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梅看着这人真就这么走了,抄起桌上的茶碗就给摔了。
这人可比邵华狠多了,来了没一句好话,偏叫人不敢不听。
余柳就道:“大姐,赶紧拿出银子叫置办吧。她可不像是说笑话的。”
余梅跺着脚的道:“算她狠!”
善姐靠在门边,闲闲的扒拉着自己的指甲:“珩大奶奶是一等一的贵人,不说老太太太太疼她,就是宫里的太妃皇后,都常叫进宫里去说话。早告诉你们了,乖乖听话,人家看在余家大爷和珩大奶奶的份上,许是多看重你们两分。非是眼皮子浅的要折腾,不是我说,我们府里那粗使的丫头瞧着都比二位齐整些。这要是得靠的娘家人再没有,你当人家好歹是京里的官老爷,又何苦看上两位这般夜叉似的人物。”
余梅袖子撸起来就要打人,余柳好歹给拦住了:“姐姐横竖要嫁了,何苦跟她计较。嫁过去做了奶奶,自有做奶奶的气派,那时再来找这个丫头说话,那也是姐姐的能为,如今很不必为这个拌嘴。”
到底是另外拿了银钱,在外面的成衣铺子现买了嫁衣。
就这么着的,被塞进了花轿。二十四台的聘礼变成二十四抬的嫁妆。那聘礼银子余梅当成了压箱底的银子存着。
不知道孙绍祖有没有另外给余鉴银子。要是没有,这就相当于是白得了个媳妇。
热闹都是孙家的事。
余梁露了一面,邵华推脱说孩子中暑了,不能出门。四爷被太上皇叫去了,好似今年的稻子没有去年的产量高,说是太上皇为了这个两晚上都没睡好。皇后又叫林雨桐进宫,今儿一早,两口子都进宫了。
娶媳妇耍热闹,那都是孙家的热闹。
林雨桐进宫去见皇后,皇后话里话外的意思,林雨桐也听明白了,是说今年太上皇寿辰的事,这事想怎么办,她想托自己跟四爷说一声,叫四爷问问太上皇的意思。本来后宫安排这样的事,该是从甄太妃打听才是。可惜甄太妃如今是恨不能咬下皇后一块肉来,不在中间搅和就不错了,断不会跟皇后真心实意的沟通这件事。
意思明白了,林雨桐就欣然答应下来,“过两天,我递牌子,再来讨娘娘的好茶吃。”
这就是两天后给皇后回话。
皇后就喜欢跟这么明白又利索的人说话。在宫里消磨了半天的时间,吃了一顿午饭,这才准备出宫,结果从东宫这边出来,便碰上一宫女迎过来。带路的小太监面上带着笑走过去:“哟!这不是抱琴姑娘吗?”
抱琴?
元春身边的人。
抱琴塞了一个荷包过去:“请公公行个方便。”
这小太监笑了笑,看了林雨桐一眼,等着她的示下。
林雨桐哪里好叫人家回避?她就道:“公公不是外人,姑娘有话只管说吧。”
表明态度,哪怕元春是贵妃,那也不会背着皇后行事。
抱琴的眼里闪过一丝焦急,强笑了一下:“表姑娘,娘娘知道姑娘进宫了,叫奴婢过来送送姑娘的。”
说着,就过来搀扶林雨桐。
这一回,林雨桐没有避让,这公公照样在前面带路。半路上,宝琴塞了一个荷包给林雨桐,一脸祈求的看着。
林雨桐悄无声息的接了,跟抱琴说着话。不外乎客气的问娘娘的身体如何了,再说说贾府诸人的情况。
出内宫的时候,抱琴就不能送了。林雨桐跟着这公公往出走。
这公公才道:“太妃娘娘喜欢贵妃娘娘,天天儿的宣召,没有贵妃娘娘伺候,太妃娘娘进膳都不香甜。”
得!这是说甄太妃想着法的磋磨元春呢。
出了宫,进了轿子,拆开抱琴塞过来的荷包,里面只有一张纸条:需银五万两,急!
