黑又冷,令人惶恐,所幸那白色长手婴儿的幽灵并未重现,当拜风豹踏入大厅时,火光点燃,环绕四周,拜鹰立于他的神像之前,四周有拜家许多高手护卫,侯亿耳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与拜风豹同时跪拜道:“参见仙神!仙神万岁万岁万万岁!”
拜鹰叹道:“拜风豹,听说你又去做多余之事了?”
拜风豹连连磕头,道:“属下一时糊涂,今后再也不敢。”
侯亿耳道:“祖先大神,是我教子无方,唆使他如此行事,一切罪责在我!”
拜风豹心中一暖:“爹爹毕竟对我极好。”
拜鹰手指一点,拜风豹见自己神藏穴上有一股白烟升起,他吓了一跳,但并无疼痛之感,过了片刻,拜鹰道:“你中了道术士稀奇古怪的法门。”
拜风豹急道:“这法门...法门有何危害?”
拜鹰叹道:“危害似乎不大,但对你眼下功力无损,我也说不准到底有何功效。你修养几天,暂时莫要擅动。”
拜风豹松了口气,道:“谢.....”一个谢字尚未说完,突然,他经脉剧痛,口喷鲜血,站立不稳,往后就倒。侯亿耳急忙将他扶住,骇然道:“祖先大神,您这是....”
拜鹰提高嗓门,道:“他身为我选中的教主,行事无能,累得许多教众丧命!且又一事无成,未能带回道术士灵魂来!我不取他性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侯亿耳叹道:“多谢祖先手下留情。”
拜风豹痛苦至极,刹那间气往上冲,暗忖:“我不干了!老子...老子不干了!等老子伤一好,立即就逃走,找一远省躲藏起来!”
侯亿耳拍拍手,有一教徒手中捧着酒瓶般的事物,端了上来,拜鹰揭开瓶盖,闻了闻,面露喜色,道:“还是副教主办事牢靠。”
侯亿耳摇头道:“并非属下功劳,而是教主出发之前,曾命我这般行动,这瓶中是十个道术士的灵魂,刚刚取来没几天,甚是新鲜。”
拜鹰将瓶中紫血一饮而尽,苍白的脸上回复些许血色,长吁一口气,道:“好!妙极了!俗话说,舔犊情深,你对这儿子真是没话说,瞧在你的份上,今天饶此子一回!“
拜风豹望向侯亿耳,侯亿耳点了点头,拜风豹道:“多谢...仙神饶恕...”
拜鹰冷笑一声,又道:“听说那个万仙盟会的山上,这些时日会很热闹,对不对?”
侯亿耳道:“正是!他们举办比武,盛况空前,凡是道门的高手,愿意加盟万仙,皆可派人参与。”
拜鹰昂首道:“这万仙门光大门庭,本来也与咱们风暴教无涉,但听说届时山上多有道术士,只怕数目不下千余,是也不是?”
侯亿耳道:“不错,莫非仙神想要闯一闯万仙山,轰轰烈烈的闹上一场?”
拜鹰摆手笑道:“听说那朝星剑神剑法冠绝天地,我虽不惧,但暂且不想与他硬拼。不过上山瞧瞧,倒也无妨。”
拜风豹知道他定是想暗中吞噬道术士灵魂,稍一想就不寒而栗:“若被万仙盟察觉,立时就能知道是我风暴教所为,这祸越闯越大,我..我今后该如何是好?”他脸色变得煞白,好在他失血过多,旁人也并未留意。
侯亿耳道:“我前不久逮住一道门,似是海法神道教的旁支,他们正要赶往万仙山比武,争夺六位清高仙长与四位少侠剑仙的称号。咱们可假冒此道门,易容上山行事。”
拜鹰点头道:“很好,就这么办,你去安排吧。”说完此言,盘膝而坐,大殿瞬间陷入阴暗,侯亿耳扶着拜风豹退了下去。
两人远离神殿后,拜风豹道:“爹爹,这拜鹰...拜鹰仙神当真要与万仙正面为敌?咱们可远不是万仙对手。”
侯亿耳叹道:“孩儿,你有所不知,这拜鹰神通广大,武功深不可测,或许不在圣莲女皇之下,若他与万仙首脑单打独斗,胜负之数,难以预料。”
拜风豹声音发抖,道:“他纵然谁都不怕,可咱们呢?我呢?我是此教教主,到头来,一切罪过都要算到我头上。”
侯亿耳毅然道:“孩儿,你胡说什么?你是教主,他是教宗,拜鹰大仙与你犹如一体,密不可分,你的事就是他的事,你若遇难,他岂能不管?再说了,咱们风暴教总有一天将一统天下,慑服万众,到时你将有多大权威?你怎地光想坏处,不想好处呢?”
拜风豹咬牙不语,侯亿耳拍了拍他肩膀,鼓励几句,便兴冲冲的跑远了。
瞧他模样,似乎变得比拜风豹还要年轻,还要充满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