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胡话了?”钱多多一甩小辫子,斜眼看她爸,还知道把声音放小:“不是我说你,爸!您这一辈子,也太没出息了。觉悟也不行!这也就是你是我爸,要不然……”她摇摇头,对她爸投之以看‘刘阿斗’的神情。
把钱思远给堵的啊!饶是智计百出,也拿这熊孩子没办法。
气没处撒,对着庄婷婷就吼上了:“都是你!要不是你,孩子能是这样吗?”
这么说很没道理的好吧?!
庄婷婷抹了一把眼泪:“怪我干啥啊?我身上就掉下这一个肉疙瘩,我能舍得不?”
不是说这个!
“是说你的脑子不好!”钱思远气道:“孩子的脑子全是随了你了。”
我们老钱家没这样的人!祖宗几辈子往上翻腾,都找不出这么一个缺心眼的。
庄婷婷憋着嘴,“那你说,现在咋办?”
“咋办?”钱思远就道:“打断了腿想走也走不了,谁叫走都没用。”
庄婷婷听的心都跟着颤了:“我可下不去手!我是亲妈!”
钱思远更气了:“说你脑子不好,你还不承认。再说了,你到底是几个意思?你是亲妈,我这爸也不是后的啊!”你下不去手,我就下的去手了?那也是我亲闺女!“这怂婆娘,净是说些不着调的。”
庄婷婷也不跟他打嘴仗,只问:“你到底有办法没办法?倒是说话啊!”
“说啥说!”钱多多对爹妈失望透顶了,“可叫我说你们什么好,我看啊,以后这学习班,你们得好好上上。”
这个熊孩子啊!可是气死你爹,难为死你爹了。
钱思远的巴掌伸出来冲着闺女扬了扬,到底没舍得打下去。手又讪讪的缩回来,背着手往出走,说庄婷婷:“把多多看住了,不许出门,我出去一趟。”
“干啥去啊?”庄婷婷急着问了一句。
“你给我生了这么个祖宗,我不得想办法去?”干啥去干啥去?“我能干啥去?”
路上遇到装疯卖傻的钱爱金,疯疯癫癫的追着儿子就打:“你是不是缺心眼?你是不是缺心眼?拢共就一个孩子,你还往火坑里推!”
钱思远有苦说不出,一瘸一拐的登门,找四爷想办法:“我是真没办法了。要是我家多多有丹阳的好性子,有骄阳的心眼子,我都放下她出去锻炼几年。可我家那孩子被惯的,整个就一傻孩子。你说这样的孩子出门,我能放心吗?报上去了,这铁定是收不回来了。去肯定得去,但这地方,有没有做手脚的空间。”
这种问题,那得看是谁问了。
要是别人问,那肯定是没有的。但要是钱思远问,那就说实话,“有!还有些腾挪的空间。”
像是钱思远这样找来的人可不少。
像是任副厂长家的侄儿,赵平的侄孙,这些都是。
四爷为此,专门跑了一趟城里。如今这知青办里的人员,都是从各个单位上抽调出来的,因为之前的好人缘,哪个单位都能搭上话。真想找门路,还是能找到的。
于是,以中原重工给人家提供五个工作岗位为条件,叫人家酌情安排厂里的子弟。这一批职工子弟,都没安置远了。都在周围这一片的村里。钱多多同学,被分到了三林屯。然后林千河很给面子的,把钱多多放到了畜牧站,新建的,跟之前的试验站只有一墙之隔的地方。
而大部分孩子,其实都是那种骑着自行车,想当天回来到家里转一圈都能的那种距离上了。这种事不用挑明了说,但也知道是金厂长想办法了。
罗恒生以四爷为招牌,晃了一下完成了送职工子弟下乡的任务。而四爷一个反手,叫对方把恶人做了,自己落了个好人。
张雪娇削了一个雪梨递过去:“这个金厂长啊,果然是很不一般。”
罗恒生一手拿了梨,一手扶了扶眼睛,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早有预料!不过交了一次手,也好知道对方的深浅。他知道我不是好惹的,不是齐思贤那种好糊弄的蠢货,我也知道咱们这位金厂长,不是吃素的。至少,他的人脉网络深不见底。”说着,就停下来点了点张雪娇,“这样的人啊,轻易的不能招惹。强龙尚且不压地头蛇呢。我不是强龙,他也不是地头蛇可比。能相互之间打个太极推手,就是极限了。别硬碰硬的上。你也一样,对那个林主任,你要客气些。跟谁都能傲气,跟她不能!”