再没其他了。
是不是元春的字迹,林雨桐也分辨不清楚。
只是这五万两的数目啊,可真是……叫人不多想都不行。
出了宫没回家,直接去了贾府。当着老太太和王夫人的面,把荷包给了。至于太监透漏出来的消息,还是不说为好。这说了,必然就有人把事往四爷身上推,说什么当初要是不跟甄家为难就好了云云。
元春要五万两,那就是五万两能解决这个麻烦。
她们想办法筹措去吧。
这边盖着园子,那边宫里张嘴就要五万两。
王熙凤站在贾母的身后,当时脸上的表情就奇怪起来了。
第二天王夫人又叫林雨桐过去,结果就听说王熙凤往园子那边去了两趟,回来就中了暑,上吐下泻的,连夜请了太医。
林雨桐心说,王熙凤一听是要钱的事,麻溜的躲了。她病了?病了才见鬼了。
因着有赖家抄出来的银钱,如今贾家是很拿的出这笔钱的。找了票号,现银兑了银票出来,叫了林雨桐,王夫人就把银票递过去:“别人我也不能放心,只能托你给带进去了。要是能见娘娘,你也见上一见。问问娘娘……可有什么难处……”
林雨桐应的特别利索,别的话却一概也没有。
皇后拜托的事,回来跟四爷一说,四爷第二天就直接问太上皇了。
太上皇不想办,不光今年不办,明年也不想办:“等后年整寿的时候再办不迟。”
到了后年,混沌不清的朝堂也该整顿的可以了。
如今难处理的不是贾家,而是王家。
这个王子腾端是一个棘手的人物。
贾家早已不在军中,史家也是虚有爵位而无实职。王子腾自来就在军中,先是京营节度使,在那场政变中,他到底是怎么一个立场?
如果正隆帝是接到太上皇的密旨勤王的,那么王子腾只怕也是接到正隆帝的旨意了。所以,他的作为不代表他的政治立场。如今,皇上成了太上皇,他因为那一晚的功勋擢升了,成为九省统制,巡边去了。
在当时,正隆帝不过是想把这个太上皇的忠臣给调离。以升职的形式调离京都,其实就是调虎离山,少了这个臂膀,好以最快的速度稳定京城的局面。这个目的虽然达到了,但副作用也很明显。老虎撒出去了,那才真成了老虎了。
这也是元春封妃的一个重要原因。
就跟当年的小年糕一样,年羹尧放在西北,那就是非常棘手的一个人物。
如今的王子腾要真比起年羹尧来,也真真是不遑多让。
回来后四爷跟林雨桐这么一说,林雨桐就明白了。
正隆帝懵懵懂懂的上了位,其实也才是学着做皇帝的。顾头不顾尾的,也不能说当时的处置错了,不过是留下的后遗症有点大罢了。
既然太上皇不想兴师动众,是为了皇上考虑。那么林雨桐就得把这一层善意给传达到了。
皇上脸上多了几分怅然:“倒是我的不是了。自家人,该是亲自去问问父皇才是。”
没有避讳林雨桐,直接就说出这样的话。
这话林雨桐没有接,反而问起了上次送进来的酒皇后晚上可用了,感觉如何?
皇后就笑:“睡的也安稳了,再没有过大夏天的反而出一身冷汗的事。”
林雨桐就道:“那您坚持喝,别断了。您也正当年的年纪,身上暖了,不定就有好消息了。”
这话叫皇后心里一动,这把年纪也都不想着一定得生个儿子,哪怕能生的公主,膝下也不至于荒凉。
这话皇后也当了三份真,更多的则是把这理解成为林雨桐向她表达的态度罢了。认为林雨桐是说,哪怕贾家出了个皇妃,他们也没真就改弦更张。
她心里明镜似的,也表达自己不会多想,就说:“你也顺便去看看贾妃,要不然回去都不好交代。”
林雨桐跟皇后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元春说是封了娘娘,可住的地方却逼仄的很。东宫本身也不大是事实,可给元春的地方,也仅仅是一个小偏院。一明两暗的屋子住着,伺候的也就是俩丫头一个小太监,再没别人。
林雨桐去的时候,她一身家常半旧的衣裳,说实话,穿的都不如家里的三春体面。
不过她倒是不显的拘谨,见林雨桐进来了,就赶紧过去拉了她的手不叫行礼:“……知道你进宫了,才说这一回不知道能不能见,你果真就来了。”
林雨桐笑着顺手就把装着银票的荷包塞了过去:“娘娘也该善自珍重才是。”
元春笑了笑,又打量林雨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咱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妹。”
相似的地方实在是太多。
林雨桐只得客气的道:“不及娘娘有福气。”
元春只苦笑,却岔开了这个话题。
从元春这里出来的时候,林雨桐闻见了一股子药味,那是避子汤的味道。
位份不低,皇上也不是不宠幸,但却赐了避子汤。再加上甄太妃的刁难,元春哪里猜不到里面的猫腻。她亲自把林雨桐往外送,这才低声道:“何苦去沾甄家的事?”
