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在裘千尺的眼里,只觉得连家里下人住的房子都不如。她的嘴又是一惯的刁du刻薄,便道:“我家的茅房也比你家好。”
尹志p再如何,名门子弟的傲气还是在的。之前瞧这姑娘貌美,又兼之她肯为丫头出头,还以为就是个有些娇惯的大小姐,还想着脾气大些也无妨……谁想到这般的说话,全然不把人放在眼里,话语里哪里有一丝一毫的尊重?
正要跟着进家门的尹东山顿时气狠了,在外面叫侄儿:“志p你出来!”
尹志p当然知道叔父生气了,他急忙出来低声道:“叔叔,我都知道的。这是是侄儿办的不对……”
尹东山尤自不能压下心头的火气:“我们尹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在乡里也颇有几分威望。别人家有事都爱找咱家的人去断个是非长短,咱们家也是有脸面的人家!是!你叔叔我没本事,但是傲骨还有几两!”
却见那裘千尺直接从里面出来:“傲骨是什么东西?”她上下打量尹东山,“为什么只有几两呢?长在哪?叫我找出来敲下来称称,看看到底是几两!”
尹东山被这话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你……你……你……”手指着对方,捂着胸口人连连朝后退。
裘千尺耻笑一声,看尹志p,“这地方就是太破了。不过那寨子不错。”机关布局很有些意思,其实她早在帮里待腻味了,哥哥又一味的固执己见,这次出来,便是跟哥哥闹意见才出来的。如今,这么回去哪里还有什么面子。没想到遇到这么个寨子,真真是个好地方。可攻可守,再好没有。与其回去受哥哥的气,倒不如在这里自在快活。
她也看了,那所谓的夫人……内力也就一般,跟她打起来,两人的胜负该是五五之数才对。但要是有熟悉里面的人带路,那就又不一样了。于是,她娇俏的看尹志p:“要是寨子归了咱们,我就跟你成亲。”
尹东山抬手就给了侄儿一巴掌:“你要是敢答应,我立时三刻死在你面前。”
尹志p捂着脸:“叔叔,我怎么会答应!”他扶着尹东山,看向裘千尺,“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但姑娘所行之事,恕在下万难从命。”
裘千尺耻笑:“不过是重阳宫弃徒,竟然还端着北地名门正派的架子,你也配!”
尹志p脸上一片羞愤:“在下与柔儿姑娘之事,在下自会负责。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进门来便是。姑娘即便是柔儿姑娘的主子……”
“不是!”那柔儿一把扑过来:“柔儿不是她的仆从。是她一路上屡屡相逼,非打即骂,柔儿不敢不听从她的话。今儿遇到尹郎,我便是尹郎的人……今日便是要死,柔儿也要死在这里,生是尹郎的人,死是尹郎的鬼……”说着,跪下就朝裘千尺磕头:“求姑娘成全……求姑娘成全……”
裘千尺顿时大怒,“果真是小贱人!当日追你的人我就不该替你打发了,真该叫人家把你带回去,千人骑万人睡!”
“姑娘说话何必这么难听?”尹志p拉了柔儿在他的身后:“姑娘的援手之恩,我尹志p替她还了便是!既然她不是姑娘的人,那便是在下的妻子……”
裘千尺不可思议的看尹志p:“你竟然要娶她?我堂堂的铁掌帮的大小姐,只不过要你帮忙拿下一个破寨子做聘礼,你竟然不肯?”
“姑娘何出此言?”尹志p道:“我带姑娘回来,是说跟柔儿之间的事给姑娘听,只把姑娘当成是柔儿的主人。既然不是,姑娘又要在下做万万做不得之事,在下如何肯应?况且,哪里来的婚嫁之事?两姓婚姻,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下父母早丧,但有叔父在侧。叔父之前意思已明,姑娘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叫在下惶恐。”
裘千尺怒极反笑:“好好好!果真是好!”说着,抬起手掌,朝尹志p和柔儿双双打了过去。
尹志p心道:吾命休矣!
却不料一阵劲风自门外而来,人影一闪,接住了双掌。裘千尺被对方的双掌所震,连着后退十数步,嘴角隐隐有血丝流下。
裘千尺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再看看面前站着的这个被胡子盖住脸的男人,问道:“阁下是归云庄的什么人?我们家自来跟归云庄井水不犯河水……”
归云庄?
冯默风面色一变,追问道:“归云庄的主人姓什么?”
裘千尺冷哼,哪里肯回答他?只长啸一声,施展轻功便往出冲,就在冯默风一闪神的功夫里,裘千尺脚下连踢,尹志p和那柔儿双双被踹出十几步远撞到墙上才停下来了,而此时,早不见裘千尺的身影。
尹东山奔过去看侄儿,只见侄儿满嘴都是血沫子往出冒,心中大痛,“怎么会如此恶毒之人?”
冯默风将二人穴位暂时封住,夹着两人直奔船上,朝寨子疾行而去。
半天的工夫,好好的人就成了这样回来了?