“我知道,这个人的父亲……”张雪娇才这么一说,就被罗恒生打断了,“不要提人家的父亲。这跟人家的父亲有什么关系呢?再说了,人家走到今天,依靠的也绝对不是仅仅是她的父亲,她的丈夫。我说过,你比一般的女人都聪明。但是……这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张雪娇轻轻的‘嗯’了一声:“我明白!你肯定是觉得她比我聪明。叫我不要招惹她,是因为你觉得我招惹不过她,是吧?”
罗恒生没有否认,却只说:“我是来工作了,跟同志搞好关系是第一要务,动不动就招惹谁,招惹不过谁,这种说法不好。”
张雪娇苦笑一下,然后眨了眨眼睛:“我也是觉得,她比我聪明。一个女人,聪明与否,看她的婚姻就知道了,她把她的婚姻经营的叫人羡慕,而我,自恃聪明的我,却把婚姻经营的一塌糊涂。两厢比较,高下立见……”
罗恒生就叹气,放下手里的梨:“你看你,又来了?!这些事不要再提了……”他的手正要放到张雪娇的肩膀上以示安慰,门就响了。
紧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走了进来。
“回来了?”两口子异口同声的这么问。
可两个孩子就跟没听到似的,直接上楼,各自拿了什么东西下来,然后径直出去了。
徒留下夫妻两个,面对面叹气。
丹阳也在家里说罗家的事:“……那个罗燕妮,基本不怎么跟人说话。来了这么长时间,我总共听到过三个字,‘嗯’‘啊’‘好’,然后就没了。那个罗家的继子,比罗燕妮还不爱说话,不过他跟他妈的姓,他亲爸是干啥的,却没人知道了。不过这人不好惹,去了这么几天,就跟人家打了五架……”
林雨桐也叮嘱孩子:“不用跟这俩孩子走的太近,也不用刻意避的太远。”
丹阳明白:就是少掺和人家的事呗!
第1264章 旧日光阴(76)三合一
丹阳哪里有时间掺和别人的事?她的大棚菜蔬在这初春尚且飘雪的季节里慢慢开始成熟了。
西红柿还没有全红透,可能是因为关照的原因,红的就是西红柿的尖尖,然后颜色逐渐过渡,红色慢慢的变淡直到黄色,然后是青色。虽然外皮是青色的,但里面却红的比青的好吃。总好过那种抹了乙烯利的,外面瞧着红彤彤的,可咬开之后,里面的西红柿瓤却又多是泛着青黄色的。这种虽然是卖相不好,但好过催熟过的。虽然生吃还是不怎么好吃,可要是炒菜做汤,味儿是相当不错的。没有夏季的味道那么浓郁,但图着新鲜,也是别有风味的。
除了红里带青的西红柿,还有顶花带刺的黄瓜。这些黄瓜长的不算是直溜,歪歪扭扭的,还常见那种一头大一头小的,但如今这种植算是头一次稍微大规模的种植了,能长成这样已经算是意外之喜。
另外还有茄子和辣椒。茄子这东西,大棚的茄子感觉更好吃。不像是夏季乃至秋天的老茄子,好家伙,切开整个都是茄子的籽,感觉不管怎么做都难以下咽。但是大棚里的茄子不会,往往是比拳头大一点,就不怎么好好长了,但这东西采下来吃却是极嫩的。茄子是嫩的好吃,但是辣椒,大棚里的辣椒少了一股子辛辣的味儿,味儿轻的很,不过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绿叶蔬菜倒是一茬一茬的,如今正是旺盛的时候。