马上要出偏院了,林雨桐就顿住脚步:“娘娘留步。”却又低声道:“君要臣如何,臣便如何。娘娘是皇上的妃子,贾家能如何呢?”
元妃一把拉住林雨桐的手,假装着给林雨桐整理头上的钗环,低声道:“这个我自是知道。可如今府里的情况……”她叹了一声:“这样的事,背后有多少凶险,别人不知道,你跟珩哥儿该是清楚的,只告诉府里,安安生生的,叫宝玉他们好生读书长进要紧。只要不惹事,自是不会出事……至于其他的,有我周旋……保他们三五年安泰也是能的。可这终归到底,还得看家里的男儿如何。我这里有一封信,你千万替我交给太太。别的都是虚的,只盯着家里的孩子读书习武,才是顶顶要紧的事。切记切记!”
言语殷殷,心意拳拳。
林雨桐真觉得可惜了!
第1347章 重归来路(25)三合一
王夫人拿着信,那真是哭的不能自已:“我的儿!你当我不知道这个道理。当年你珠大哥哥,逼着叫他念书,何尝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只是宝玉……老太太疼的跟眼珠子似的,打生下来老太太就抱去了。还小的时候纵着些也就罢了,大些个该进学了,我原说抱回来吧,可每每提起这事,老太太必是要提起珠儿的。话里话外,是我的缘由,是我逼孩子太过,才好好的断送了珠儿的性命。恨不能说我也要这么害了宝玉。老太太这么说了,可不正中了我的心病,如何还敢再提这事。想着,孩子弱,倒是也不急。谁知道一年两年三年的这么惯下去,越发是惯的不像个样子了。别看老爷总是训斥他,但这又何尝不是看重他?你到家里来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可曾听见老爷训斥过环儿?老爷对宝玉,又何尝不是爱之深责之切。可偏偏的,如今人大了,性子也养左了的。之前,我还想着打发他去跟珩哥儿亲近亲近,自家的兄弟,说不得多接触接触,就能多长进一些,也就知道读书的好处了。可一开口,老太太是必拦着的。可怜你大姐姐在宫里,不知道怎么艰难呢,还要操心家里的事。”说着,就擦了一把眼泪:“他不愿意去上学,如何是好?实在不行,就是一年几十两的银子,请个老先生来家里上课,也是使得的。”
这倒也是个法子。
林雨桐就道:“找那世外高人,不要那等汲汲营营之辈,只怕宝兄弟愿意看中人家两分,许是就愿意跟着学了。”
王夫人就拍林雨桐的手:“你是最知道的。别人只当他顽劣,偏你知道他的好处。生在这样的人家,要是上面有兄长护持,他就是如今这么散漫下去,其实也是无碍的。”
可见王夫人为了宝玉的事,也不知道想过多少回了。
说着话,王夫人又外面的丫头:“宝玉呢?”
外面回说:“跟老爷去园子里头去了,刚才传下话来,说是叫宝玉作诗呢。”
王夫人的心又跟着提起来了,林雨桐就趁机告辞,这算是把这一个差事给交了。
回家来之后,却见余梁已经在家等着了。
见他一脸焦急,林雨桐就赶紧问:“怎么了?”
余梁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你瞧瞧,这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么?”
递过去的是一个护身符。这是林雨桐给余梁和邵华的,后来也给怡哥儿挂了一个。可如今这护身符,上面原本是鲜红的朱砂的,但现在这朱砂却已经成了黑色。泛着叫人不舒服的黑光。
林雨桐一把把这护身符给攥住了:“这是谁的?”
“你嫂子的。”余梁低声道:“从昨儿开始,你嫂子便恶心头晕,我们还倒是她又有了。便想着今儿请大夫来瞧瞧。却不想今儿一早起来,她便吐了一口黑水,人也晕过去了。请了大夫,却全看不出来病症。还是怡哥儿抓着他娘的脖子,不知道怎么的就抓着装着这个荷包了,孩子跟被扎了一样放声就哭。我这唬了一跳,结果拿出来一瞧,护身符都成了这个样子了。再看给怡哥儿的,竟是红色的也变成了褐色的……”说着,他也把他的摘下来:“你瞧瞧,是不是颜色也不对了。”
好厉害的道行!
她不敢耽搁,叫幼娘在家看着蕴哥儿,然后叫管家看好门户,不管是谁都不接待。这才跟着余梁回了余家。
邵华躺在榻上,脸上黑气萦绕,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