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么明显的道理,这姑娘竟然是看不透。
果然,愚蠢跟文化程度是没有关系的。
范云清伸手摸了摸侄女的脸,避开她的问题只说:“没什么,姑姑就是心疼你。”说着,带着几分心疼的语气,“要是放在那些年,他敢这么对你……你爸爸能花钱找人要了他的命。”
范舒拉点头呜呜的哭:是的!爸爸一定会为自己做主的。可这不是没爸爸给撑腰吗?而自己能依靠的,只有这个男人了。
范云清笑了一下,“你这孩子也是,你爸妈给你傍身的钱,你是不是都交给他了?男人有钱就变坏,这道理你不明白?”
范舒拉后悔的什么似的:“这次我就要回来!”
那可是好几公斤的黄金啊!
你还能要回来?
还真是这样,这个蠢姑娘把家里的老底子都露给人家了。
她知道年有为的威胁不是虚张声势,心里就有了决断。
沉默了片刻就轻笑一声:“行吧!谁让你舍不得他呢。姑姑想办法先把这事压一压,行不?”
范舒拉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等会呢……你过去,悄悄的叫他先别忙着认罪……就说我在想办法……你跟他说这话的时候不要叫人家发现……懂吗?”范云清说着,又叮嘱道:“说完了,你就回去。他今晚会在厂里,不会移交派出所。你得先回去给他准备点吃的……”
“好!”范舒拉把脸上的泪擦干,整理了整理衣服,“只要不送走法办,人能回来……之后的事再说……”
“这就对了!”范云清拍了拍范舒拉的肩膀,“吃的准备好之后,别急着送去。你自己估计也送不进去……你在家稍微等等我……我有些话还要叮嘱你……”
范舒拉一一都应了,这才率先拉开办公室的门出去了。
她进去冲过去对着年有为又踢又打,两人这么些年的夫妻了,怎么可能没点默契?是不是真打,年有为分的出来。
这会子一用力把范舒拉抱住,不停的说:“老婆……别生气……我错了……你别气……”
范舒拉在年有为耳边把姑姑之前交代的都说了,这才狠狠的推了一把年有为,说了一句:“要死要活……我都不管你了……”
年有为还喊:“你不能真不管我……好歹给我送饭啊……你听我解释几句也行啊……”
等范舒拉走远了,年有为才道:“……我就是逗逗这大妹子……我对她可是啥都没干……”
干脆来个不认账。
赵重山就说:“……我揪住你们的时候,你们俩可都把裤子脱了……”
“裤子脱了怎么了?”年有为干脆光棍起来了,“还不兴我们是拉野屎在外面碰上了。再说了,你一没结婚的小伙子,你知道啥啊!”
这个无赖!
范云清在外面喊道:“年有为,你再这么胡搅蛮缠不要怪大家不客气。”话音一落,人进来了,她满面寒霜,眼里透着一股子厉色,“你最好是能好好交代你的罪行,要不然……没你的好果子吃!”
年有为往后缩了缩,又闭嘴不言语了。
范云清这才道:“这都半夜了,就是惊动派出所,人家来也得明天早上了。不如今晚就先在办公室给关着……明早再说。”
赵平看了范云清一眼,就道:“暂时就这样吧。”
范云清说的都是事实,一般遇到作奸犯科的事,也都是这样。先在厂里关着,等第二天再移交。如今移交不移交的,先不说。今晚先关着吧,这大半夜的,大家都挺累的。
而这个女人,厂里给了粮食,叫司机紧急送回她家。家里有孩子等着吃饭呢。再就是,顺便看看,她说的情况是否属实。
林雨桐从年有为身边过的时候,打量了他两眼,心说:这真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范云清临走深深的看了年有为一眼,心里想的也是那句话:不知死活。
她出了办公楼,并没有回家。跟几个同路的人打招呼,说的也坦坦荡荡:“我去看看舒拉,怕她干傻事。”
是!哪个女人遇上这样的事都得想不开。大家表示理解。
可范云清到的时候,范舒拉正给饭盒里放包子,还问说:“也不知道拿这几个够不够!”家里就剩下这些了。
范云清看了两眼:“够了!明儿再送吧。”
说着,就把饭盒接过来,拉着范舒拉:“走吧,我陪你去。”
年有为不在办公楼关押,而在保卫科,那里二十四小时都有人。路过办公楼的时候,范云清就道:“你看我这记性,只想着送饭,怎么没想着给人家看守的拿点东西。我办公室里有,我进去拿,你等着。”
范舒拉还没反应过来,范云清已经小跑着进去了。
前后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她又回来了,还拿出半包饼干叫范舒拉看:“这是一个老战友看我的时候给拿来的,一直也没吃,忘在办公室了。给保卫科那些拿去吧。吃人的手软,收了东西才好说话。”语气里带着几分提点的意思,“以后啊,别老清高……”
姑侄俩说着话,就到了保卫科了。
苗家富今晚在呢,范云清把饭盒打开叫大家看:“几个包子,麻烦给送进去。再不争气,可这到底是一日夫妻百日恩。”
说的也是!