丹阳很珍惜的采了两个草莓两个小西红柿,拿回家给她爸:“今年头一年,冬里的温度有点低,开春也晚,没赶上年节。”
没赶上就没赶上,头一年,这就不错了。
四爷想办法,把报社的记者都召来了。又是采访又是报道,最后连范云清都惊动了。一看被报道的主角是谁,范云清就笑了。报纸上登出来的姑娘,一双眼睛长的很晓星极为相似。晓星也喜欢这个外甥女,她跟她姐,姐俩的关系慢慢的好转,也是因为有了照片上这个孩子之后。晓星对孩子的关心,才叫人家彻底放下心防……
想想这些往事,范云清叹了一声:行吧!爱屋及乌也罢,什么也好……
她点了点照片:“你也算是帮过我闺女的……”
于是,去京城开会之前,特意叫人到实验站,把各色的菜都摘了一筐,然后用厚厚的棉被给盖起来。开会去的时候,专程坐了飞机,到的时候,菜还是新鲜的。
作为学农的大学生做实验种出来的东西,很顺利的就送到了中央,出现在机关食堂。
接下来,就是各种的表彰,一级一级的。
甚至有风声传出来,丹阳会被选为青年代表,劳动模范,三八红旗手,在五一的时候去b京领奖。当然了,四爷给闺女造势,也是适可而止。像是三林屯大队,试验站上下,都得到了意想不到的集体荣誉。
林千河更是被提拔到公社,升为副主任。而原先管着试验站的站长,本来也是村里的泥腿子出身,比别人稍微多认识几个字,上过几年新式学堂的中学。如今也因为试验站的事,被调到了县里,吃上了真正的商品粮。
而丹阳了,很多单位愿意要。别说是种子站农业局了,就是部委的领导也点名了。
可丹阳这荣誉之所以那么瞩目,还在于:听m主席的话,知识青年应该跟工农结合。
所以,别管多大的荣誉,必须得稳得住,坚定信念,矢志不渝。
果然,她这么一表态,舆论的调子定的更高了。
而她,也成了试验站的站长,以后,这地盘,她说了算。
同时,也因为这个荣誉,她提前几个月,从大学毕业了。学校专门召开大会,为她一个人提前颁了毕业证书。
有了毕业证书,也成了试验站的站长了,就比以前更好了吗?
不是!
以前她在实验站,属于实习。她的所有的户口粮油关系,其实是在学校的。大学生给的各种配合补贴,在提前毕业之后,就不再有了。大学毕业,一般都分配工作,分配了工作,粮油关系跟着转过去,再加上工资,基本就算是经济独立了。
可丹阳这种,坚持扎根农村的,怎么办呢?
不算是分配工作,因为这个试验站还是隶属于三林屯大队的试验站。你就是主管这个,其实也不算是个什么头衔。荣誉归荣誉,荣誉跟物质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所以,丹阳毕业了,在试验站,那户口就得落到三林屯,这真的成了农村户口了。没有工资,完了只能跟着大队分口粮。荣誉的唯一好处就是大队给丹阳算十个工分。只要出工,就算是十个工分。
丹阳把各种的手续办完,回来端着抱着水壶,把凉开水将往肚子里灌。
她这表情,都吓的骄阳不敢说话了。好半天才蹭过去:“……姐,你说你这名出的,是好还是不好啊!”
丹阳小心的朝外看了一眼:“给我小心你的嘴。m主席都说了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你敢说不好?”
骄阳拉她:“看了!没人!”
