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晚上下工之前,丹阳有给重新分组了。之前是每天随机的安排,今天她不!她把人员都固定了下来。一组二组三组,每个组都干什么,以后就长期固定下来,没有特殊的情况都不打破。这不光是为了好管理,其实是间接的把那些在团队里依仗着所谓的领导能力而自封为领导的人的权利给架空了。之前并没人叫林朝英管事,是她自己张罗着把事给管起来的。每天不是组织大家学习最高的指示精神,就是要大家相互批评与自我批评。之前丹阳见没惹出事,也就置之不理。可如今,这人越发的桀骜了。这样下去,指不定明儿她心里不忿,自己就得被整成f动权威牛鬼蛇神。爸妈都说过,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这话她是从小听到大的。因此,哪怕是林朝阳这样的,一切好像都在明面上摆着的人,她都不敢大意。
因此,她直接先把林朝英给架起来了,但同时给她一个甜枣,“……你负责看好你这一组的人……”说着,特意看了谢东升一眼,“别叫人再闯祸了。”
就差没明说,叫她负责看着谢东升。
本来一肚子气的林朝英心里的气一下子就泄了,看谢东升喜欢丹阳,她心里一直不得劲。如今看来,林丹阳好似对谢东升并没有意思。那点不自在就淡了。她非常爽快的应下来,然后看向谢东升。
谢东升没看丹阳,只低着头,就那么站着。
等人都走了,谢东升才抬起头来,边上果然只剩下林朝英。
“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也看出来了,林丹阳她也不喜欢你……”林朝英抿着嘴,“她把你跟我安排在一起,就是故意的……”
谢东升看了她两眼,绕着道儿走开了。
娃娃脸在门口等着他:“怎么回事?气疯了吧!”
谢东升摇头,眼睛还是暗沉沉的:“没有!没事!”
娃娃脸皱眉:“你家的事我看了……要不……我先从我家想想办法……”
谢东升又是摇头,继而咧嘴一笑:“不用了!”
“那你……”娃娃脸叹气:“哥们知道,你一心想着林丹阳。可那丫头你也看了,她可不是个啥也不懂的……”
谢东升扭脸看他:“咱们这样……”话说到一半,把剩下那半句‘还有权利追求爱情吗?’的话咽下去了。
算了!说出来,也不过是矫情而已。
娃娃脸看着谢东升的背影,没有来的鼻子酸了一下,只敢在心里骂一句世道。然后又不由的猜测起谢东升的打算。
可从这天起,娃娃脸发现谢东升有些变了。
他不再围着丹阳转了,每次离丹阳都远远的。跟谁也不爱说话。
不过不爱说话的人,好像也找到了性情相投的人,比如说罗燕妮。
罗燕妮跟丹阳比,两人的年纪差不多,但丹阳已经大学毕业了。可罗燕妮是高中还没有读完。丹阳给人的感觉,温暖处如春风拂面,冷冽处如数九寒天。看起来温柔似水,可这水亦是最为冷酷无情之物。她善于与任何人打交道,只要她愿意,她能轻易的跟人打成一片,但是想走进她的心里,那却是千难万难。
可罗燕妮不一样,这姑娘看着冷冽孤僻,谁也接近不了。可是接近了才知道,她其实很好打交道。
比如说了两次话之后,下工的时候,谢东升在干粮布包里,发现了一副用胶带缠着眼镜。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弄来的。
谢东升第二天带了这副眼镜,趁着没人的时候,给罗燕妮的包里放了两根麻花。是娃娃脸昨儿给他的,他没吃。
这么来来往往的,除了娃娃脸有些察觉之外,别人还真没察觉。
丹阳的心思在她那些今年第一次开花的盆栽苹果树上,哪里顾得上其他。今儿她下工,骑着自行车准备走的时候,在半路上,路上了罗燕妮。见到自己的车子过来了,她站在了路中间。
得!这是找自己的。
“你找我?”丹阳下车问道。
罗燕妮低着头:“……我能见见林主任吗?”
丹阳愣了一下:“你要见我妈?”
罗燕妮点头:“行吗?”
怎么不行?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
她这边点了头,罗燕妮就又提条件:“能等晚上的时候去吗?”