林雨桐给两人把脉施诊用药,跟尹东山道:“无碍,休养半年即可跟正常人一样。”
尹东山这才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去:“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尹志p的神智是清醒的,他可不像是叔叔那么乐观。跟正常人一样的意思便是,跟普通人一样了。只怕是伤了心脉,此生再无法习武了。
林雨桐站在屋子外面,听了冯默风说了来龙去脉,心里便感叹,若是没有之前结下尹东山这个善因,只怕今儿的事情究竟会如何,也难料的很。人之善恶,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所以,当听到冯默风说:“我想出门一趟,去归云庄探探。”
这裘千尺只怕从他的身法上看出什么来了,要是这么推断的话,这在归云庄的极有可能是哪位师兄 ,得去证实一番才好。
听了这话,林雨桐能说啥?只能说:“去吧!寨子里应该暂时无事。”
况且,杨铁心穆念慈父女也快回来了。
冯默风的腿即便没全好,可如今便是像是正常人走路,一般人也看不出来腿有毛病。他转身要走的时候,林雨桐叫住他,塞过去一包金豆子,“穷家富路的,带着吧。”
这些人还真未必就一定得需要银子。野外他们一样住,随便打点什么都能吃或者换钱。可冯默风宁肯打铁,也不靠这个办法谋生,可见其对一身功夫的态度。学一身本事,在他们看来,不是用来谋生的。
冯默风看着那荷包,到底是接过来了,“之前你答应过我,帮你做一件事,你帮我救治一个人。”
“是!”林雨桐点头:“有需要我救治的人了?”
“还没有。”冯默风看着南边:“许是很快就会有。”说着,又看林雨桐,“你帮治好我的师兄们,我卖给你们一辈子。”
林雨桐诧异的挑眉:“这话可不能轻易许出去!”
“不是轻易许出去的。”冯默风的声音不大,但林雨桐还是听了个清楚,“不算是背叛师门……咱们……渊源颇深。”
跟自己渊源颇深的人多了,能因为这事而主动靠近的不多。虽然这人的承诺里,有更多的是希望自己倾尽全力救治他想要救治的人,但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送走了冯默风,时节就已经是初夏了。湖里有野生的莲藕,荷叶也已经铺满了。偶尔有几枝荷花,冒出了尖尖的头,给这片湖泊,平添了几分别样的生气。
尹志p和那个柔儿,早已经被送到镇子上去了。尹东山把家里的房子改成了医馆,尹志p成了这个镇子上第一个大夫,养家糊口一点问题都没有。他的医术比一般的大夫都好,好些离得远的来都特特的找来瞧病,诊金不多收,但也比一般人家的日子过的要好的多。那位柔儿姑娘,却跟贤妻良母不搭嘎,反正是‘伤’了,身体弱嘛,家里往常有个做工的婆子,洗衣做饭干家务,这个柔儿一点也不沾手,最多便是帮着尹志p配药或是整理药材,看见的人瞧着羡慕,倒是渐渐的传出了郎才女貌的话来。
可四爷和林雨桐心里却不大得劲,这还是干预之后的结果。改变了此人,就是不知道还会不会冒出其他人来。
所以四爷就说:“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不想被贼偷,那就得强到没贼敢惦记,更要紧的本事大的不怕谁惦记。”
想那皇宫大内,曲灵风还不是想偷就偷了,洪七公不也是藏在御厨房里叫人发现不了。想想这些事,一方面觉得这些人胆大包天,一方面又觉得武功高又如何?看金国皇帝不顺眼,你宰了他便是。看金国的朝廷不顺眼,要紧的大臣你杀一遍,这金国不乱也乱了。
事实上,这些人也做不到这一点。以他们的武功,要是计谋得当的话,能做到吗?做的到的!那为什么做不成呢?因为心全不在一块。他们有家国情怀,可也脱不开自身的恩恩怨怨。
于是,杨铁心的作用就非常要紧了。怕是欧阳克那边也该有结果了。
欧阳克能怎么办,那生死符是什么玩意都不知道。叫人给叔叔去信,又安排人去打听,早年江湖上有没有谁听说过生死符,等着别人想办法到底不如自己知道底细更把稳。
等把这些安顿好了,身上的难受似乎是一天在比一天轻,他却更坚信那女人说的,这玩意是真的很邪门。于是,那边交代的事越发的不敢耽搁了。快马加鞭的赶往汴京。
汴京的赵王府,欧阳克跟完颜康比跟完颜洪烈更能搭上话。
欧阳克开口就要公爵,叫完颜康心头特别不快:“朝廷的事,不是江湖事。公爵也不是江湖上的头衔……不是你想要就能要的。”
“小王爷说的是。”欧阳克低声道:“虽然王爷叫小王爷结交咱们这些江湖客,可我也看的出来,小王爷志却不在江湖……”
这个自然!
完颜康没有说话,只看向他:“欧阳公子有何见教?”
欧阳克刷一下打开扇子,轻轻的摇了两下:“说句不恭敬的话,我的年纪跟小王爷都差着一辈人呢。好歹是多吃了几年的米,有些事的看法上许是因着常在江湖,短视的很。但也想说出来,小王爷姑且听听!”