范舒拉能这样,糊涂是糊涂吧,但总比那没一点人情味的来的强。
就有个小伙子说:“我去吧。”
意思是不叫跟家属接触。
范云清拍了拍要说话的范舒拉:“行了!别难为大家。你现在太冲动了,就是跟他谈,也谈不出什么来。还是得以吵起来为结局。先冷静冷静。”
一边说着话,一边把饭盒塞到那小伙子的手里:“麻烦你了。”
等这小伙子再回来,范云清留下半斤饼干,带着范舒拉走了。
苗家富就问那小伙子:“是包子吧?”
不是包子能是啥?
小伙子点头:“……干了那见不得人的事,老婆还怕饿着他……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我看啊,就是叫他吃的太饱吃的太好了……”
边上的几个人就笑:就是这个话!饱暖思淫欲!
一个个的饿的直想着吃喝的时候,谁还有那心思想女人。
苗家富心里放松一点:“都警醒着些。”
这话真是白说,一个个的看见饼干跟饿狼看见肉似的。
苗家富叫几个人分了,他起身想说去看看吧,结果一起身就直打晃。
大家都说:“要是今晚能安稳的睡一觉肯定就一点事都没有,这半夜把人折腾的……更饿了!”这么说着,就七手八脚的赶紧给苗家富塞饼干喂水。
那边年有为把饭盒打开,见是包子,也确实是饿了,拿起来就吃。吃到最后一个包子的时候才发现菜往外漏。蒸包子这种情况很常见,包子黏在笼屉上,往下一拿,可能就把包子底就给揭烂了。
他以为是这种情况呢,就咬了一口。咬开了,才发现不对。
包子的菜里面混着个折叠起来的像是指甲盖大小的小纸片。他拿出来展开一看,上面写着:急病就医,躲避移交。内藏碎叶,微毒害小。放心吃完,纸条销毁。管住嘴巴,三日即了。
年有为愣了愣,这是说叫自己吃包子里藏进来的有一点毒的叶子,发病住院,自然把这事就拖延下来了。只要不移交,就有时间想办法脱身。还跟自己保证,三日这件事就了了。
心里一琢磨就明白了:这是苦肉计啊!
想装病太容易露馅,当然是真中毒才好。
他细细的看那包子,果然酸菜的包子里混着跟砸碎的叶子碎末。他把纸片放上去,咬了一口直接给咽下去了。
心里对范云清有些佩服,这么快就想到这么好的主意。
不就是食物中毒上吐下泻受点罪嘛!值当!
要真是法办了,一进去就是一二十年。这辈子才算是真的完蛋了。
天快亮的时候,他的肚子果然就疼起来了。肚子绞痛,浑身都抽了一样。但他的意识是清醒的。
连忙呼喊人,保卫科赶紧把人送到厂里的医务室,得到的结果就是食物中毒。
苗家富脑子里的哪根筋一动,就问年有为:“你昨天都吃什么了?”
“包子……是酸菜馅的……”年有为当然不敢叫人知道他故意吃了什么东西,是谁的主意等等,他皱着眉,抱着肚子,“不知道是不是抽烟……我摘了不知道是什么草的叶子卷烟抽了……”
这种情况很常见了。没烟抽是大部分男人的痛。
他这么说,听见的人都能理解。大家也找桐树叶杨树叶抽,甚至是茄子叶子,卷巴卷巴就抽了了。总说是呛死人,可也没真呛死人。
但要说抽了有毒的草叶子,那也不是没可能。
医生不排除这种可能:“……这真是宁肯舍命也不舍烟啊!”
苗家富‘哦’了一声,想着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吧。
等打吊瓶打上了,苗家富就私下问医生:“……能不能查出是什么东西中毒……”
“这个……没这个条件……”医生摆手,“如今,到处都是找吃的的人……啥东西都往嘴里塞……我这里最多的就是食物中毒……这怎么查去……”
说的也是。
苗家富就问说:“多长时间能好。”
“一两天就没事了。”医生很笃定:“你们今晚移交都出不了岔子。”
那就好!
出来的时候他还想,看来真是多心了,只延缓一天,又能怎么样呢?
晚上值班,白天他在家补觉。
结果半中午的饿醒了,起来见桌上的碗里有东西,就端起来直接喝了。又找到菜饼子才塞了一个,就听见外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咋的了?
谁家出事了?
一出去才知道,哭声是从巷子里传出来的。他跑出去,就看见范舒拉拉着正在洗衣服的范云清的胳膊:“姑姑……快跟我去看看吧……有为不行了……想办法送大医院吧……”
不行了?
苗家富脑子‘嗡’的一声,撒腿就跑。
这可是在保卫科的看管期间,人没了的。
范云清拉着范舒拉跟在后面,边跑还边说她:“那你跑来干啥啊!叫人给我捎信不就行了。”
等苗家富到的时候,年有为已经咽气了。
他急着问医生:“不是说……没事了吗?”
“是没事了。”医生看向又跑回来的范舒拉:“我还想问家属呢?你到底是给他又吃什么了?”
“就是菜饼子啊。食堂里做的。”范舒拉颤巍巍的过去趴在年有为身上,“再没吃别的。”
“喝什么了?”医生又问。