这是不想叫人看见的意思吧。
行吧!大概是有什么隐秘的事吧。
林雨桐见丹阳带着这姑娘回来了,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啊?没事,不好跟你爸你妈说,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谁知这话才一说完,这孩子就抬起头来:“她不是我妈。”
这是说张雪娇不是她的妈妈。
林雨桐带着几分歉意:“是我说错了。”跟这样的孩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交流了。直接跳过这个话题问道:“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吧。”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你也帮我一件事。”罗燕妮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林雨桐。话说的很直接。
这话叫林雨桐愣了愣,才细细打量这孩子。她长的虽然不出色,但却有一双格外明亮的眸子。说着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特别耀眼。见自己这么打量,她也没收回视线,就这么对视着,眼神灼灼。
林雨桐微微皱眉:“你是有为难的事吧?真有为难的事,不用谈什么交易,该帮的我也一定会帮的……”
“不!”罗燕妮垂下眼睑,“我不想欠谁的。我妈说过,人情债难还!你帮我,我就可以帮你。谁对我好,我就得对谁好。”说着,她的声音就降下来:“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可以告诉你……有人要攻打中原重工的思想政治学院……”说到这里,她几乎是没有停顿,“你看着个消息的价值,然后再衡量能不能帮我的忙。我的要求也简单,就是帮一个人安置一份工作……”
林雨桐的眼睛就眯起来了,这孩子的话很简单,但是透漏出来的意思,却有些吓人。
攻打政治学院。
这是说有人已经盯上了那里,更重要的是,她还用了一个词,叫做‘攻打’!
罗燕妮没等林雨桐说话就起身:“我走了,你们可以等消息确实之后在叫林丹阳找我,我再告诉你要帮着安排工作的人的姓名……”
丹阳跟在楼梯上一直偷听的朝阳就站起身来,跟在身后,得把这姑娘给安全的送回去。哪怕是远远的跟着呢,也得送这一程。
林雨桐起身直接上了楼上的书房:“那边是不是出纰漏了?可能罗恒生盯上了那里!”
四爷的眼睛眯起来:“罗恒生?”
“怎么?”林雨桐问道:“没可能吗?”没等四爷说话,她把刚才的事说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话又是罗恒生的闺女说的。如果不是罗恒生两口子,那会是谁?难道罗恒生知道这个消息,却瞒着不说!”
这就不好说了。
况且,这种事大意不得!
“不管是谁要动手,都得先把消息传过去。”四爷就起身,“得去一趟。”
林雨桐当然不放心了,跟着四爷一道,把话传到了。另外也得做两手准备,这一片,是得弄一个采矿厂出来。
钱思远听了这事直咂舌:“这些人真是疯了,怎么什么事都敢干!”
之前还听说那什么地方,一批军火被人给劫走了,武斗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来。这股子妖风要是刮过来,那才是要坏事了。
可不是要坏事吗?这真要‘攻打’,那填进去的可不是几条命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后续,中原重工的领导层全得折进去。打成xian行f革命都是轻的。
下手还真是够狠辣的。
一边防备着,一边也得想办法探查啊,看看到底是谁,他们想干什么。
想要查,那就只能从消息来源查。罗燕妮接触的人都很简单,除了家里人,就是一块干活的人。将那些知青排除了,那么剩下的,就是答案。
还得从罗恒生和张雪娇两口子身上找答案。
罗恒生在办公室里抬头,看见敲门的金厂长,还有些诧异,他瞬间绽放出热情的笑,跟往日的严肃大为不同:“老金啊!你可是稀客,快请进快请进。”
老金?
这可是个稀罕的称谓,还真没有谁这么称呼过。
不过,这位也算是绵里藏针了,这是说四爷:不管你的威望有多高,如今一切权利收归g委会。这个厂长的称谓已然不合适了。
这种程度的对话,四爷都嫌弃,他压根就懒的跟对方周旋,直接就问:“所以,罗主任想以武装夺权?”