完颜康随意的一笑:“你姑且一说,小王姑且一听。”
欧阳克便道:“连我那小小的白驼山庄,尚且都钱粮兵器一样不缺,更何况堂堂大金国的赵王府了!”
嗯?
完颜康一个冷眼扫过去,蹭一下就站起来,语气也冷冽起来了:“欧阳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欧阳克跟着站起来:“在下的意思,小王爷已经尽知,我又何必再啰嗦。”
完颜康眯了眼睛:“父王对皇上忠心耿耿,对国事兢兢业业,从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并不曾又半分非分之想。欧阳公子这话,我只想听这一次。再若听到第二次,无论从谁哪里听来的,我都当是欧阳公子刻意为之,要置我们父子,置赵王府于死地。”
欧阳克哈哈一笑:“那是自然。今儿这话出在下之口,入小王爷的耳,再不敢叫第三个人知道。王爷自然是忠心有嘉……也只能只忠心可嘉的……”
说着,两人就对视一眼,彼此之间已经有了默契。
完颜康缓缓的坐下:“你说请封这公爵,可是在山dong已然有了气候?”
欧阳克跟着坐过去:“根基倒是不大,但却主动找我想要这公爵……”
完颜康点头,这是说爱功名利禄,就有了利用的余地。
“那里是梁山的老根基。”欧阳克又这么说。
完颜康心里便明白了,是说这些人都是草莽之流,好操控。他们可以依附的也只有赵王府而已。他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离中都不远,离汴京却也不近。”欧阳克的声音低沉下来,人已经走到了近前。
是说就算在那里培养势力,汴京根本就无法顾及。而且那里进可以直取中都,退可以退回祖兴之地会宁。
权利这东西,别人给的不叫权利,攥在手里的才叫权利。
其他府里的王府世子都往军中去了,只自己如今……虽然也算是成年了,可却一不曾上朝堂,二不曾入军营。整日里跟这些江湖客一起,于将来能有多少益处呢。虽然父王这么安排有这么安排的用意,可有时候想想,终是看不到前程在哪里。欧阳克如今这提议,很好,可这又该跟父王怎么说呢?
欧阳克低声道:“小王爷,王爷不能事事都操心的。听说王爷又要往蒙古去……”
是叫自己先斩后奏吗?
欧阳克笑了一声:“小王爷也不是孩子了,王爷不在,分忧一二也无妨。况且,朝廷能封九个公爵,就知道这玩意当真不算个什么的。至于这第十个……王爷只当是用来笼络江湖侠客便罢了。那边是梁山……而且,确实是有高手……高手到底有多高,只怕我叔叔都未必能辖制……”
完颜康一愣:“这话当真?”
欧阳克点头:“我已经打发人去西域找我叔叔了。要是没猜错,那人应该出身百年前一个神秘门派……”说着,想起什么似的,忙道:“这个门派武功就不说了,只说其驻颜长寿之术,就是别人所不及的。百十岁的老人,能如同双十年华的年轻人一般……”
完颜康这才正色起来:“果然?”
“错不了!”欧阳克低声道:“只这驻颜和长寿,难道不值得一公爵?”
值得!太值得了!
“那边不用瞒着父王了。”完颜康起身:“我这就去见父王,想来无有不允的。”
欧阳克这才收了扇子,微微欠身送完颜康出去。
完颜康没有直接去找完颜洪烈,而是朝后院走去。后院不过两间茅屋,母亲坐在那里,又在一边掉眼泪,一边擦那杆长枪。
睹物思人啊!
母亲没有娘家人,应该是都已经去世了。她想她的亲人了,这么些年,从来没有开怀过。
推门进去,母亲跟以往一样擦了眼泪,就好像这样,自己就不知道她刚才哭过了一样。他也扬起笑脸,就跟以往一样,也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现。凑过去跪在母亲的跟前:“娘怎么还没歇着?”
包惜弱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脸:“娘的康儿长大了。”
完颜康便笑:“但娘一点也没老呢。儿子也不会叫娘变老的。”
“真是孩子话。”包惜弱脸上就带上笑了:“这世上谁能不变老呢?”
“怎么没有?”完颜康一脸的执拗:“儿不想叫娘变老,娘就永远不会老!儿子都叫人打听了,之前有个神秘的门派,人家驻颜有术。儿子希望娘永远年轻好看,一直陪着儿子!”
“越发成了傻话了。”包惜弱拍了儿子一下:“如今成了大人了,不要整天围着娘转了。也该娶个媳妇……”
“娘!”完颜康站起身来:“您又来!”说着背过身去,干脆一跺脚,“娘歇着,儿去习武了。”
包惜弱脸上带着笑,眼里却已经有泪了:孩子到底是大了,该娶媳妇了。娶了媳妇……杨家就有后了。
完颜康出来回头看了一眼,脸上没有了在母亲面前的天真,只带着淡淡的笑,去了前面书房。
完颜洪烈埋头在案牍之中,看见他进来只道:“去见你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