丹阳常出一口气:“好不好的,反正只要想办法折腾的不愁吃喝就行呗。”
于是,第二天,她去了大队,找大队借粮食。夏粮还得几个月,这几个月没有粮食配额,在一般人看来,家里应该会很紧张才对。所以,粮食还得借。乱七八糟的,小米玉米小麦接了百十来斤,招摇过市的用自行车推着往家里运。
除此之外,她这种在农村落户的,是能分到宅基地和几分自留地的。她也不要别处,就要挨着端阳那边的一溜子。也不盖房,划在一起,叫端阳和宋璐种着,一年打下来的粮食好歹是一点补贴。
四爷和林雨桐觉得,暂时这几年,一个农村的户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丹阳的这种情况,还跟那些知青不一样。她是大学毕业,还是在上面挂了号的,她的选择面其实很广。如今有这样的机会,能叫她自己独立的去做一个实验,这是非常难得的。比进什么研究院,好多了。优势主要是独立性强,有自主能力,不必受谁的制约。等过几年,不想在农村呆着,那是随时可以走的。别的不说,一个大学老师的职位,她还是拿的下的。这都是最不济的安排了。
因此,做爹妈的真挺淡然的。
可在大部分人看来,就觉得丹阳这孩子挺可怜了。这大学毕业了,该找对象了吧!本来一个大学毕业的女大学生,在哪都是香饽饽。况且还是这个模范那个代表的,思想过关觉悟过关,什么样的好对象找不着?
可现在呢?
一个农村户口,那就有制约了。
各方面条件不错的小伙子,都不考虑丹阳了。
试验站里也是一样,之前像是林朝英,最羡慕的就是丹阳。如今只觉得,丹阳除了有点文化,别的跟她们也没什么不一样。姥爷是大干部又怎样,她爸她妈当领导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样,是个农民。
她一边往地里撒肥料,一边往谢东升那里看。正看见丹阳气势汹汹的朝谢东升走过去,她赶紧收了手里的活,凑了过去。还没走到跟前,就听到丹阳的声音:“你看看你……这是棉花苗,这是杂草,你把苗全给锄了,把草全留下了。你知不知道这一个苗培育出来有多难……”
谢东升眯着眼睛,看着这姑娘嘴巴吧嗒吧嗒的一张一合,尤其是看她真急了,挑了地上的苗拿在手里手都气的发抖了,就急忙道:“对不起,真没看清。”
之前谢东升也解释说,说他是近视眼,看啥东西都是眯着眼的。这事她是半信半疑,所以,安排谢东升的时候,她都只安排了一些类似于浇地翻地,别说给苗地里锄草了,就是采摘这样的活,她都不给他安排的。这个时候看见他挥舞着锄头,她更气了:“谁叫你锄草的,你这是帮倒忙你知道吗?”
“林丹阳,你怎么这么说话。”林朝英提着篮子,篮子里是肥料,她将篮子放在边上,就道:“你是什么工作态度啊!他做错了,你可以批评,但是……”
“但是什么?”丹阳的脸一下子给落下来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不再是当初的那片荒芜的盐碱地,这里是能给中央首长供应蔬菜的地方。这里的每一个苗株,都是心血和希望。我是什么态度?你又是什么态度?他来锄地是谁安排的?我交代的话你忘了吗?反倒是你,把私人的感情带到工作中来,是个什么意思?”
林朝英的脸蹭一下就红了:“谁……谁私人感情?我跟他……”
“我跟她没说过话。”谢东升把话头接过来,“但是她安排我锄草的时候,我提出过疑问,她说没关系。”说着话,他就低下头,谁也不看,“林站长说的对,她这样的工作态度,确实是不适合这里的工作。”
林朝英不可置信的看向谢东升:“我……我是为了……”你好。
这锄地的活可比浇地的活轻松多了,她其实是想照顾他的。
丹阳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了一瞬,然后转身走了。
林新秀过来,小声叫丹阳:“林朝英喜欢谢东升,这事谁不知道啊。分配活永远都偏着谢东升,还总叫谢东升跟她一个组。这事,咱们心里都有数。你干嘛把这事说出来,怕是以后她得记恨你。”
记恨我?
丹阳回身看了两人一眼,呵呵的笑了两声,又转到她的盆栽果木基地去了,压根就没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