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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然儿坐在马车里,心里如同十多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随着江东的士兵慢慢地走进京城,再走进江东的皇宫,当金碧辉煌的皇室宫殿重新出现在陶然儿面前时,她缓缓下了马车,僵僵地站在那里,征征不语,内心如同打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
她曾经在这个地方幽禁了一年,她曾经以为自己活着再也跑不出去了,她曾经在逃离后发誓永生永世再也不到这个地方来了。
没想到,只是一个月的时间不到,她被残酷的现实逼迫着不得不主动地走到这个地方来。
千里迢迢,放弃自尊,冒着危险——
多么耻辱啊,可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她不得不这样做。
陶然儿身体忽冷忽热,如同处在高烧状态,与此同时,她的背上,开始下雨似的出汗。
她不知道就这样走进这重重宫殿里,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样的结局,江东王大怒之下会杀了她以报当年被骗被拒的耻辱,还是会羞辱她之后撵她走了,或者他会将她继续幽禁在江东后宫,而且因为上次她通过寄征衣事件成功逃离江东皇宫,以后他会特别小心,那么,她想活着再逃出江东皇宫,真是插翅也难了。
陶然儿往前面走着,城门重重叠叠,走了一道又一道,与此同时,内心像灌满了铅一般沉重。
不知不觉,江南的一行人已经穿过外城,走进了江东皇室的内城,守城的大将看了陶然儿一眼,对她身后的随从冷声说道:“只许她一个人进去,你们不得入内!”
常胜听了,特别的愤怒,手一动,锋利的长剑就要出鞘。
江东的将军冷冷一笑,对他们门神似的说道:“这是圣上的旨意,还请女神农谅解。”
陶然儿哭笑不得,只得对常胜他们道:“你们在这等候我吧。”
常胜急了,煞白了脸,对她小声地说道:“姐,我不放心!”
陶然儿心中苦笑,常胜和几个随从,就能以一敌百吗,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在江东的皇宫,外面是吴州城,也就是说他们被重重包围,如果江东想要他们这几个人死,他们非死不可,常胜想保护她的想法,无异于异想天开。
就好像你带着枪走入枪林弹药的敌军之中,又有什么鸟用,带枪不带枪没有区别。
因此,随从们跟不跟着她已经意义不大了。
陶然儿轻声对常胜说道:“放心吧,我会没事的。”其实她很担心,内心如同大火在烧。
常胜仍然不放心,急切之下,将身上的长剑解了下来,交到那个江东将军的手里,对他说道:“这样吧,我不带武器跟随总可以吧。”
陶然儿愣了愣,刹时间,鼻子发酸,眼圈发红,有些感动,常胜这个孩子,居然对她赤胆忠心到这种地步,当年的一饼之恩,他居然没齿不忘。
他若跟随她,就是同生共死了。
她轻轻地劝道:“常胜,你不必这样——”
常胜却看着她,认真地说道:“姐姐,我一定要护你周全。”
陶然儿只好沉默,内心十分感动,放在现代,常胜对她的死忠,简直胜过粉丝对偶像明星的狂热,他居然,肯以命相随。
江东将军听到他们俩的对话不由笑了起来,对他们不无讽刺地慢慢说道:“呵呵,到了我们江东,你们的周全就由不得你们了,要看我们圣上的心情了。”
听到这种充满侮辱性质的话,常胜勃然大怒,对他大声道:“大胆!”
江东将军举起手,对他们说道:“行了行了,看你如此忠心耿耿的份上,就让你跟着女神农吧。”
陶然儿立马说:“谢谢。”
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声下气,别说和自己身份地位相同的人,就是身份地位远远低于自己的人,同样的要礼貌有加。
因为敬人者人恒敬之,哪怕得罪一个看门小卒,说不定以后都有得苦头吃。
江东的将军点点头大手一挥,宫殿的大门打开,常胜陪着陶然儿走了进去,高大的城门在他们的身后随后关上,其它的几个随从在宫门外面等候着。
陶然儿慢慢地走着,看到熟悉的建筑,看到熟悉的一草一木,不由五味杂陈,立春宫到了,不,自从她走后,它又改名叫听琴宫了。那棵红叶树到了,她曾经在叶子上面传递她在江东的消息等等——
正在陶然儿思绪纷呈时,常胜对她说道:“姐,到了,前面就是大殿。”
陶然儿才收回风筝般放远的思绪,将自己手中一直抱着的焦尾琴紧了紧,振作精神,平复了一下心情,看向常胜。
常胜对她点点头。
陶然儿压低声音说道:“常胜,我们这次来,是有任务在身的,所以一会,不管别人对我说出什么侮辱性质的话,你都要控制自己的火气,明理怡惧,克己制怒,一定要学会控制自己,只有忍常人之不能忍,才能成大器,明白吗?”
常胜看了陶然儿一眼,对她严肃地说道:“姐姐,你放心吧,我明白。”
陶然儿点点头,率先往前面走去。常胜如同她的影子,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他是这样想的,哪怕此时此刻,他的身上没有任何武器,但是一旦江东有人要加害姐姐,那么,他会用自己的性命去保护她!
四周围像坟墓一样安静,空气沉甸甸的如同巨石。
几分钟后,陶然儿和常胜到了大殿,孙赫武穿着江东的朝服坐在龙椅上,高高在上,威风凛凛。
他的身边坐着一位金光灿烂的妃子,满头的珠光宝气。
陶然儿不敢多看,立马低下头万福施礼,招呼道:“江南的女神农见过陛下,陛下别来无恙?”
江东王在看到陶然儿的一瞬间,内心就如同打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想念,伤心,愤怒,各种各样的情绪如同巨龙一般在他的身体里面冲撞,他的表面却不动声色。
她问他别来无恙,不,自从她离开江东后,他就生了大病,简直是绝症,到现在也没有康复!
他自然知道陶然儿为什么会来出使江东。
她的出使江东,只会让他更加看不起李信志,也更加想得到陶然儿。他默不做声不动声色地俯身看着陶然儿,在心里对她说道,然儿,李信志那个怂货,他配不上你!朕才是你的靠山,你到现在应该明白了吧!
在江东王沉默的时候,坐在他身侧的妃子慢声慢气地对孙赫武说道:“哟,皇上,你看她抱着一张琴,这是哪个卖艺唱小曲的哟——”
这句话说出来,陶然儿征了一征,刹时间只觉得自己的脸上被人左右开弓打了无数耳光,没错,她的确是抱着焦尾琴,但她不是卖艺的,也不是唱小曲的!她好歹也是江南的皇后,如果不是江南要闹饥荒,没有粮食,她江南那么富有,又怎么会千里迢迢地跑来有求于人。
“娘娘误会了——”陶然儿抬起头来,想不卑不亢地回敬回去,可是当她抬起头来,不由震惊地身子摇晃,面色煞白!江东王的新晋宠妃,居然是巧妃巧姐!
真是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