罗恒生险些将手里的热水瓶扔了:“这话从何说起?”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指着厂区,“里面生产的是什么东西,我非常清楚。咱们厂跟别的单位有些根本上的不同,那就是缺不得专业的人才。所以,更专业的厂领导组织,比如金厂长你,抓厂里的生产任务,这一点上,我是支持的。而且会将一如既往的支持。当然了,金厂长也非常配合我的工作,凡是我的权限范围内的事情,从来都不曾干预过……”
话说到这里,四爷直接打断:“看来是我多心了。我这次过来,主要就是跟罗主任说一声,最近我听到一个消息,说是有人会攻打咱们厂。罗主任大概不知道,咱们厂的技校曾被焚烧过,计主任还差点搭上性命。而之前,又多有消息,说是运往yue南的军火被劫走……罗主任,这些消息结合在一起,不由的人不跟着心惊胆战。你知道的,咱们厂里要是发生个万一,炼钢设备爆炸的后果……”
罗恒生头上的汗都下来了:“这消息从哪来的?”
四爷摇头:“来源确切……”
没有说提供消息的人,罗恒生也能理解,得保护提供消息的人。
四爷走了,罗恒生麻爪了。
焦虑的抓起电话,想找保卫处,随即又愣住了。
自己的上面还有计寒梅,这种事金厂长为什么不直接跟计寒梅沟通,而要先来告诉自己?
要知道,计寒梅跟这位金厂长的关系,那得是私交甚密的关系。
那么刚才,他在试探自己?
他们这是怀疑自己为了抢夺话语权,不惜拿全厂开玩笑?
不!或许这不止是一种试探,更是一种示警。
来问自己的缘由,肯定是他们觉得,此时跟自己有关。
罗恒生焦虑不安,晚上回去的时候将公文包放下之后,就疲惫的靠在沙发上。张雪娇从厨房露出头来:“今儿回来的早,饭马上就好,再等等。”
只有两口子吃饭,张雪娇麻利的炒了鸡蛋油炸了花生,再端了两碗面出来,“凑活着吃点。”
罗恒生不喜欢吃面条,他喜欢吃馒头:“没蒸吗?这次多做些,给俩孩子送些过去。”
“天慢慢热了,做的多了就长毛。”她笑了笑,“咱们最近得出一趟门,老刘你知道的吧,他家儿子要结婚,这是大事,无论如何咱们得去一趟……”
罗恒生的端着碗的手一顿,严厉的看向张雪娇:“你说要出门?”
张雪娇抬起头来:“是啊!怎么了?”
罗恒生冷哼一声:“还怎么了?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
张雪娇觉得莫名其妙:“你这人……你这次能从东北调到这里来,老刘是出了大力的。人家就一个儿子,娶的还是老领导的闺女,你说咱们不去,像话吗?”
罗恒生就看向张雪娇:“联系某些人,准备袭击中原重工的事,不是你干的?”
张雪娇脸上的表情一收:“我又没疯?我是不想活了吗?”说完一愣,自己这不是要走吗?刚好要参加老刘儿子的婚礼。“你误会我,是因为我说要出门?”
罗恒生放下筷子,只道:“我和你走了,两个孩子怎么办?燕妮是我的闺女,这一点,请你无论如何得记着。”
这是觉得自己和他走了,然后扔下孩子不管吗?
真是岂有此理!
可现在却不是置气的时候,自己有没有这么干过,自己很清楚。
她转瞬就想到了什么,急忙去了卧室,将之前老刘打来的电报翻出来又看了。没问题啊,是请自己去参加婚礼的。
拿着电报,她走到台灯的跟前,将灯打开,看上面的邮戳。可是这邮戳根本就没法看清楚。
她的心咯噔一下,一般收到电报,都是只看电报的内容,谁注意邮戳。收到电报那天,两个孩子都在家,电报是燕妮签收的,她平时不跟自己说话,电报就放在桌子上。桌子上有一点水渍,电报纸湿了一点,不过内容并没有花。所以,这点事也就放过了。
可如今老罗回来说了这事,恰好又有电报叫自己和老罗去参加婚礼,刚好错开了这个时间段,那么这个电报就尤其可疑。可等再看电报的时候,却成了无法追查的悬案。这邮戳没了,是当时的水渍的原因。要说一定是刻意的,反倒是自己无理取闹了。
嘿!还真没吃过这种亏。
她起身,拿着电报,跟着罗恒生来到办公室:“老罗,我得借用你办公室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